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感覺太過怪異,薑圓圓的腦子裏無端冒出一個人的名字,難道裏麵是楚景,他在陛下身邊作陪?是陛下身邊的近臣?
想起自己在京城都見過盛玉芙了,好像這個猜測也不是沒有可能,楚景的身份竟然如此顯赫麽?
薑圓圓沒再多看,回過頭繼續看河麵上的龍舟,楚景的身份比她想的還要高,不是她能夠高攀得起的,還是不要多看,免得惹出是非來。
但隱約地,她心裏覺得自己和楚景之間或許沒那麽容易一幹二淨,更像是藕斷絲連,總有數不清的事情推著他們往前走,之間纏繞著千萬條藕絲。
見薑圓圓隻盯著這邊看了一會兒就沒看了,楚景有些興致缺缺地又坐回去,見禦史已經開始寫他這個皇帝怎麽在萬民麵前失儀了,他冷哼一聲,心中頗為不爽。
盛越小心翼翼開口,“陛下,你不怕被認出來?”
楚景沉吟了一下,他還沒想好怎麽和薑圓圓坦白,總之是慢慢來,急不得,不可能一下子就將自己的身份給托出去,以免嚇到她,不過按照剛才的樣子,自己似乎也沒有被認出來。
“隔著一段距離,看不清的,”他淡聲道,“不過遲早會被認出來,早或晚罷了。”
盛越撓頭,不太明白,表哥是皇帝,皇帝喜歡一個女人,怎麽還這麽畏手畏腳,直接一道聖旨過去,就算是天山神女都得進宮來,更何況薑圓圓隻是一個普通女人呢。
算了,他又不敢問,免得又挨罵,還是不要多想,表哥自有他的想法。
龍舟賽還沒出個結果,薑圓圓站得有些累了,她來此才不是為了看什麽龍舟,隻是為了湊熱鬧,如今熱鬧已經湊完,她隻感覺累得慌,想回去歇著。
她看了眼前前後後的人,對霍朗道:“霍大哥,我想先走了,你還看麽?”
霍朗對龍舟賽也沒有興趣,他的主要職責是保護薑圓圓,現在薑圓圓想走,他自然也要跟著保護她的安全,“那走吧,的確沒什麽意思。”
見小刀和吉祥還在興致勃勃地踮著腳尖看,薑圓圓和兩人說了一聲,便擠了出去。
擠出來的過程比擠進去要稍微輕鬆一些,至少薑圓圓隻衣服上多了幾個褶,霍朗則更輕鬆了,不過是長腿一邁,便有人自動讓開。
現在時辰早得很,吃午飯的時辰,薑圓圓有些餓了,見小楚霖困得直揉眼睛,便打算先回滿家去。
今日街道上空****的,應該大家都去河邊湊熱鬧了,太陽明晃晃地曬眼睛,薑圓圓又累又困,也捂著嘴打了兩個小小的哈欠,幸好還有霍朗幫她抱孩子,不然還真不知道怎麽堅持到回去。
兩人還沒吃午飯,現在回去叫丫鬟開火也麻煩,薑圓圓看見有家小館子人挺多,吃食種類也多,便打算和霍朗就在外麵吃。
他們兩大一小點了三個菜,辣炒肉片,肉沫粉絲和酸菜魚,小楚霖已經趴在霍朗的肩膀上睡著了,什麽動靜都吵不醒,薑圓圓又要了一壺酸梅湯,“多虧了霍大哥,不然我還真不能將霖兒給抱回來。”
小胖子抱在手裏有些分量,不過對於霍朗來說還是不算什麽,他現在對薑圓圓那點兒旖旎心思早就沒了,隻將她當做一個很好說話的客人,也算是朋友,“舉手之勞而已,況且保護你是我的職責,保護你的手也是。”
他說話有些風趣,薑圓圓忍不住彎著眼睛笑了笑。
今天點的菜有些辣,薑圓圓一直在喝水,突然她看見店鋪牆壁上貼著一個地方招租的紙條,位置和這裏隔了一條街,一年二百兩銀子。
看見這個價格,薑圓圓登時倒吸了一口冷氣,這也太貴了吧!
