兩人離得近,楚景很容易就發現了薑圓圓的緊張,他淡聲對盛越道:“我並不認識你,還請不要亂說。”
話落,薑圓圓先站起來,推著楚景進屋,“我們進去吧。”
兩人對自己都不待見,盛越苦了臉,他沒法了,隻能在門口坐著,等晚些了再試試能不能好好講講。
薑圓圓能看出來,盛越的衣裳料子比這鎮上最好的綢緞都要好,這就意味著,楚景的家世也絕不會差,她的心裏有一杆秤,一邊是讓兩人相認,告訴盛越楚景失憶的事實,但她怕楚景恢複記憶後恨她趁人之危。
一邊是她不再讓兩人見麵,就這麽束著楚景,讓他永遠陪著自己,但這個想法又太過自私,楚景的家人也都期盼著他回家去吧。
楚景一低頭,就見她愁眉不展的模樣,眼裏還隱約有了淚光,雖不知為何,心中卻是跟著疼了起來,低聲哄道:“不要管他,他或許就是一個騙子。”
薑圓圓才是真的騙子,她抱住楚景的腰,心中的煎熬不能訴之於口。
晚飯後,盛越又敲了一次門,但楚景並不搭理,故而沒有一個人去開門。
晚上洗漱後,薑圓圓主動抱著楚景的脖子去親他,她今日的熱情實在是有些太過令人驚訝,楚景回以擁抱、親吻,給她最炙熱的一切。
夫妻倆今日沒怎麽說話,都沉默著,渲染一室春光。
事後,薑圓圓仍舊緊緊抱著楚景,不願他離開半步。
楚景大概猜到了是為什麽,他拍著懷中人的背,用自己的溫度來回應。
盛越的出現,在薑圓圓的心裏劃開了一道大口子,她很害怕,怕楚景的離開與恢複記憶後的憎惡。
所思所念間,她夢魘了,夢見一個全然陌生的楚景,用一種厭惡的,像是看螻蟻一般的目光,不屑地看她。
薑圓圓心裏的口子開始往外滲血,一直到驚醒時,她的心還在疼著。
她於黑暗中靜靜打量著身邊熟睡的人,眼角的淚悄無聲息滑下,就讓她自私吧,她也是好不容易才得到了這一切,就算是短暫些,她也要一直擁有下去。
次日休沐,楚景在家,薑圓圓也沒去鋪子,在家裏陪著他。
就像昨日的事情全都沒有發生過一般,薑圓圓又恢複了愛笑愛鬧的性子。
吃完午飯後,聽說街上有小狗賣,薑圓圓想去買一隻回來看院子,楚景便陪她去了。
今天有些熱,太陽曬人。
薑圓圓撐了一把鵝黃色的小傘,穿著白色的素底碎花裙子,楚景站在她的身邊,穿著的是淺藍色的長袍,女子嬌小玲瓏,男子高大健碩,任誰看都是一對璧人。
賣小狗的老翁在牆下躲陰,周圍圍了好幾個在看小狗的孩子,老翁笑眯眯的,也用手摸著小狗的頭。
薑圓圓走近,大概看了一眼,都是清一色的小黑狗,養的肥肥的,肚子都要挨著地。
老翁笑,“姑娘可是要買狗?這窩小狗崽都是我家裏自己下的狗崽,老狗長得也是又大又壯實,看家護院一把好手,若姑娘要,給二十文就行,我也不賣高價,隻求姑娘日後好好待狗崽就好。”
這幾隻小狗崽的確不錯,薑圓圓看了一圈,又問楚景,“你喜歡哪隻?”
楚景指了指一隻頭最大,身子最圓的,“這隻好養。”
見他指自己,小狗立刻搖了搖尾巴,看起來很開心。
老翁拍了拍小狗的屁股,小狗立刻坐了下來,坐的端端正正,小小的身子,看起來格外有趣。
薑圓圓正準備付錢時,一隻瘦瘦的小狗崽從老翁的身後邊鑽了出來,若其它小狗崽有兩隻巴掌大,它就隻有一個半巴掌大,也不是純黑色,一前一後兩隻腿是白的,很怕生。
老翁道:“這隻狗崽是最後一隻生下來的,吃得少,也不長個子,還總被欺負,沒人買它我就自己養了。”
小狗崽看人的眼神濕漉漉的,這會兒把頭藏在老翁的背後正小心翼翼看著兩人。
薑圓圓的心一下子就化了,但見那隻搖尾巴的小胖狗,她也舍不得,於是花了三十個銅板把兩隻小狗都買回了家。
胖狗二十文,瘦狗十文。
回到家後,薑圓圓立刻摸了摸兩隻小狗的腦袋,並且給兩隻狗一隻起了一個名字。
白腿的那隻叫小白,全黑的那隻叫小黑。
楚景挑了挑眉,對於這兩個名字沒有發表任何意見。
因為現在家裏也還算寬裕,薑圓圓很奢侈地給小黑小白一隻煮了一個雞蛋。
在吃雞蛋時,小黑有些不乖,自己的吃完了還總想去吃小白的,想起來老翁說小白總被欺負的事情,薑圓圓毫不客氣在小黑的屁股上打了一下,“不許搶小白的雞蛋。”
小黑的尾巴一下子就耷拉了下來,委屈巴巴躲到了楚景的腿後邊兒,小白吃完雞蛋後親昵地蹭著薑圓圓的手掌,乖得不行。
午飯時,薑圓圓去做飯,楚景則是給兩隻狗一隻搭了狗窩,還用瓦片蓋了個屋頂,下雨天也不怕。
