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謝絕轉載
月圓之夜,紫金之巔,一劍西來,天外飛仙。
八月十五將至。
而決戰的主角之一,卻倚在水榭的臥榻上,閉目養神,似乎對即將到來的一戰毫不在意。
“主上,人來了。”葉三站在門外,恭敬開口。
來人是一個身形瘦削的女子,手上提著一個很大的紅漆木盒,全身都包裹在一件黑色的鬥篷裏,頭微微低著,隻能看見尖削的下巴,卻看不清樣貌。
女子輕輕一福身,朱唇輕啟:“奴家夏娘,見過白雲城主。”聲音倒還很嬌軟動聽。
葉孤城坐起,寒星般的眸子緊緊叮囑這黑衣女子,打量片刻,冰冷的視線鎖住她不放,但這女子居然並不害怕,她摘下帽子,露出白皙的臉龐,對葉孤城微笑著又一福身,道:“夏娘擅長化妝,不知白雲城主想要夏娘化什麽?”
葉孤城沒有回答,卻抬頭看了葉三一眼。
葉三會意,抱拳立即道:“城主,這小女子來自燕北地區最好的雜耍團,屬下見過她的化妝之術,幾乎堪比易容術。”頓了頓,葉三的聲音放低,緩緩道:“這女子是孤女。”言下之意其實很明顯,孤女的消失,是最不容易讓人追究的。
“如此,”葉孤城點了點頭,忽然伸手捏住女子的下巴,冷冷問,“你會畫什麽?”
“葉城主想要畫什麽,夏娘都能。”
葉孤城緩緩收回自己的手,慢慢道:“我要你畫傷口,足可以假亂真的傷口,可否做到?”
夏娘笑道:“自然能,隻要城主說出具體是什麽傷,奴家就能畫。”
葉孤城頜首:“葉三,叫葉七一塊過來,學著。”
“啊?”葉三傻眼:“主上,我來學?其實,其實不必這麽認真吧,沒有人會察看的,裝一裝就好……”
“既然要做戲,就要做全套,”葉孤城起身,緩緩褪下外袍﹑上衣……又囑咐一次,“快去。”
“是!是!”
在一旁的夏娘卻看得呆了。
“你,你這是……”她結結巴巴地開口,蒼白的臉上染上了緋紅。
葉孤城除去最後一件裏衣,露出精壯的上半身,回首對她點了點頭:“把傷口畫在我身上。”
“啊?”夏娘瞪大了眼睛看著葉孤城,卻見葉孤城麵色沉靜,才知道他並不是開玩笑,匆匆忙忙打開紅漆盒子,隻見盒子裏麵各色刷子和色彩,大大小小的工具一應俱全。
“請,請城主躺下!”抹了一下嘴角流出的可疑**,女子紅著臉,結結巴巴道。
葉孤城極為聽話地躺下。
兩塊胸肌,八塊腹肌,又白皙,又光滑,還好有彈性,啊呀媽呀,這身材比雜耍團裏頭跳火圈的謝阿哥都壯,天哪,天哪……我,我還沒出嫁呢好不好……
夏娘顫抖著雙手摸上去,麵色紅潤,一雙眸子興奮得冒出水光來,剛才進門時那種鎮定自若的模樣早丟到了九霄雲外。
葉孤城淡淡瞥她一眼:“如果你不想接這單生意,我想應該還找得到別人。”
“接!我當然接!”這可是十兩金子的生意!夏娘立即抬頭,一臉肅然:“這樣的妝,整個燕北,除了我,沒人能畫得更好!”
葉孤城淡淡道:“那就快畫。”
也在這一天,阿青剛好到了紫金山下。
這裏熱鬧極了。
紫金山下的小鎮裏,早已聚集滿了江湖中人,三教九流,什麽都有,最讓人矚目的,還是那布滿整個鎮子的賭坊和賭攤。
“他們都在賭什麽?”阿青好奇地要探頭進去看看。
司空摘星不以為然:“這有什麽好看的,來這個鎮子的家夥,還能是賭什麽?”
