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問這又是哪裏來的說法呢？”
林瀾在眾人的注視之下走到顧未棠身前，不著痕跡地擋住了所有窺探的目光。
“之前陪學長去檢查，醫生都沒提到過還有這種後遺症呢。”林瀾露出單純無害的笑容，感歎道，“這是文同學本人的經驗之談嗎？那倒要謝謝我特意提醒你，你會好好留心，照顧好學長的。”
“對哦，你也頭一次聽到這個說法，這是文瑈本人的親身經曆嗎？”
“也不是沒可能。畢竟醫生都說沒有了……”
“你說林瀾也太單純了，人家又不是因為關心我的Omega才講這種話，明顯就是故意……唉，我說這孩子都被人害了好兩次了，怎麽還是這麽天真呢？”
周圍再次窸窸窣窣起來，文瑈卻恍若未聞。他緊緊盯著林瀾：“林瀾，我……我為什麽不回複你的消息？發生那麽大的事情，你一直很擔心我，生怕我出事……我是為了你才和家裏斷絕關係的吧？”
“不是，與文同學無關，都是你自己的選擇。”
林瀾已經說得那麽直白，文瑈還依舊是活在自己的世界裏，一句都聽不進去，自顧自地繼續說道：“我人真好。我是為了不讓你擔心才這麽說的嗎？你其實沒關係的，更不在意他們說訂婚的事情。我不必為了你犧牲這麽多……林瀾，我如果還想回林家，你可以幫助我。”
“……”看來和文瑈好好講話是說不通了。林瀾索性裝作傷心欲絕，“林家？原來，文同學是他們故意派來的說客嗎？虧你還以為文同學是念及隊友情誼，才……對不起，請我走吧，你不想聽這件事。”
“你不是——”
“也對，這裏是公共場合。那就你走。”林瀾轉身，緊緊抓住顧未棠的手，“學長，你們走吧。”
“好。”
“林瀾！”
林瀾對文瑈的挽留置若罔聞，拉著顧未棠悶頭不管不顧地走出很遠。直到放眼望去的景色徹底變了樣子，周遭漸漸安靜下來，顧未棠也放慢腳步，林瀾才終於停了下來。
顧未棠繞到林瀾麵前，微微躬身，擔憂地捧起林瀾垂下的臉：“林瀾，我……別太難過。”
林瀾當然不難過。剛才那段話純粹都是他瞎說的。假裝生氣，也隻是為了名正言順地擺脫文瑈的糾纏。
林瀾的外表欺騙性極強，所以效果也確實很好。他們走的時候，那些圍觀的人已經從閑話顧未棠，變成八卦文瑈是不是在討好林家、順便為心地善良的林瀾幹著急了。
但顧未棠都這樣安慰他了，林瀾又不傻。他立刻發出委屈的嗚咽：“嗚嗚，他們怎麽都這樣，你太傷心了……你現在可以抱抱學長嗎？”
話音剛落，他就感覺自己被擁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顧未棠是Omega，雖然長得比較高挑，可終究瘦了點，身量挺單薄，肩膀其實並不比這會兒還是少年樣貌的林瀾寬闊多少，但這個懷抱卻出奇地令人感到安心。
林瀾趁機伸長手臂圈住顧未棠，加深了這個擁抱。
過去的林瀾並不喜歡這樣親昵的肢體接觸。記憶中的擁抱大都來自於他的母親，她對他身上的傷痕視若無睹，隻會說著諸如“好好表現，讓我父親滿意”之類的話，語言遠比體溫要冰冷得多。
但顧未棠不一樣。
林瀾感受到平靜和安寧。
顧未棠就這麽默默任他抱了一會兒，良久見林瀾沒有鬆手的意思，才不輕不重地扯了扯他的後襟：“好了可以了。對了，我不是要買奶茶嗎？奶茶呢？”
“聽到隊伍裏有人說文瑈找上學長了，那你哪兒還能放心排得下去……”
“又沒什麽，下次不用管。你不怕他，他也不能拿你怎麽樣。”
“這還沒有什麽嗎？”林瀾忿忿地揮舞拳頭，“都瞎造謠起學長了！說的都是什麽話呀……氣死你了，學長明明可以反駁的啊！”
“無所謂，這些人總要找個茶餘飯後的樂子，不是你，那就有可能是我。你不在乎，說就說了，也沒什麽實質性的傷害。”反正前世今生來來回回，他早都習慣了。
林瀾脫口而出：“可你在乎啊！”
“……”
“？”林瀾眨了眨眼，他不覺得自己說錯什麽，於是又重複了一遍，“你在乎啊。”
“……”顧未棠垂眸，用微不可查的音量喃喃道，“也就隻有我會在乎了。”
“那學長就當是為了你嘛！要是以後要是再有人亂說學長，學長可一定要反駁啊，不要再任人造謠了。”
顧未棠說哦。
林瀾頂著一張稚嫩的少年麵孔，十分深沉憂鬱地歎了口氣，然後抓著顧未棠的肩膀重新抱住了他。
感受到懷中人的僵硬，林瀾卻隻是更用力地收緊了手臂。
“……林瀾？”
“你很擔心學長啊。學長人未免也太好了，真想把學長關起來，鎖在房間裏，哪兒也不準去，每天隻能見你一個人。這樣，外麵這些亂七八糟的家夥就傷害不了學長了。”
