猝不及防的。

她的心髒像是被一雙大手猛地捏緊。

曾經的千瘡百孔,如今全都在不斷地滲血。

墨安死了。

死在她以為陸錚去國外陪蘇雪落的那個月。

骨灰歸來。

歸來在她以為她會死的那個晚上。

她曾經自嘲,自己強求來的婚姻,得了四年的冷待,最終差點搭上一條命。

她怨恨自己不該奪人所愛,不該借此上位。

也怨恨陸錚不該婚內出軌,不該用私生子來羞辱她。

可是到了今日。

林安那番話,相當於在告訴她。

她怨錯了,恨錯了。

甚至不該怨,不該恨。

死者為大。

更何況是跟陸錚有過命交情,也曾經幫她多次的墨安。

可是!

她受過的那些傷!

就這麽能抹平嗎?

陸錚去國外那兩個月,她夜不能寐,每日都在想她自己是不是錯了。

是不是應該退出,來成全陸錚跟蘇雪落。

實際上,這四年來,她經常懷疑自己,否定自己。

她覺得自己整個人都很糟糕。

甚至認為自己就是一個讓人心梗的毒瘤,早就應該被割除了。

她去恨陸錚也好,怨蘇雪落也好,最起碼她還能為自己找到借口。

可現在,讓她怨不得恨不得。

那她的千瘡百孔誰來修補?

她經曆的傷痛如何撫平?

老天不公啊。

在她好不容易準備走出泥潭,重新迎接陽光的時候。

卻在這裏,狠狠地耍了她。

她盯著墨安的遺像,眼睛紅的幾乎要滴出血來。

一雙手緊緊地捏著,哪怕是掌心被指甲刺破,都絲毫沒有感覺。

“太太,墨家的兩位老人年事已高,再加上墨家現在公司之內頗為動**,這件事不能讓外界知道,否則,墨家將會有滅頂之災。”

這是在解釋陸錚為何不肯說這件事的原因。

“是嗎?”

沈沐漓含淚的眸子看向了陸錚。

因為外傷以及見到兄弟遺像的傷痛,他的臉顯得更加蒼白。

薄唇緊抿著,深邃的眸子裏也有淡淡的淚光。

林安一看情況不對,立刻回避。

沈沐漓再也忍不住,一步步上前,站在陸錚對麵。

“我因為蘇雪落提出離婚。”

“因為那個私生子崩潰。”

“你不也是視而不見嗎?”

陸錚的眸光裏多了無數心疼,“沐漓,我當時……”

“當時你兄弟的家族、公司,都需要你來維護!”

“我知道,墨安的死訊不能公布,到現在也不能下葬,肯定有一些不能說,我也不能知道的原因!”

沈沐漓說完了他想說的話。

陸錚再次張了張嘴,卻覺得自己有些詞窮。

他當時接到墨勳出事的消息,心慌意亂,哪還能如同現在一般冷靜地去思考問題。

做出來的一係列決定,很多甚至都沒有經過太多思考。

所以……

沈沐漓抬手,滲著鮮血的掌心拍著心口。

血跡在她白色裙子上留下一片片的紅痕。

“你明明知道蘇雪落的心思,卻還是放任她搞出各種小動作來刺激我,傷害我!”

“甚至你,不想解釋一句!”

“目的,不就是為了讓所有人都以為,蘇雪落真的懷了你的孩子?!”

她染血的手指指著墨安的遺像。

“你為你的兄弟兩肋插刀,可知道曾經的我,也可以為你生死不懼!”

“你若是告訴我真相,我怎會不配合?”

也不至於在無數的深夜裏躲在被窩裏哭成淚人。

更不會在深度的自我懷疑想要輕生!

“蘇雪落肚子裏的孩子是你兄弟的!所以金貴無比,為了保孩子,你能付出任何代價是嗎!”

哪怕一開始沈沐漓不知道他為何帶自己來這個地方。

如今稍微一聯想,也已經破解了謎團。

雖然她真的想不明白墨安那樣的高山鬆柏一樣的人物,怎麽會看上蘇雪落。

但這就是真相。

“即便這代價是離婚,是你自己的孩子一出生就沒父親嗎!”

她的情緒上了頭。

說話根本不經過大腦。

一不小心,就說出了藏在心底的不甘,說出了她拚命藏起的秘密。

幾乎是話音落下的那一刻,她的心跟著“咯噔”一下,積聚起來的怒火被瓦解,隻剩下無數的恐慌。

陸錚卻是忽然上前,一把抱住了她。

他被質問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更是痛恨曾經的自己。

是他將事情弄得更加複雜。

讓沈沐漓跟他一起背負了一座大山。

明明,他最疼的,就是她了。

隻是……

他想過無數次,她告訴他懷孕的場景。

卻從來不是這樣。

“沐漓,我們有了愛情的結晶,看在她的麵子上,再給我一個機會,好不好?”

他低聲輕哄。

一如那個山頂看流星的夜晚。

“不好!”

沈沐漓猛地推開他。

表情比之前更冷。

語調卻比剛才更平靜。

“愛情的結晶?陸錚,你不怕侮辱了這個詞嗎?”

“你對我,何曾有愛?”

說著,她苦澀一笑,雙手捂住了小腹。

“更何況,你從來都不期待孩子的到來。”

陸錚立刻否認,“我沒……”

“孩子是我自己的!”

沈沐漓已經退到了門口,因為過度激動,脖子上的青筋爆了出來。

猩紅的眼睛裏滿是警告。

“你若是敢傷害她,我保證會讓你失去一切後悔終生!”

陸錚無比痛心,刀削一般的側臉泛著苦澀,“我怎麽會傷害她!”

“你以為,我還會相信你的話?”

她忘不了陸錚在說“有了就打掉”時候的狠厲。

甚至現在想起來,依舊心有餘悸。

讓她都不由後退了兩步。

“陸錚,這四年,蘇雪落成了我的執念,你讓我變得可悲可笑,為什麽你還能覺得我們之間還有機會?”

憑什麽傷害已經鑄成,還要美化成一場誤會。

總以為誤會解除,一切都能重來?

那如何對得起她心口那一道道的傷疤?

她站在門口,暖陽透過翠綠的竹子緩緩灑落,四周亮晶晶的,唯獨她站立的地方,陰影重重,森冷無比。

仿佛跟這個世界格格不入。

清冷孤寂。

陸錚隻覺得心疼的呼吸都染了幾分血腥氣,“我不同意,不能離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