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的經曆擺在那裏，顧未棠當然不會覺得這是林瀾一句“運氣好”就可以解釋的。
怪物不可能無緣無故就這麽憑空消失。
可領域確實被解除了，這是事實。
顧未棠不由得抬眼看向林瀾。倒也不是懷疑，隻是他們三人設置保護圈半步未離他的視線，這顧未棠可以確定。宋蕭然又是巴不得真的出事的那個，更沒理由背著他們偷偷去解決怪物，這不符合他的初衷。
麵對他的問題，林瀾倒也沒表現出什麽異樣。他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耳朵：“沒事……有點累算嗎？”
前世襲擊他們的怪物有十隻，饒是宋蕭然別有用心，但也頗費了一番工夫，掛彩是實打實的，並非演技。這話由顧未棠一個Omega來說有點不合適，但林瀾……
少年今天把及下巴的頭發在脖子後麵綁了個小揪揪，因為長度不夠，有那麽幾縷沒能全收進去，軟軟地內扣著，落在他白皙又漂亮的後頸上。林瀾白發白皮，就連眼睫毛的顏色也淺，配上那雙紫水晶一樣的眼睛和淚痣，整個人都像是在發光似的，可愛精致得過分。
他還是個沒有經曆完蛻變期的Alpha。
他還是個小孩子呢。
……他能有什麽壞心思？
顧未棠實在沒法想像林瀾真的會動什麽手腳。但排除了所有可能，確實隻剩下這一個。
究竟是中間哪裏出了問題？
雖然從結果而言，林瀾毫發無傷，確實是好事……
“比起獨自撐起一整個領域，那隻G級的行動模式更像是遇襲之後落單。”顧未棠揉了揉眉心，“你一路上有沒有遇到什麽情況？”
林瀾也是不明白任務成功，顧未棠為什麽反而追究起了真相。他自忖沒有露出任何馬腳，I級未能接觸他們，G級又是宋蕭然親手斷送的——結果原來，顧未棠竟是從怪物的行動模式上看出不同來了？
林瀾沒想到顧未棠居然這麽認真、這麽不好糊弄。
他做出思考的樣子，隨後才露出恍然表情：“啊，學長這麽說的話，好像是有看到幾隻別的怪物聚在一起來著。”
“幾隻？”
“好幾隻？我想著學長叮囑過我，它們離保護圈又挺遠不像是要有動作的樣子，遠遠看了一眼沒敢驚動它們。”
倒也合理。
顧未棠看著林瀾：“這事，剛才宋蕭然問你，你怎麽不說？”
林瀾赧然：“那什麽，我怕宋同學笑話我呢。”他小聲補充，“感覺他好像很優秀的樣子……我也是要麵子的呀。”
“他也就是在保護圈裏躺贏罷了，又有什麽了不起。”顧未棠冷笑。
“說不定就是運氣好啦，學長別擔心那麽多了！”
“真是那樣，倒好了……”
“嗯……”林瀾想了想，“學長真的在意的話，那我也隻能說實話了。其實領域裏還有其他怪物，但都被我一個人幹掉了。”
“……”顧未棠說，“那你可真厲害。”
他明顯沒信。
林瀾在他背後看不見的地方淺淺露出笑容。
他幾步追上掉頭就走的顧未棠，小聲道：“任務都結束了。那麽學長，出發之前答應我的事，現在可以兌現了吧？”
“……”顧未棠頓了頓，“嗯。”
一言既出，顧未棠沒打算逃避自己答應過的事。不過，他有什麽能給林瀾的呢？
林瀾出生豪門，從小到大什麽都不缺，物質條件不是顧未棠這種從荒僻的人造星長大、還要靠獎學金和任務積分維持生計的Omega能比的。有什麽輪得到他來給？
直到回到基地簡單休整完，林瀾敲響了他的房門，顧未棠都沒有想出答案來。
“學～長～”林瀾雙手神秘兮兮背在身後，“手借我一下。”
“？”
林瀾笑眯眯地把一個冷冰冰的東西放進他掌心，顧未棠低頭一看——是一小罐冰淇淋。
“時間還早，菲利諾他們的任務好像還沒有結束。我問了李耀華K5377基地的點餐機裏有沒有什麽推薦的，他說這個在帝高學生裏廣受好評。”
顧未棠被他的笑容閃到，但還是下意識地說：“不用……”
“總要慶祝一下嘛。來來來～”他推著顧未棠進了房間，“學長快吃啦，好像很容易化的。我已經試過毒了，感覺味道確實還行，起碼比之前的飯菜要好。”
顧未棠被他催著嚐了一口。
他對食物向來沒太大的追求，不過不得不說，入口即化的甜味確實恰到好處，不會太膩。
絲絲縷縷的甜味停留在唇齒間，將顧未棠拉回了現實。K5377的任務確實已經完成了，前世的噩夢並未重現，林瀾也安然無恙。
林瀾手裏足足疊了七八個空殼，見顧未棠的眉頭稍微鬆解，他往自己嘴裏送進最後一口，然後露出心滿意足的表情。