他搭狗窩的時候小黑在他的跟前轉來轉去,小白則是趴在廚房門口守著薑圓圓,一下子就劃分好了陣營。
窩搭好後,小黑用頭蹭楚景的腿,楚景摸了摸它的腦袋,小白則翻了個身繼續睡。
因為隻有兩個人在家,午飯做得簡單,炒黃瓜和番茄炒蛋,還有一碗湯。
兩隻小狗吃飽後進窩午睡,薑圓圓和楚景也去歇了個晌。
不過真正歇的時候已經日頭西斜了。
天越來越熱,每每這個時候薑圓圓都會忍不住推楚景,今日楚景幹脆就將她拉到了身上來,讓她涼快涼快。
隻是可憐了薑圓圓,沒涼快多少不說,腿上還一抽抽的疼,也不是隻被硌的還是累的。
楚景擦了擦她額上的汗,又親了親她的臉,才抱著她淺寐了一小會兒。
下午吉祥回來時興高采烈的,說是有一位公子把他們鋪子裏的東西全買了。
這位公子,薑圓圓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誰。
她笑了笑,沒說什麽,繼續逗狗,小黑玩得開心些,小白則抱著薑圓圓的腿看著小黑玩兒。
兩隻小狗格外討喜,下午鄭小娘子也來了,還帶來了一個消息,孫巧早產了,生了個男娃,但是那男娃生出來不會哭,怕有問題。
薑圓圓聽了一耳朵,沒說什麽,反而問她,“你今年十五了,和陳順的婚事也快了吧。”
聞言,鄭小娘子不高興地撅了撅嘴,“我倒是可以嫁了,但陳順他娘又說什麽要等陳順十八了再娶妻,還說什麽讀書人都是二十之後再娶妻的,要不是為了我,是這兩年都不願意提前呢。”
男子的確是可以等到二十,甚至三十都可以,但女子卻是等不得,到了十七之後,就是老姑娘了。
陳順十八的時候,鄭小娘子也就十八了。
薑圓圓忍不住問,“那你爹娘怎麽說?”
鄭小娘子有些難過,“反正我爹娘是不可能答應的,最晚等到十七,陳順不娶的話,就把我嫁給別人。”
薑圓圓覺得,無論多少歲娶,主要的是看陳順如何想,他願意早些,那就早些,他若是一味聽爹娘的話,那鄭小娘子也就不用嫁了。
鄭小娘子也道:“是啊,我晚些就去問他,反正我才不會等到十八,我可不愁嫁不了人,才不是非他不可呢!”
聞言,薑圓圓忍不住看正一隻胳膊抱著一隻小狗的楚景,心下黯然,非他不可嗎?
她也不明白,但若楚景離開,對她來說,的確是很難過的一件事。
休沐結束後,楚景次日便要去衙門上值了,甫縣去年年終考核的績效非常不錯,令今年年中後或許會升遷,他想帶著楚景一起走。
但楚景卻舍不得薑圓圓,他知道,薑圓圓在這兒租了鋪子也買了院子,是有長住的念頭,若跟著他搬到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之前的努力就都空付流水,一切都要從頭來。
他不願,甫縣令雖歎息,卻也沒有強求,隻道升遷一事也未定,或許他還要在這裏待上幾年。
甫縣令是一個好官,這是毋庸置疑的,拿自己的俸祿補貼百姓與屬下,敢問這世家有多少官員能夠做到?
楚景不希望他繼續留在這個地方,希望他能夠去更能發揮他價值的地方任職。
今日衙門有些忙,散值後天亦擦黑了。
楚景回去時,盛越就不遠不近地跟著他。
走了一段路,楚景停下步子,轉頭看他,“你究竟有何事?”
他若是裝的,未免也裝得太像了一些,盛越心中有個不好的念頭,莫非,表哥失憶了?
盛越指了指自己,“表哥,你當真不記得我了?我在宮裏陪你讀書讀了十三年,你怎麽能忘了我呢!”
這些話,盛越昨日也說過類似的,楚景的確不記得他,聞言,他皺眉,“你……當真是我表弟?”
盛越大喜,“對!如假包換!親得不能再親的親表弟!”
楚景知道自己失憶,其實對以前的事物也很好奇,他問道:“我是哪裏人?家中父母可尚在?可有兄弟姊妹?”
盛越答他,“你是京城人,父母都在,不過父親怕是不行了,你也別急,你父親對你不好,但是他若死了你還是要回去的,你有一個姐姐,平陽公主,已經成親,你還有一個侄子!”
這些事情都有一種熟悉感,好像真的就是他的家世,楚景漸漸信了,他道:“那我帶著圓圓回去,我母親他們也該見一見她。”
盛越犯難,“你先自己回去不行嗎?這、這……”
見他有所為難,楚景垂眸,“我在這裏,隻有圓圓這個妻子,我不記得之前的事情,隻知我絕不可負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