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鹽總覺得天氣在越來越冷。

湯子駿還笑他:“安安一點火氣都沒有,需要采陽補陽!”

當然,這句話之後得到的是許鹽的一個白眼。

他說:“以前小時候在孤兒院,冬天也這麽冷的,院長媽媽給我們每個人去搖了手工棉襖,但是後來來個新來的小朋友,他沒有棉襖,我就把我的給他了,每天都凍得直哆嗦,大概是那時候落下的怕冷的毛病。”

湯子駿聽了,臉上露出淒然和心疼的笑容,卻什麽也沒說,隻伸手抱住許鹽,像是在安慰他。

許鹽還笑:“你幹嘛呀,我其實在孤兒院待了沒多久呀,很快爸爸媽媽就把我收養了,我就沒受過這種苦了!”

湯子駿這才說:“好好好,沒受這種苦就好。”

“多大點事,林妹妹似的。”許鹽吐槽道。

這天也是陰沉沉的大風天,申城在東南,一到冬天總是濕冷,那風刮著簡直能把人吹哭。

許鹽裹緊了大衣,匆匆往公司外走。他剛下班,要趕著去參加親戚的婚禮,因為婚禮酒店就離公司不遠,走走就到了,也就沒開車。

走了一段路,總覺得後麵有人跟著自己。

他一下警覺起來,想起上次在車庫被人襲擊的事,心想,這次該不會又來抓自己吧?

可目光一注意到四周人來人往的馬路,又覺得不可能——這大馬路上綁人,除非這群人是智障吧?

他也聰明,一邊裝作要看手機的模樣,拿出手機,一邊打開前置攝像頭,偷偷照了照身後——

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了攝像機鏡頭裏。

他鬆了口氣的同時,心底也沒來由地浮起些許厭惡。

陸奕珩幹嘛又來找自己?難不成上回雇人綁架失敗,這回改親自動手了?

智障吧!

不管他,就當沒看見,要不然理他他還來勁了!

他攏了攏大衣,將自己裹得更密不透風一點,目不斜視地往前走去。

也不知陸奕珩是走了還是一直跟著他,反正等他到了目的地酒店,對方也沒上前來跟他搭話,反正他也就當不知道。

不遠處,看著許鹽進了酒店的陸奕珩,目光漸漸沉了下來。

正在此時,他的手機響了。

“喂?什麽事?”

“奕珩!你爸爸中風了!現在在醫院裏搶救,你快來!”

陸奕珩一愣,臉上非但沒有露出焦急的神色,反而緩緩勾起了唇角:“急什麽?你前兩天不還說他想把那個女人的兒子帶進家裏來嗎?這下你可以放心了。”

對麵忽然就安靜了下來。

好半響才說:“奕珩,該不會……你……”

“你說什麽呢?這是犯罪,我當然不會做這種事。”陸奕珩冷冷道。

“那就好,我知道你恨他,可無論怎麽說,他到底是你爸爸……”

陸奕珩冷笑了一聲:“他把我當兒子了嗎?他隻把我當成一條由他控製的狗而已,如今我這條狗不聽命令了,他就想再物色一條更聽話的,不是嗎?”

他看著人來人往的十字路口,遠處陰雲沉沉,閃爍的紅綠燈顏色鮮豔,在灰黑色的夜幕下格外刺目。

“十年前,他發現我喜歡男生,是怎麽對我的?”

那時——

“你這個畜生!變態!小小年紀不學好,哪裏學來得這種不要臉不知羞恥的東西?”

隨著皮帶落下來的,是無數的謾罵。

他蜷縮在地板上,明明已經是一米八多的高中生,卻像個小學生一樣挨著揍。

緊緊地咬著牙,在一聲又一聲皮帶與空氣摩擦發出的響聲中,他愣是一個求饒的字都沒有說出口。

他媽媽拉住那個男人,哭著說:“你這樣要把他打死了,我們就這一個兒子……”

“他不學好,這麽變態,丟我們陸家的臉,還不如沒這個兒子!”

“你知不知錯?啊?說話啊?你啞巴了?!”

“你跟我說,那個男生是誰?你們班的嗎?啊?不說話?我去問你班主任,我要去問問,是哪個男的這麽不知廉恥,這麽下賤,勾引我陸壽旬的兒子!”

男孩眼裏的眼淚終於落了下來:“別去,是隔壁學校的……爸爸我知道錯了,我知道錯了,我以後再也不敢了……”

……

“子駿,我拿到新娘捧花了哈哈哈,還有喜糖,你還在公司嗎?我過去找你!”

許鹽一手抱著捧花,一手拎著喜糖盒、拿著手機,喜滋滋地往公司走,這會兒連寒風吹在臉上也沒感覺了。

“我爸本來說他開車,讓我跟著回去,我想著找你才沒跟他走的,我是不是超好?”

那邊在加班的湯子駿嘿嘿一笑,說:“安安最好了,你快來,我在辦公室等你!”

“行,就來!”

許鹽興衝衝地往公司走,沒想到,就在公司門口,被人一把拉住手臂,直接拽上了車。

他都還沒反應過來,對方已經關了門。

他一看,又是陸奕珩。

他簡直要被他氣笑了:

“大哥,剛剛我去吃飯前就看見你跟著我了,你也太有毅力了吧?”

這……在冷風中得等了自己快兩個多小時了吧?

簡直感動天感動地。

對麵的陸奕珩就那麽直直地看著他,什麽話也不說。

許鹽被他看得不自在,整理了一下懷裏的捧花,生怕把捧花給壓扁了,一邊道:“你有什麽事快說,我還趕著回公司加班。”

嗯,趕著回公司跟男朋友親熱什麽的,還是不說了,以免刺激他。

“許鹽。”陸奕珩陰沉沉地叫了他一聲。

“跟你說過多少次了,我不是許鹽,我是許安。”許鹽好笑道,“陸總你年紀輕輕老年癡呆可得抓緊時間治療啊!”

“許鹽,你別跟我演戲!”陸奕珩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眼神像已把獵物按在利爪下的野獸,滿目凶光,“你就是許鹽,還裝什麽許安,把自己撇得幹淨,以為這樣你就能置身事外跟我再無瓜葛了嗎?你做夢!”

許鹽忍不住想甩開他的桎梏:“你這個人有毒嗎?我都說了我是許安不是許鹽了!許鹽早在十年前就死了!戶口本上寫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我本來就跟你沒有任何關係!你要找許鹽,去地獄找他吧!”

他說著,轉身就要去推車門走人。

“親子鑒定的結果都出來了,你還想狡辯?你就是你爸爸的親生兒子,你就是許鹽!”

正準備下車的許鹽渾身一震,不可置信地轉過來看他:

“你說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