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歲蘭

陸小鳳很放心地將阿青交給花滿樓,是因為花滿樓不像他總是麻煩纏身。花滿樓平日就是種種花喝喝茶,提前步入老年生活,日子一直非常悠閑。

卻沒料到花滿樓竟然也會主動去找上麻煩。

這一天,花滿樓從外頭買花籽回來,往日他回來總是笑容滿麵,今日卻顯得有些心事重重。

此時,阿青正照著花滿樓的教導給一些花兒鬆土,見他回來,本來要同他打招呼,但卻覺得他表情不對,忍不住多看了他幾眼,發現他手上除了包花籽的紙包,還有一個小小的荷包,裏麵隱約露出一束頭發來。

這是什麽?阿奇拄著花鋤,直起身子,伸長脖子往那荷包處多瞄了幾眼。

花滿樓似乎感覺到她的視線,緩步朝她走了,輕輕喚了她一聲:“阿青。”

阿青道:“你有事情要說?”

花滿樓微笑著頜首:“我要出去一趟,你替我好好看著花兒。”

“出去?你要去哪?好玩麽,可不可以帶我去?”阿青幾步蹦到花滿樓麵前,低頭看他手上的荷包。

花滿樓將荷包的帶子係緊,收入了袖中,搖頭道:“我去的地方大概不太好玩,便不帶你去了,我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回來,你願意在百花樓住多久,都可以。”

阿青盯著他的臉,偏了偏頭,問:“你要去找你喜歡的那個女孩子麽?”她看到過好幾次花滿樓拿著一塊漂亮的絲帕站在窗前,不知道想什麽,今天又拿了一個裝著秀發的荷包回來,這些一定都是他的心上人的吧!

“恩,我擔心她出了什麽事,”花滿樓並不否認,笑著伸手摸了摸阿青的頭,“所以我會出門一段時間,你好好照顧自己。”

阿青卻往後一退,一把拍開花滿樓的手,滿臉不高興道:“不許摸我的頭!”

花滿樓一怔。

對他來說,阿青就像是一個鄰家小妹妹,天真,可愛,無邪。故而剛才他摸了下她的頭,完全是出於長輩的憐愛,一種下意識的動作,就好像哥哥對妹妹那樣,卻沒想到阿青的反應竟然那麽大。

畢竟是女孩子,應該很介意男子隨意做出這麽親昵的舉動吧。花滿樓這樣想著,充滿歉意地對阿青道:“對不起,以後我不會再如此了。”

見到花滿樓一臉“非常非常抱歉”的樣子,阿青有些不好意思,便急急解釋:“我沒有生氣啦,其實也沒什麽,隻是,隻是……隻是不習慣……”

不習慣別人也像葉孤城那樣摸她的頭。

阿青呆了一呆,忽然就說不出話來。

“不習慣什麽?”見阿青一直沉默,花滿樓便問了一句。

阿青輕輕搖頭:“沒有什麽啦,花滿樓,你什麽時候要走?”

既然她不願說,花滿樓就不會再問,於是他答道:“待會便走。”

阿青瞪大了眼:“這麽急?那,那我會好好幫你養花的,放心罷!”

花滿樓含笑道:“我知道,阿青做事總是讓我很放心。”

得了這麽一句誇獎,阿青幾乎要有些飄飄然起來,她在白雲城那麽久,還從來沒有人這麽誇讚過她呢!大家總是覺得她在幫倒忙,葉孤城那個壞蛋還用“默寫四書”來懲罰她!

於是,阿青由衷稱讚:“花滿樓,你真好!”

再次被發好人卡的花滿樓笑著點頭,遲疑了一下,緩緩道:“阿青,你,是不是又忘了穿鞋?”

怎麽又被他發現啦?阿青懊惱,百花樓裏麵地麵平坦,赤腳踩上去最為舒服,她在白雲城的時候被葉孤城限製得死死的,好不容易找到個地方能不穿鞋鬆快鬆快,本以為花滿樓看不見,不會說她什麽,誰知道他居然聽得出腳步聲的不同。

花滿樓微笑著解釋:“阿青,女孩子的腳切勿讓旁人看見,以後一定要記得穿鞋。”

“好啦,我知道的。”阿青不甘不願地點頭答應。

花滿樓含笑道:“那我便放心了。”

他走後,阿青忽然想到一個問題:“他認識路嗎?”花滿樓是個瞎子,瞎子怎麽認路?

但下一刻,阿青就堅定地相信:“他一定有辦法的。”

這並不是阿青對花滿樓的盲目信任,而是這些天的相處,她發現花滿樓雖然看不見,但其他的感官異常敏銳,嗅覺﹑聽覺異常的好,而觸覺同樣靈敏得遠超於常人。阿青曾經一時興起,拿了兩根同樣長的頭發給他,花滿樓隻要輕輕摸一下,他就能知道哪一根是他自己的,哪一根又是她的。

而有一次花滿樓帶她去逛廟會,由於人太多,兩人不小心被衝散了,阿青很著急,因為她怕花滿樓找不到她,又怕花滿樓迷路,正在著急的時候,突然有人拍她的肩膀。一回頭,花滿樓在朝她微笑。

——“我可以分辨出一群人的腳步聲中哪一個是你的。”當阿青表達了自己的驚訝後,花滿樓如是說,他說,隻要是他認識的人,他都可以分辨出腳步聲來。

真是恐怖至極的敏銳聽覺。阿青聽了之後,對他佩服無比——這樣一個瞎子,已比這世上絕大多數健康人要強得多,故而她並不擔心他一個人在江湖上會出狀況。

——真要說起來,其實她該擔心的人是自己吧。望著葉子有些萎掉的報歲蘭,阿青心中充滿了憂慮。

花滿樓走了已有好幾天,她一直照著他教的方法好好照顧百花樓裏的花兒,其實經過花滿樓的改良之後,這些花都很好養,隻除了這嬌貴得不行的報歲蘭——這是花滿樓新得了沒多久的品種,還沒來得及培育它的抗寒抗曬等等特性,養起來要小心再小心,要通風好,要遮蔭,光照不能太強,江南比北方更潮濕,報歲蘭又喜陰喜濕,容易長蟲生病。

阿青小心地摘掉一小片已經長了黴點的嫩葉,看著有些葉子都開始發黑的兩盆報歲蘭,重重地歎了口氣:“怎麽辦呢?”