顧未棠沉默地等待著林瀾說話。
林瀾稍稍正了神色：“說是要求……其實是想學長回答我一件事。”他看向顧未棠，“學長之前說過，沒法和其他人組隊是因為學長有一個臨時伴侶，但那個人算不上學長的搭檔。既然如此，我想知道學長不願意解除臨時伴侶的原因……是有什麽苦衷嗎？”
“你……”顧未棠垂下眼簾，“這不關你的事。”
“學長幫了我許多，所以，我也希望我多少能有點用，能幫得上學長一點。”
林瀾的眼神清澈而堅定，顧未棠卻如被陽光驅散到角落的影子，更不敢直視他。
“……幫就不必了。”顧未棠道，“至於你的問題……”
“我今年二十，根據帝高的規定，Alpha沒有限製，但為保證Omega的安全，年滿二十的Omega必須有臨時伴侶陪同才能參與考核和任務。有特殊貢獻和大功獎項的除外。”
“還有這種規定……”林瀾一愣。
確實，他又差點忘了還有ABO這個設定在了。原書裏文瑈後來被家族要求聯姻的時候似乎隱約提起過這麽個事兒，但在顧未棠這裏並沒有涉及。
好像他天生就這麽惡毒。
所以事實上，其實顧未棠並非自願，而是不得不夾在主角中間？
“Omega是這樣。”
保護與照顧之下，是沒有選擇的死路。
顧未棠道：“我必須接任務，不能因為這個被取消資格。”
“兩次都在場的Alpha，就隻有……”林瀾裝作剛剛猜到，立刻為他鳴不平，“那宋同學怎麽能總是圍著其他人，對學長不管不顧呢！？”
“當初是這樣說好的，互相利用罷了。”
顧未棠和宋蕭然說的是一年半，達成約定的時候，宋蕭然還沒有意中人。後來有了文瑈，顧未棠並不是在感情上非常敏銳識趣的人，一開始問過宋蕭然之後，宋蕭然表示沒關係，加之兩人之間也確實清清白白井水不犯河水，顧未棠自然以為宋蕭然打算遵守約定，等到期滿。
直至死後，顧未棠才知道，宋蕭然其實根本等不下去。他迫不及待地要和文瑈這個出身好、性格好、長得好的Omega盡早確定關係。
但畢竟是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同鄉，解釋的時候也說了是有苦衷，如果由宋蕭然主動提出的話，就太“渣”了，傳出去也不好聽。所以必須得是顧未棠的錯，所以宋蕭然必須得是“正義割席”。
“我和他相處得不融洽，這沒什麽，本來關係也不好。”顧未棠說，“我必須留下來，沒有別的選擇，所以有困難和不便都可以接受。”
“有別的選擇啊！不是還有我嗎？我可以和學長成為臨時伴侶，那樣學長就不必擔心——”
“我隻答應了你回答問題，這些不在討論範圍。”顧未棠冷冷地打斷他。
他確實急切地想擺脫宋蕭然，且並沒有找到更好的方法，但這不能建立在把林瀾拖下水的基礎上。顧未棠不會忘記前世林瀾本就差點被宋蕭然害死。
他們之間的聯係越少越好。這次任務是無可奈何，不會再有下次了。
“學長幫了我這麽多忙，我也想報答學長，我絕對不會有什麽別的想法的！”林瀾可憐兮兮地望著他，眼角的淚痣充滿了哀傷，像是被無情丟棄在紙板箱裏的小動物，“學長是對我哪裏不滿意呢？我都會努力的。”
“是你就不行。”
麵對林瀾的關心和真情流露，顧未棠吐露出殘酷的拒絕，隨即避開他的目光，漠然地將林瀾趕出了房間。
桌上還有林瀾吃剩下來的冰淇淋外包裝，甜味消失後，隻留下冷冰冰的空殼，再難覓其蹤影。
顧未棠沉默地將它們丟進垃圾桶，當作看不見，當作沒來過。
而一牆之隔的外麵，林瀾雙手交叉在腦後，也短暫地陷入了沉思。
好消息，顧未棠並非執著於宋蕭然才不願與他一刀兩斷；
壞消息，顧未棠拒絕與林瀾結為臨時伴侶。
是因為他表現得太柔弱嗎？
乍一看這似乎是最合理的解釋，不過林瀾卻並不這麽認為。顧未棠要是真的這麽想，考核的時候就根本沒必要管他——林瀾至今也沒弄明白顧未棠一個炮灰沒有按照原書走向，出現在那裏，並對林瀾出手相助的原因。
林瀾伸了個懶腰，心中已經有了新的主意。
既然顧未棠不認為自己需要林瀾，那就讓顧未棠知道林瀾需要顧未棠吧。
就再讓顧未棠來救他一次——
畢竟他這麽弱小可憐無助，顧未棠總不能真放著他不管吧？
作者有話說：
林瀾：其實我很強的，真的！
顧未棠視角的林瀾：小貓突擊.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