霍朗也看見了,猜她或許不了解京城的物價,便道:“京城寸金寸土,二百兩銀子一年不算貴,隻要經營得好,很快就能回本了。”
做什麽營生一年能賺二百兩還多?薑圓圓想了想,反正不是她那個小繡品鋪子,她那小鋪子一年能賺二十兩她都高興了。
好歹開了幾年鋪子,薑圓圓也算是半個生意人,等吃完飯後,她打算去京城裏的繡品鋪子看一圈。
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帕子之類的還好說,京城裏的繡坊賣的東西五花八門,樣式一個比一個精致,價格也一個比一個貴,薑圓圓看見一個什麽書套,薄薄的一層,要五兩銀子,一朵絹花,就比她做的料子好一些,縫了些水晶上去,也是一兩銀子一朵。
精致是精致,這樣太貴了一些。
薑圓圓也不是不能做出這樣的來,但是在鎮上絕對賣不出這麽高的價格,隻是白費精力,如果在京城能開一家繡品鋪子,價格稍微壓一壓,二百兩銀子很快就賺回來了,而且霍大哥說京城的鋪子二百兩一年不算貴,那正常價格是多少?
懷著這樣的心思,薑圓圓也不覺得累了,見有鋪子招租便過去看一眼,大都是三百兩起租,還要交什麽管理費之類的。
見她感興趣,霍朗道:“你可以去那家鋪子看看,若是合適,錯過豈不可惜?”
感興趣是自然的,哪個商人不想賺更多的錢?薑圓圓自然也不能免俗。
她現在手裏有錢,能租得起鋪子,也能開得起生意,換句話說,就算在京城開個鋪子虧了,她也還有銀子兜底,隻是在於她想不想做而已。
如果做了,日後定然要在京城久住,會遇到楚景他們,這不算好,如果不做,她要守著鎮子上的鋪子和手裏的純銀過一輩子嗎?
看出她的猶豫,霍朗很適時地開口,“京都繁華,在此能有更多的機遇,且霖兒若是在此讀書學習,夫子學堂都會比鎮上好,不過這些全看你,你若想留就留,不想留,鎮上的生活也安穩。”
這句話算是戳到了薑圓圓的心坎子上,她自然是希望自己的孩子日後接受的一切都能好一些,而且京城那麽大,她不過開一個小鋪子,自己隻管事,不露麵,就不會見到楚景吧,她想。
心裏隱約有了個想法,薑圓圓便打算去那個鋪子看一看,一條街的距離很快就到了,鋪子不大,比鎮上的門麵看著稍微大些,但是門關著,不知裏麵如何。
現在大中午的,城裏又有那樣一樁熱鬧事,主人家也不一定在,薑圓圓打算晚些時候再來看。
兩人便折返先回滿家。
等到了滿家,敲門敲了許久,管家才一臉灰色地過來,見到兩人回來的這麽早,笑意有些勉強,“怎麽這麽早就回來了,龍舟賽不熱鬧麽?”
“熱鬧自然是熱鬧的,隻是有些累了,我便打算先回來歇著,”薑圓圓的視線在院子裏巡了一圈,總感覺靜得慌,有些滲人,“姨母不在家?”
“夫人中午出去了,”管家的表情很快就恢複了正常,“應該很快就回來了,表小姐可有用午飯,需不需要廚房備上?”
“不必了,我和霍大哥已經在外麵吃過。”薑圓圓心裏雖有些覺得怪異,但沒有多問一些什麽,畢竟自己的客人,多問無益,將睡得香噴噴的小楚霖接過,同霍朗告別後,她便先回了院子裏。
她給小楚霖洗了手和臉,將他的外衣脫了放在**午睡,看著屋外的陽光,薑圓圓也擦了手和臉,和兒子一起午睡。
這個覺睡得很安逸,她睡醒時腦中清明,應該是沒有睡多久,大概半個時辰。
薑圓圓低頭看抱著自己胳膊睡的小胖子,在他的臉上親了親,不禁想象他長大後讀書的時候會是什麽模樣,會不會不用心讀書,會不會不聽話,會不會寫不出文章而著急,他會在放學的晚上,穿著學院的長袍,跑向自己的方向。
養孩子就像是栽樹,要時時澆水,日日愛護,這樣這棵樹才能長得又高又大,枝繁葉茂,鬱鬱蔥蔥。
小楚霖剛好睡醒了,迷迷糊糊睜開眼睛,就看見了娘親,他在娘親的手臂上蹭了蹭,奶聲奶氣道:“娘親。”
他最親的人就是娘親,見到娘親,他一直都很開心。
薑圓圓拍了拍他的屁股,“不能再睡了,不然晚上睡不著了。”
小楚霖害羞地笑了笑,一骨碌就坐了起來,爬到娘親的懷裏撒嬌。
小丫鬟吉祥也回來了,用廚房煮了銀耳羹,還不從哪裏弄了冰來,將銀耳羹冰過端來給薑圓圓和小楚霖吃。
薑圓圓嚐了一口,甜滋滋的,誇了吉祥兩句,又給了她一兩銀子,讓她喜歡什麽就去買。
雖說吉祥是薑圓圓買的丫鬟,但在繡品鋪子時,每個月發工錢的時候薑圓圓都會給吉祥發一份,雖然沒有沈娘子他們多,但也有幾十個銅板,就當做是她的零用錢,吉祥這兩年下來也斷斷續續攢了快一兩的私房錢呢。
一陡然又收到這麽多的前,吉祥牙都笑了出來,“小姐您真好,這世界上再沒有比我還幸福丫鬟了。”
“你呀,”薑圓圓笑著看她,“晚上出去逛逛吧。”
“好嘞!”