“瞎想什麽呢。”
“你就是這麽壞的哦，嚇到學長了嗎？”
顧未棠不輕不重地掐了一把他的臉頰：“好了，小孩子別亂操心大人。”
或許是因為身為書中炮灰平白遭受了太多不公，顧未棠麵對惡意總是一副懶得浪費時間解釋的態度。林瀾希望顧未棠能不要對此習以為常，但看他現在明顯沒有太放在心上的態度，看來今後還有挺長的路要走。
不過沒關係，他可以陪著顧未棠慢慢來。
宋蕭然鋃鐺入獄後，林瀾本來已經決定要再多停留一段時間，誰知係統卻並未遵循以往的規律出現。
今天再次遇到文瑈糾纏不休，林瀾厭煩的同時，也不由思忖著，這會和文瑈有關嗎？因為文瑈一直不死心，時不時會冒出來刺那麽一下，所以任務目標不算完成？
但文瑈不比宋蕭然有主角光環，輿論會有爭議，並不會那麽一邊倒，就算矛頭直指顧未棠，也掀不起過去那樣的風浪。比如剛才，不懷好意的聲音中也同時夾雜著一些為顧未棠說話的人，已經不是過去那種非林瀾無法改變的糟糕境況了。
如果不是文瑈，又會是什麽原因呢？是因為劇情裏顧未棠的死亡時間還沒有真正到來？
可害死顧未棠的人已經不可能再生是非……
種種猜測，暫時也無法驗證。為今之計，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林瀾本能地覺得，係統的事情沒有那麽簡單。
此間事了，林瀾和顧未棠又花了半天時間收拾二人的新宿舍。
顧未棠的東西少，整理好了也沒什麽人味，冷冰冰像是樣板間。他除了必需品之外唯一的東西也就隻有一個數碼相框，是他離開人造星時的“全家福”——萬幸是宋蕭然沒在裏麵，他看不起人造星，更不想留下這種屈辱的“黑曆史”，顧未棠也省了找人把他的臉扣掉的功夫。
林瀾則截然相反，他沒有什麽關於家人的留念，但上至服裝配飾，下至毛絨玩偶，簡直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都有。加之他還拉著顧未棠去進行了一番采購，全部擺好之後，整個宿舍頓時五顏六色，充滿了暖洋洋的生活氣息。
看到顧未棠的照片，林瀾也撒嬌纏著他去製作了一個數碼相框。林瀾期待又興奮地挽著顧未棠的手臂，閉著眼睛手一揮就說要選大號的，最大號的！直說等拿到了成品，就要掛在床頭的牆壁上炫耀。
“這樣你也有相框了！以前從來沒有拍過呢，好開心～”
“……”可是，常理而言，掛在床頭的那是結婚照吧。
顧未棠欲言又止，不說吧，他實在不好意思；但說吧，又怕打擊了林瀾。孩子那麽可憐，從小到大過的什麽糟心日子，連家族合照都沒有過……他怎麽開得了口啊？
還沒糾結出個答案，第二一大早，林瀾已經接了快遞，興衝衝地把特別定製超大號數碼相框迎回宿舍了。
還順帶給顧未棠捎了一份，和“全家福”一起擺在他幹幹淨淨、沒有一點雜物的書桌上。
事已至此，顧未棠也隻有選擇掩耳盜鈴了。
反正不會有人來，反正隻要他不說……林瀾就不知道。
但他哪裏知道，林瀾挑選相框種類時的那個產品手冊上，下麵清清楚楚地寫著各個不同類型都推薦在哪些場景使用呢！
嗯，反正隻要林瀾不說……顧未棠就不知道。
三天休假的末尾，顧未棠接到了來自顧子豐的通訊。
雖然宋蕭然已經成年了，顧子豐作為監護人的義務也已經結束，但畢竟是這麽大事情，他還是接到了通知，也看到了鬧得沸沸揚揚的新聞。
他上來就又為當初一時糊塗逼迫顧未棠帶宋蕭然一起來帝高的事情道了歉——林瀾現在發現，越不是罪魁禍首的人，就越愛主動攬責任道歉，比如李耀華，比如顧子豐；像宋蕭然這樣壞事做盡的，反而不見棺材不掉淚，臨死了才不情不願地說兩句對不起，並以此要求我原諒他們。
顧未棠本來也不怪顧子豐，難得聯係，一開始就老老實實安安靜靜聽他說話。
結果顧子豐笑眯眯地什麽都往外說，還對著坐在邊上的林瀾囑咐：“謝謝小瀾，幸虧有我在未棠身邊……對了，關於標記，你這兒有一些相關科普書籍，我可以提前了……”
嘟！
顧未棠麵無表情地選擇了掛斷。
“……學長？”
“哦，看來人造星信號是不好。”
“哎？可是……”
“什麽可是。不是還要見我那個朋友嗎？時間差不多了，快準備出門吧。”
好吧。林瀾心想，那就暫時先不告訴顧未棠，其實他也有顧子豐的聯係方式這件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