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底是年輕,薑圓圓的病好的也快,昨日還病的起不來床,今日就在廚房做了三菜一湯出來。

雖然隻是簡單的炒白菜、炒蘿卜絲、炒雞蛋和菠菜湯,兩人卻都吃的津津有味,就連薑圓圓這個平日裏胃口不大的人都吃了兩碗飯才停碗。

楚景更是吃了四大海碗才停下,天知道昨天他做的飯到底有多難吃。

吃完飯,薑圓圓使喚楚景去洗碗,然後自己去看小兔子。

小兔子一隻是黃色一隻是白色,薑圓圓私心裏更喜歡黃色的小兔子一些,將兔子抱到懷裏來,揉了揉兔子腦袋。

楚景高大的身軀正坐在小小的馬凳上洗碗,他看了眼抱著兔子正笑的少女,心裏的不耐煩好像也少了一些,不過就兩個碗而已,很快就洗好了。

忽然間,他的眼前閃過一幅熟悉的畫麵,畫麵裏他在一個叫‘乾坤殿’的地方,好像和誰發生了爭吵,那個人的嘴角噙著一絲冷笑,緊接著畫麵一轉,血色劃過,他的眼前忽然一片黑暗。

‘當’的一聲脆響傳來,薑圓圓連忙看過去,楚景緊閉著眼,似乎很難受的模樣。

她跑過去,焦急喚道:“楚景,你怎麽了?”

下一刻,她伸過去的手被捉住,眼前的男人眼裏劃過一絲冷光,還有一絲危險的神色。

薑圓圓一抖,被他嚇到,“你、你怎麽了……”

楚景看著她,好像在看一個陌生人,漸漸地,又露出一絲疑惑,陰鷙消失不見,取而代之是薑圓圓熟悉的那個冷冷的楚景。

楚景低下頭,看薑圓圓那被自己緊緊攥著的手腕,鬆開後那手腕上多了一圈紅色的印子,他又看薑圓圓擔憂的臉,語氣裏有些疲色與歉意,“對不住,我不是故意的。”

“你沒事就好,”薑圓圓以為他是想起了什麽,試探問道:“你……是記起什麽來了嗎?”

楚景猶豫了一下,搖搖頭,“沒有。”

隻是眼前劃過一些似乎不愉快的往事,他還是什麽都記不起來。

薑圓圓無形中鬆了一口氣,用掃帚將地上的碎瓷片掃了,其實對她來說,楚景不恢複記憶是一件好事,雖然這個想法很自私,但是她,也需要楚景。

不過……若他記憶真的恢複了,薑圓圓垂眸,她大概會要回自己的銀子就放他離開吧。

秋日裏的天比夏日更短一些,到了傍晚,天擦黑的時候,隔壁傳來敲門聲,然後是董氏的罵聲。

薑圓圓也顧不得許多,踩在椅子上,然後偷偷往兩家的圍牆上探出頭去。

她踮著腳,腳底下的椅子有些搖搖晃晃,楚景過去幫她扶著。

隔壁盈盈回來了!

薑圓圓看見盈盈身上還有傷,董氏還在院子裏叉腰罵著,孫秀才還沒回來,孫奉和孫巧就在一旁湊熱鬧。

董氏推搡了盈盈兩下,就要上手揪她的耳朵,盈盈一改往日畏畏縮縮的模樣,躲了過去。

董氏一驚,“你這個**還敢回來!還敢躲我!”

話說這,她就去拿門後麵的棍子,盈盈卻跑到門口,大聲道:“你要是再打我,我就把那事兒去村子裏全都囔出來,還有你偷巧姑娘錢的事兒!”

話落,孫巧是第一個叫出來了,“娘!我存的三錢銀子是你拿了!你怎麽偷我錢啊!”

董氏急了,“我是你娘,我怎麽可能偷你錢!你少聽這個賤人胡說八道!”

孫巧卻不依,母子倆又吵鬧了起來。

盈盈從始至終沒有說話,回到了自己睡的小雜物間。

不論如何,盈盈回來就是好事。

薑圓圓看了會兒,見母子倆沒動靜了,正打算下來,又見孫秀才回來了,腳下不穩,摔了下去。

但她沒有摔到地上,而是落進一個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的懷抱裏,對上一雙銳利又清冷的鳳目。

楚景很輕鬆地將她放到地上,“仔細摔了。”

薑圓圓本來還想說兩句話感謝他,聽見隔壁又有動靜傳來,也來不及說什麽,又踩上了凳子。

見她這樣,楚景的眼裏劃過無奈,就這麽靜靜等她湊完熱鬧。

孫秀才聽說盈盈回來了,徑直去了盈盈的屋子,沒一會兒出來後竟然讓董氏去給盈盈煮一碗麵!

董氏不願意,被罵了兩句,臭著臉去了,隔壁廚房傳來的響聲就連薑圓圓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不過盈盈是做了什麽才讓孫秀才這樣的?