主要是吉祥幹活勤快,兢兢業業,不論是在鋪子裏還是在家裏,都照顧得很好,薑圓圓拿她當小妹妹看,自然不會對她吝嗇,苛刻自家的丫鬟這種事她可做不出來,要是能和和氣氣地過,又何必有人受委屈呢。
晚上滿氏還沒回來,薑圓圓草草吃了幾口飯,就帶著吉祥出門了。
夜市攤子已經擺了起來,薑圓圓買了一碗炸豆腐圓子吃,吉祥一隻手拿著一隻雞腿,另一隻手拿著一根竹簽竄穿的辣年糕,吃得津津有味,就連跟在娘親屁股後麵慢吞吞走的小楚霖都拿著一個大雞腿在啃,當然,腰上還是拴著一根細繩子的,不然走丟了就不好了。
薑圓圓打算一路逛到那條出租鋪子的街上去。
京城的夜裏真是熱鬧啊,薑圓圓怎麽逛都逛不夠,吃了一碗豆腐圓子後又買了一個紅豆餅,幾串兒炸貨吃,吃得膩了就在路邊買一碗冰涼涼的茉莉豆漿,逛舒服了,肚子也吃舒服了。
吉祥忍不住道:“要是能一直在京城就好了,鎮上可沒這麽多東西吃。”
京城可不止是吃得多,薑圓圓站在酒樓下麵,能聽見有讀書人在討論某個文章,各有見解,都絲毫不相讓,但氛圍卻是開朗的,沒有任何不愉快產生。
薑圓圓在鎮上住了那麽多年,那地方連秀才都不多,更何況是舉人老爺或者是參加過殿試的狀元榜眼,但是在京城不同,這裏讀書人多,官員也多,好像碰見哪個舉人都不是稀奇的事情。
在鎮子上,教書的人先生都是秀才,連童生都有,而在京城裏,有名師大儒,多得是沒有做官的舉人,多得是賦閑的官員。
薑圓圓的目光不由得落到小楚霖天真無邪的臉上,她不求自己的孩子金榜題名,卻希望他的起點不要落下太多,這是她做母親的,能給兒子提供的最好的條件。
小楚霖見娘親看自己,以為娘親也想吃雞腿,於是小胖手一舉,“娘親吃。”
他太可愛了一些,薑圓圓用帕子給他擦了擦嘴角的油漬,“乖孩子,你自己吃吧。”
她彎著腰,看孩子的眼神是那麽的柔和。
小小的孩子墊著腳,也學著母親的樣子,掏出自己的小手帕來,給娘親擦下巴,學得有模有樣。
這條街太長了些,楚景走了許久才碰見他們,他好不容易從宴會脫身,全心都撲在早點見到薑圓圓和孩子身上。
這一幕自然也被他收入眼中,此時滿街的燈火都不再璀璨,都比不過這一幅溫情的畫麵。
他在猶豫要不要走上前去,卻又擔心自家的出現會讓兩人覺得拘束,聽暗衛說薑圓圓想要在京城做生意了,那他還是先不要靠近,起碼等她的鋪子租好,暫時沒有辦法脫身再說。
他走進一條小巷,再出來時已經變成了另一個人的模樣,眉眼與原先有三分相似,卻溫和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