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下午,王淩拖著沉重的步子,進了監察督安司,他覺得自己現在就像條被網兜住拎出水麵的魚,隻有扇著腮喘氣的份。再撲騰也掙紮不了。
監察督安司中十分熱鬧,督安郎們都滿臉激動地走來走去,嘈嘈嚷嚷地議論著什麽。王淩到了自己桌前,應景蘭匆匆走來道:“單舟哥,等下咱們真的也要去金鑾殿上麽?”
王淩怔了怔,這才留意到四周督安郎的聲音都是憤憤的。“豈有此理,欺人太甚!”“彈丸蠻夷小國,敢誇這麽大海口,立刻平了它!”“哼,要平它,一萬兵足矣。”……
連應景蘭的聲音都有些激動:“善摩國這次確實忒過了,恐怕邊關戰事又要起,可憐它國中的老百姓跟著遭殃。”
王淩有些茫然,善摩國?此國在西北角上一向不大安分,一直垂涎中原,數次挑釁,本朝也與他們交戰數次,二三十年前才定了個互不幹擾的盟約,聽說最近又不大安分,難道滋生了什麽事端?
姬容君與謝洛白神情肅然地從外麵進來,王淩悄悄問謝洛白,出什麽大事了無。
謝洛白的神色難得正經,低聲道:“單舟兄還在神遊不知道此事?善摩國的國君公然羞辱我□□的使臣,朝中群情激奮,聖上擬召集百官,連我們這小司部也有份,恐怕不多時後就會有人傳旨讓我們去殿前了。”
果然,沒過多久,就有口諭道,傳監察督安司的眾人都去和元殿前。
和元殿上,皇上龍顏肅然端坐,殿下百官聚集,群情激奮。
前不久,善摩國國主生辰,聖上特派幾名使節前往,贈送賀禮,使節到了善摩國內,善摩國卻要求使節們對國主行三跪九叩大禮,此禮隻能臣對君行,使節到善摩國,代表了□□的皇帝,怎可對他國君主三跪九叩。使節不願行禮,善摩國變將幾名使節處以冒犯國主罪,押進牢中,關押三天,方才放了出來。
消息傳回來,從皇帝到百官,焉能不憤慨。
王淩站在人堆裏,看著百官們順著官階司職,對此事一一慷慨陳詞,表示要示我□□威儀,還以顏色。
很久後才輪到了監察督安司,監察督安司中都是年輕的督安郎,少年熱血更容易激憤,各個咬牙切齒,慷慨陳詞。因為太激憤,有幾個督安郎搶在了姬容君、謝洛白和王淩之前,握拳揚言要為國盡忠,聽從調遣,揚我□□威儀,誓滅善摩國。王淩看著激憤的督安郎們,一個念頭驀然浮上心頭。
督安郎許秩正在咬牙切齒地道:“踏平善摩國,讓他疆土所有,統統歸順我朝,對聖上俯首稱臣。”
他話音剛落,王淩立刻越眾而出,滿麵激憤:“善摩國辱我使節,無疑於辱我□□!此恨此辱,必定銘刻心中,今生時時刻刻,鞭策自省,為朝廷盡忠,為□□昌盛,為諸國歸順,王淩願肝腦塗地,今生惟報朝廷。”他目光炯炯,慷慨激昂,顯得比哪個都亢奮,知道他底細的謝洛白滿臉愕然,應景蘭睜圓了眼,姬容君也詫異地向他看來。
王淩一字一頓,大聲道,“因此事,臣王淩在此殿前立下誓言,不論他日做文官武職,月蓮山一日不入我□□疆土,臣便一日不娶妻成家立室!無□□疆土開闊,四方歸順,何談小家!”