薑圓圓實在是好奇,就這麽趴在牆頭上麵,一直等到董氏端了一碗麵出來,孫秀才給盈盈端了進去,之後就再也沒出來過,她才明白。

看來盈盈是想要以這樣的方式和董氏對抗下去了。

薑圓圓心裏有些難受,又為盈盈的反抗感到高興,起碼她決定要做些什麽來對付這麽壞的一家人,這世上死生之外無大事,無論什麽,在自己的命前,都不值得一提。

她大概知道了事情的始末,正打算從椅子上下去,一側首,就看見了楚景正站在自己的身旁,仰頭看天上零落的星子。

淡淡的月色之下,有一抹濃重黯淡的藍,裹著他的眉眼,棱角分明的五官也被衝淡了些鋒利,在無邊夜色裏顯得溫柔,又像是,正在蟄伏等待給人致命一擊的危險。

察覺到她的目光,楚景看過來,與那雙水杏一般的眸子對上。

薑圓圓的容貌很柔美,典型的南方女子長相,櫻唇杏眼,身材纖細嬌小,尤其是那一身肌膚,水嫩嫩的,比豆腐還要柔嫩。

夜風吹起她的頭發,有幾縷拂到楚景的麵頰上,他伸手拂開,啟唇問道:“下來麽?”

薑圓圓眨眨眼,低頭看了眼沒多高的凳子,將雙臂伸開些,忽然間就變得膽小起來,“我害怕,你抱我好不好?”

楚景搖頭,很正經道:“自己下來,我看著你,不會摔倒的。”

薑圓圓有些搞不懂他了,隻能委屈巴巴自己跳下來,然後端著凳子在桌子旁邊放好。

鍋裏已經煮好了一鍋洗澡用的熱水,薑圓圓是個愛幹淨的,每天必須要仔細擦洗過身子才上床去歇下,楚景也和村裏的男人不一樣,村裏男人天熱的時候出了一身臭汗才洗澡,秋日和冬日大多連腳也不洗,睡的整個屋子裏都是臭烘烘的,楚景卻很愛幹淨,每天也必須仔細擦洗過才睡。

薑圓圓倒是滿意他這一點,聽見鍋裏水冒泡的聲音,於是提了桶去舀,她力氣小,水舀好後都是楚景幫她提進屋子裏去的。

她想等過兩日就在廚房旁邊搭一個小浴室,不然等到下雪了,提水進屋怕腳滑。

盛了滿滿一桶熱水的水桶被楚景穩穩提起來,他兩三步就走到了薑圓圓的屋子裏,正準備放下水桶離開,一抬頭,就見到了椅子背上搭著的,一塊兒桂子色的小肚兜。

他閉了閉眼,深吸了一口氣,隱約覺得自己這段時間見到薑圓圓貼身衣物的次數太多了,但薑圓圓也已經及笄,難道不懂這些事情嗎?

見薑圓圓進屋來,楚景沒多說什麽,抬步出去了,隻想的是自己以後再進來還是不要亂看,省得再看見什麽不應該看的東西。

薑圓圓將屋門關上,脫衣裳的一瞬打了個寒顫,擦身上的動作也不由得快了些,已經十月中下旬了,再過幾日就要十一月,要下雪了。

南方的冬日總是陰沉沉的,並不凜冽,卻是綿柔滲水的針,一直往人骨頭縫裏麵鑽。

現在早已經過了吃石榴的季節,梨子薑圓圓想起來在後山那兒有幾棵柿子樹,也不知還有沒有柿子掛在枝頭,或許運氣好還能打幾顆棗回來。

她有些嘴饞,於是湊到楚景身邊,“楚景楚景,你想不想吃果子?我們去後山摘果子好不好?後山有柿子樹、棗子樹,說不定還能摘些山楂回來呢。”

楚景正在擦手,聞言“嗯”了一聲,見她的確是饞了,於是點頭道:“去吧。”

說來也怪,這個家裏應該什麽都聽薑圓圓的才對,但實際上卻是薑圓圓聽他的話多,楚景現在越來越肯定了,薑圓圓就是把他買回來當哥哥的。

既然如此,他也要盡責才對,好好護著她,不能叫她受欺負。

這番‘哥哥論’又開始在楚景心裏冒頭,不過他沒再說出來,怕薑圓圓又亂喊些什麽。

兩人一路走到了後山,剛進去沒多遠,就看見了一棵柿子樹,上邊掛著的柿子已經熟透了,橙紅金黃的大肚上泛著晶瑩的色澤。

薑圓圓仰著臉看,喃喃道:“好高啊,今日怕是吃不到柿子了。”

她的一張小臉上漫上失落,楚景從地上撿起來一顆小石子兒,輕輕一丟,柿子就落了下來,落到了薑圓圓的跟前,隻不過摔在地上摔成了爛泥,還是吃不成。

沒吃到柿子反而被弄髒了鞋麵的薑圓圓眼神有些哀怨,“楚景,你會爬樹嗎?我想吃柿子,你爬上去給我摘柿子好不好?”

楚景搖頭,拒絕做這種不雅觀的事情,“不爬樹。”

薑圓圓癟了癟嘴,紅唇微嘟,“楚景,你不是真心待我,我想吃柿子你都不給我摘,你是不是心裏沒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