其實要是依阿青的性子,這麽麻煩的花,送給她,她都不會養。而且,這花死了就死了唄,還能如何?可是……以花滿樓那將花看得比自己的命都重要的性子,死了兩盆這麽漂亮的報歲蘭,他會心痛得滴血吧。

阿青隻要一想到花滿樓捧著花傷心不已﹑又不忍責備她的樣子,就覺得內疚萬分。

對了!聽說鎮上有一個姓吳的老花匠,花滿樓常常去他那裏買花籽,要不,去請他看看吧!阿青握拳,打定注意,馬上拿黑布罩住兩盆蘭花,然後小心地抱在懷裏,鎖上樓裏的門,然後往鎮上走。

她沒見過那個姓吳的老花匠,不過這一點也不妨礙她向別人打聽,鎮上的人都很熱心,紛紛為她指路,眼看阿青就要到那個花鋪了,卻突然有一匹馬朝她狂奔而來——

“讓開!快讓開!”馬上的騎手一邊瘋狂大吼,一邊不要命地抽著馬鞭,任憑那馬撞到了多少人的攤子也不管,一路疾奔,好像不跑快點就要死一樣。

阿青挑了挑眉,用一隻手抱住花盆,騰出一隻手來,抽出了腰間的竹棒,與此同時,那騎手已快奔到阿青麵前。

“讓開!讓開!”騎手嘶吼。

阿青紋絲不動,隻輕輕抬了抬握著竹棒的右手。

忽然一道劍光閃過。

寒意逼人。

刹那間,馬上那人的喉嚨被刺穿,血淋淋的一個洞直往外飆鮮血。

阿青並沒有出手。

受了驚的馬沒有騎手約束,忽然發狂,朝著行人最多的地方直衝過去。

“糟了!”阿青大驚,足尖一點,朝那馬兒追去,與此同時,她抽出竹棒,擊向馬兒的腿部。

又是一道寒光閃過。

阿青感覺到一陣逼人的冷意從她的麵頰拂過。

下一秒,被砍掉馬頭的馬倒在地上,同它的主人一樣,浸在鮮血之中,一動不動。

這也不是阿青做的。

她的竹棒剛剛敲擊到那馬兒的膝蓋,就有人用劍砍了它的脖子。

她本來隻是想打斷馬的前蹄,讓它跑不動,可是那人卻用劍直接殺了它。

而且——阿青瞪著地上摔的四分五裂﹑還被人踩了幾腳的報歲蘭,怒火中燒。

就在剛剛!剛剛那人的劍氣擦過她的肩頭,刺穿她手中蘭花的黑布罩,直接砍向馬頭,受那人的劍氣影響,花盆連晃幾下,阿青手中一個不穩,花盆“啪啪”兩下齊齊摔落在地,而且——

而且那個殺馬的人居然還踏上去踩了幾腳!

阿青回頭,對那人怒目而視,上去一步揪住那人的衣領:“你賠我的蘭花!”

那人一身白衣如雪,他的神情如像冰雪般冷漠,即使被阿青揪住了衣服不放,他依舊鎮定如斯,淡淡地看了阿青一眼。

在看到那人的瞬間,阿青愣愣地鬆了手。

“你和葉孤鴻真像!”阿青一針見血。

“葉孤鴻?那是誰?”那人淡淡道,收劍入鞘,抬手扔了一件東西給阿青,然後轉身就走。

阿青低頭一看,竟是一錠銀元寶。

阿青頓時火大,這個人不僅公然在街上殺人,而且對踩了她的蘭花一點歉意都沒有,給錠銀子就走了,什麽態度!

“我才不要你的錢呢,你又殺人,又踩了我的花,哪有這麽便宜就走的!”

阿青抬手,竹棒斜斜刺出。

劍氣如虹。

那白衣人的眸子一瞬間亮得驚人。他驀地一個轉身,就勢抽出背上烏鞘劍,正麵迎上阿青的全力一擊。

“叮!”

一聲尖銳的音猛地響起,極響極尖,刺耳無比,路上的行人紛紛捂住了耳朵。

這情況竟是與阿青第一次同葉孤城的比試極為相似。

好麻。

白衣人感覺到自己的手腕一陣陣發麻,幾乎就要握不住烏鞘。

好強的劍氣,好厲害的劍術。白衣人抬頭,定定地看著對麵怒氣衝衝的少女,不可置信的神情漸漸轉為激動,眼中現出異常攝人的亮光。

阿青的怒氣在看清那人表情的一瞬再次飆升,她極為生氣地再次揮舞竹棒,快速連出幾招,隻見一道劍影直逼那人要害:“你在興奮?你興奮什麽?你是打架狂麽!”

白衣人不說話,隻是手中長劍寒光更甚,仿佛說——

來!來一場痛快淋漓的比試!

作者有話要說:一直覺得,對一個女人來說,什麽樣的男人能吸引她,是有一個大概標準的

葉孤城和範蠡有些像【城主黨勿拍,我說的是在優點上一樣,真的!

所以我棄了西門,選城主

另,莊主太冷了,我沒辦法想象他戀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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