阿青不解:“賭什麽?”
花滿樓微笑著解釋:“自然是賭誰勝誰敗。”想不到,他敵不過阿青的糾纏,居然甘心也跟著來了。
聞言,阿青好奇地往那塞滿了人的賭坊張望片刻,問:“那現在大家都比較看好誰?”
司空摘星笑道:“自然是葉孤城啊!現在有人願意以三博二,賭葉孤城勝!”說完,他忽然想起了什麽,瞅了兩眼阿青,壓低嗓子道:“徒弟,我記得,你和他們兩個都打過吧,誰比較厲害?”
阿青問他:“你也要去賭一賭?”
司空摘星搖頭:“我對賭博沒興趣,我就是好奇,而且……”他不懷好意地笑笑:“我喜歡看那些賭徒輸光褲衩﹑哭爹喊娘的樣子!”
阿青很鄙視地看了司空摘星一眼,然後道:“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司空摘星詫異地瞪著她:“你不是和他們兩個都打過嗎?”他這話說的聲音大了點,惹來周圍不少人側目。
阿青搖了搖頭:“他們都不是一般的劍客,進步是很快的,我已經很久沒有同他們打過,不清楚他們現在又有了何種進步,而且……”她猶豫了一下,然後道:“而且我擔心他們的心境會不太對。”
司空摘星重複一遍:“心境?”一臉疑惑。
“嗯。”阿青點了點頭,回憶起最近見那兩人的場麵,西門吹雪的變化大是任誰都可以看得出來的,但她卻還感覺到了葉孤城的一些細微變化,可是變化太小,她說不上來是哪裏不對。
花滿樓緩緩道:“也就是說,如今這場比試,誰勝誰負尚未可知,關鍵在於誰的心境更穩定。”
阿青感覺被花滿樓這樣一解釋,頓時變得玄妙起來,撓了撓頭,含糊道:“或許吧。”
“管它呢,”司空摘星一攤手,笑道,“無論誰贏,隻要我徒弟在,保準他們死不了,花兄就放心吧!”花滿樓心善,看不得人死,要不是相信阿青的能力,他估計不會來湊這場好戲。
聽到司空摘星的誇獎,阿青很高興,但又有點不好意思:“師父你不要這麽誇我啦……”
司空摘星笑:“你是我徒弟,不誇你誇誰?”說著說著,他的眼睛開始不住往人群中掃來掃去。
見狀,阿青撇嘴,被誇獎而展現的好心情也消失了大半。她知道,她這個師傅壞毛病又犯了,他在看看鎮子裏來了哪些江湖名人,一邊看一邊思考偷什麽東西比較有挑戰性!
這都是什麽奇怪的趣味啊!阿青覺得這個師父什麽都不錯,就是這個壞毛病讓人討厭。
阿青在內心鄙視了一番自家師父,然後開始四處張望,她餓了,想看看哪裏有好吃的。
誒,等一下!阿青揉了揉眼睛,好像在人群裏發現了一個好久沒見到的身影。
咦?!那人是……
“老實和尚!”阿青跳起來大喊,興奮地朝人群中那個光頭的家夥直揮手。
很久沒見,老實和尚幾乎沒有什麽變化,還是一臉老實相,穿著破破爛爛的衣服,身上髒髒的,聽見阿青在招呼他,他頓了頓,然後掉頭立馬就走。
“喂!”阿青很是不悅,跺了跺腳,施展輕功追了過去,這裏正是鬧市,人多得很,尋常的輕功施展不開,但阿青跟司空摘星學了幾手後,居然能如泥鰍一樣在擁擠的人群中穿梭自如,而且速度還很快。
“你幹嘛躲我!”阿青一把揪住老實和尚的衣領,滿臉不悅。
見躲不過,老實和尚隻好轉過身子,雙手合十:“阿彌陀佛,女檀越,好久不見。”
阿青不悅:“你幹嘛躲開我,難道我很討厭嗎?”