月蓮山,善摩國成為赫摩爾蘇山,乃是善摩國的聖山,善摩國雖然是個北方蠻國,但兵馬強盛,將卒驍勇,王淩知道,踏平善摩國,將月蓮山納進疆土,在百十來年內,估計是不可能的,他這輩子應該絕對看不到了。
他悲壯地喊完,覺得渾身輕鬆,一輩子不娶妻,換來個清閑自在,也值。
姬容君在眾人中望著他,臉上浮起一層異樣的光彩,眼睛十分明亮,王淩看見他對著自己微微一笑,而後也越眾而出,朗聲道:“臣姬容君也在此立誓,今生願為聖上為朝廷為我朝傾盡所有綿力,做文臣也罷,武將也罷,月蓮山上的月蓮花,一日不在聖上的禦花園中開放,臣便一日不娶妻室,傾力為聖上和朝廷效命。”
王淩嚇了一跳,姬容君的這個誓言比他的還毒,月蓮山上的月蓮花是十分虛無縹緲的東西,據說在月蓮山的最高處,也隻是一百年才開一次而已,在禦花園裏開花,不知道要幾百年才能做到。
他二人爭先恐後地發誓不娶老婆,在群情亢奮的眾人中倒也不顯得特別突兀,王淩隻瞄見舅舅的臉似乎黑了黑,趙尚書沒來得及有什麽大反應。
王淩偷瞄著國舅神色,感覺有灼熱的目光落在臉上,轉目望去,與姬容君四目相對,姬容君神色欣喜,再向他微微一笑。
王淩正要還以微笑,忽然瞄見姬容君身側不遠處的應景蘭正手握雙拳,雙目閃閃,臉色興奮地緋紅。
應景蘭雖然有點小疲怠與精明,終究是個十六七的少年,這種場合他初次遇見,不由自主地跟著眾人一起亢奮起來,而王淩和姬容君的兩個慷慨激昂的重誓似乎讓他更亢奮了。
應景蘭雙眼亮晶晶地道:“單舟哥,在這種場合,你我想當閑臣的人,也當為揚我□□威儀盡力,單舟哥,你做的真是我的榜樣!”
王淩看他的情形,再聽他的話語,猛覺不好,正要有所阻攔,恰好謝洛白在此時剖白完畢,應景蘭頓時亢奮地接了上去:“微臣應景蘭,雖是應氏最不爭氣的子弟,朝廷最不中用的微末小督安郎,隻要朝廷不嫌棄,微臣也願發誓,隻要朝廷有差遣,微臣願赴湯蹈火!月蓮山一日不成為皇上圍獵的私苑,應景蘭願效仿同僚,一日不娶妻室。皇上私苑未擴,臣子何談小家!”
王淩腦中嗡得一聲,眼睜睜看著應景蘭叩拜完畢,退回來。應景蘭仍然握著拳頭,雙眼和麵容亢奮得亮閃閃紅彤彤:“單舟哥,我說的很好吧!”
王淩兩眼發黑,喃喃道:“我成了千古罪人。”謝洛白在一邊同情地看了看應景蘭,搖頭歎了口氣。
傍晚,皇城門外僻靜處。
王淩握著應景蘭的手,很不能立刻割肉謝罪:“景蘭……我~我對你不住……”姬容君站在他身邊,凝視著王淩拉著應景蘭的手,心中百味陳雜、
應景蘭笑嘻嘻道:“單舟哥,你哪有對不住我的,我說不娶妻雖然是跟你和少賢兄學的,但確實也是我的自願,敢為國而拋棄家室,這中崇高的事情,一生中總也要做一兩回罷。”
王淩更恨不得立刻落道雷來將自己劈碎在應景蘭麵前。謝洛白搖著扇子冷眼旁觀,終於忍不住插話道:“應賢弟,你的精神固然可嘉,但其實是被他二人給連累了。”
應景蘭疑惑皺眉,謝洛白道:“這兩人,應該是本來就不想成親,正好趁此機會,立個誓,順便逃婚,哪裏是什麽為國盡忠,分明就是渾水摸魚。”
應景蘭愣愣地眨了眨眼,謝洛白一臉惋惜:“要麽,你看我為何不跟著他們立誓?隻是應付著說幾句就完了?應賢弟你,到底還是年少心底純善,看不出其中的貓膩,可歎將自己陪了進去。這輩子不能娶妻,嘖嘖,要怎麽辦才好?”
王淩懺悔沉痛地低頭,姬容君愧疚尷尬地別過臉去,應景蘭有些語無倫次:“那~我~我~~”
謝洛白拿扇子敲了敲他肩膀:“唉,想開些,少年郎。娶不成妻,你還能納妾。”
今天更新兩章^_^
下午感覺到了地震,有點驚慌,不過我這邊隻是小小波及而已,祝各位地震相關地區尤其是四川的大人們自己與家人朋友都平平安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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