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每天都要簽署上千份文件。
“陸錚”這兩個字，練習過無數次。
都已經有了肌肉記憶。
可是這一刻。
他的手像是得了“帕金森”。
簡單的筆畫都寫不動。
沈沐漓早早地簽完字，放下簽字筆準備跟他交換文件，卻發現他遞過來的文件最底部，寫著三個字。
她愣了一下。
仔細一看。
——不離婚。
她氣的直接將文件揉成一個團。
“麻煩您，再給一張文件，謝謝。”
離婚工作處的工作人員見多了各類離婚突發事件，現在已經很淡定了。
不過再給文件的時候還是叮囑了幾句。
“如果倆個人的感情還能繼續，就給彼此一個機會。”
“繼續不了，”沈沐漓冷淡地回應，再次將文件放在陸錚麵前。
一雙染怒的眸子像是發怒的小貓咪，看著凶，實際上還有點軟綿綿的。
很想摸著她的發頂，讓她先安靜下來。
“陸錚，耍著我玩很有意思嗎？”
這一副“你不簽字我就跟你拚命”的樣子，刺的他渾身哪哪都疼。
“我沒有要耍你的心思，我……”
沈沐漓擺擺手，打斷了他的話。
她知道，若是今天不能成功，之後隻怕再也擺脫不掉陸太太的名頭。
她不想再有任何糾纏。
所以……
她深吸口氣，拽住陸錚走到一邊的角落。
“四年前泄密的那個人，你不是還沒抓到嗎？”
陸錚還以為她要說什麽，沒想到居然又提起四年前的事情。
四年前因為陳媽的陷害，她背了四年的黑鍋。
他的確是對不起她。
所以，竭盡全力想要一個補償的機會。
“我在查，一定給你一個滿意的答複。”
“不用再查了，我知道是誰。”
沈沐漓咬了咬唇，捏緊了拳頭，“是我的母親，她拿走了我的日記本，破譯你保險箱的密碼。”
“至於她是不是將機密賣給了傅衍之，我並不知曉。”
“你可以按照這個方向調查，最起碼不會像是無頭蒼蠅一樣，四年調查都沒結果。”
陸錚的心髒一縮，她怎麽知道這件事了？
難道，陳媽告訴她的？
不對，那日收拾了陳媽之後，他就將人送走，她不可能再見到陳媽。
但！
即便是秦煙做的又如何。
他已經選擇相信她的清白。
何必再用這件事，來掀開過去的傷疤。
“所以陸錚，我們之間不僅僅是感情破裂的問題，還有很多原則性的問題。”
那是她的親生母親，是看了她的日子破解了密碼，又是因為她，秦煙才被傅衍之威脅，拿走了密碼。
這種負罪感會伴隨她一生，她永遠都無法走出來。
沈沐漓輕歎一聲，“強行在一起，隻怕到了最後也是相看兩相厭。”
陸錚額角的青筋突突直跳。
“你是你，你母親是你母親。”
“你現在這麽說……”
“是因為你沒敵的過你內心的占有欲跟不甘，但隨著時間推移，恨意升級，我的下場隻會更慘。”
陸錚保證：“絕對不會！”
沈沐漓深吸口氣，壓住心口不斷蔓延出來的痛，咬牙說道。
“這樣會讓我看不起你！”
陸錚的臉色瞬間一黑。
他幾乎要將整顆心剖出來給她看了。
為什麽還是不肯相信他一次！
一團怒火幾乎將他的心髒焚碎。
“嗬……”
他冷嗤一聲。
隻覺得他們之間十多年的感情，卻連一份信任都要不到，十分可笑。
隨即，他回到了座位上，手指一頓，龍飛鳳舞的“陸錚”兩個字，落在了紙上。
沈沐漓跟他交換文件，他毫不猶豫再次簽字！
沈沐漓生怕他再出什麽幺蛾子，非常謹慎地將兩份文件收起來，遞給了工作人員。
工作人員在電腦係統內操作了一會兒之後，便點頭說道。
“現在已經幫你們登記，冷靜期一個月。”
“一個月之後，還是來這裏辦理手續，謝謝。”
說完就開始喊下一位了。
沈沐漓不由覺得腦中的神經一鬆。
直到是此時此刻，她才意識到，自己從吃飯開始到現在，神經一直緊繃著。
還好結果是好的。
她起身給下一對要離婚的人讓位置，抬腳就朝著外麵走。
走出民政局的時候，下午的陽光剛好落在她的身上。
她伸出手。
指縫裏的陽光都是金燦燦的。
仿佛在告訴她，從今天開始，前麵都是金光大道。
她唇角微微一勾。
那一瞬間，有種脫胎換骨的感覺。
林安一直在車上等著。
他最先看到了沈沐漓，眼底閃過一抹驚訝。
總覺得太太不一樣了。
但是又說不上來是什麽地方不同。
緊接著，陸錚也出來了。
他趕緊下車迎上去。
陸錚的臉色很臭，“去開車。”
林安悄悄看了看沈沐漓，鼓起勇氣。
“太太也請上車。”
沈沐漓心情好，所以沒計較他稱呼不對，而是晃了晃手機。
“不用，我已經打了網約車，另外，以後叫我沈醫生，謝謝。”
林安被噎了一下。
有些不敢看陸錚。
陸錚的臉色猶如山雨欲來，黑雲壓城。
“走！”
他冷言冷語，邁著長腿很快就上了車。
林安隻能趕緊跟過去。
沒曾想一上車，陸錚的訓斥排山倒海。
“今天公司沒問題？”
“額，副總處理了。”
“什麽事情都要副總做，你幹脆給副總當助理去！”
“我錯了。”
“除了公司，就沒有別的急事？”
林安一開始沒反應過來，現在終於悟了。
這是怪他剛才沒眼力勁，沒跑進去打斷簽字離婚的流程。
打工人真的太難了。
沒辦法活了。
“咳咳，咱們公司芯片使用權，要跟沈氏集團簽約的。”
陸錚眉眼微抬，“我這麽缺合作對象？”
林安：“……”
你們過冷靜期，幹嘛給我潑冷水啊！
打工人的是心髒也是心髒好嗎！
“有一批醫療設備要捐獻，院長已經打電話催了三次了。”
陸錚抿著唇，沒說話。
林安試探地問道，“不如就定在明天？醫療器械正好是捐給婦產科的，我認為，應該讓沈醫生親自迎接。”
陸錚沒說話，反而攤開手，拽開了紙團。
正是剛才他們互相簽字的離婚文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