不是討厭,是很麻煩,作為阿青走上中原後的第一個旅伴加朋友,老實和尚深深地感受到了這個姑娘可怕的武力值——和與之相比肩的惹麻煩能力。所以再次見到阿青,他不躲開才怪。
當然,他不知道阿青現在已經好很多了,在中原見識了很多,自然也懂得了很多事,基本不會再玩幫倒忙這種事情了。
但既然阿青怒氣衝衝要找他問個明白,老實和尚不能不回答。
“阿彌陀佛,貧僧不是在躲阿青姑娘,而是要急著趕去京城。”老實和尚道。
他的確是要急著趕去京城,這可是句實話。
“可是你明明就看見我了……”阿青不滿地瞪他兩眼,撇嘴道,“好吧,我知道你是怕我惹麻煩,算了,你真的要趕去京城,去那裏做什麽,不看決鬥了嗎?”
“這裏已經不會有決鬥了,”老實和尚雙手合十,深深地歎了口氣,“西門吹雪已經將決戰日期改為一月以後,地點也改到了紫禁城。”
“什麽?”阿青驚叫:“他們又不打了?”她的聲音很大,一時間整個鬧市的人都在看她和老實和尚。
“不是不打,而是改在了九月十五,紫禁城。”
阿青不解:“為什麽?”
老實和尚歎氣:“據說葉孤城已負傷。”
阿青一下子跳起來:“他怎麽會負傷的?有誰敢傷他!”
老實和尚道:“唐天儀。”
阿青怒火中燒:“他是誰?我要教訓他!”
老實和尚:“……”
花滿樓走了過來,為阿青解釋道:“唐天儀是蜀中唐家的大公子。”語罷,他也覺得很奇怪,便問老實和尚:“葉孤城久居海外,怎麽會和蜀中唐家的人有過節?”
老實和尚搖頭歎氣:“據說他們是在張家口附近遇上的,也不知為了什麽,葉孤城雖然以一著天外飛仙重傷了唐天儀,可是他自己也中了唐天儀的一把毒砂。”蜀中唐門的毒藥暗器,除了唐家的子弟外,天下無人能解。無論誰中了他們的毒藥暗器,就算當時不死,也活不了多久。
花滿樓皺眉:“此事當真?”
老實和尚搖頭:“據說而已,但既然西門吹雪改了日期,應當假不了。”
“又是毒!”聽到這裏,阿青禁不住暴跳如雷:“這些人怎麽這麽喜歡用毒藥傷人,卑鄙,無恥!真是可惡極了!這個唐家在哪裏,我要去挑了他們!把他們都打得起不了床!”
在花滿樓的記憶裏,阿青從來沒有這麽生氣過。
想起阿青曾以一根牙筷從西門吹雪劍下救人的本事,花滿樓的心裏產生了一絲危險的預感,雖然阿青從來沒有主動對誰動過粗,但花滿樓毫不懷疑她的本事。
萬一她真的去挑了唐門,那……
一想到可能的後果,花滿樓心頭危機更甚,立即按住阿青的肩頭,阻止她接下來可能有的舉動,溫聲勸慰:“阿青,白雲城主既然受了傷,如今最重要的事該是去看看他的傷勢才對。”
“對哦……”一提到葉孤城,阿青的怒火消了三分,浮上心頭的都是擔心,他會不會傷得很重?她想不通,為什麽除了她,還有人能夠打傷葉孤城,這簡直不可思議!
暫時將那可惡的唐門撇到一邊,阿青轉頭問老實和尚:“葉孤城現在哪兒,你知道嗎?”
老實和尚搖頭。
“那我們去京城看看,”花滿樓對阿青溫聲道,“既然他們定了京城比武,葉孤城無論如何都回去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