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九章 聲東擊西,假道伐虢(九)
兩艘戰船的戰事,滿打滿算也隻有一刻鍾的時間,加上又值深夜,雖然動靜鬧得不小,但其實影響的範圍並不大。就算是僅在三裏之外的黃祖,至多也隻看到原本屬於劉磐的鬥艦之上,燈火搖晃了一陣,隱約有人嘶喊聲傳來。但這些在戰場上太普遍了,被甘寧騷擾的極為不耐卻又無計可施的黃祖,根本就不會想到此刻劉磐的“遭遇”。
“將軍,你看劉部將的船好像有點不對勁啊!不會是有什麽事吧?”隨著距離越來越近,黃祖的心思雖然還在隱匿在黑暗之中,不按常理出牌的甘寧身上,正為不知道下一刻甘寧那似乎用不完的箭矢,已經打了就跑的猥瑣流戰法,又會給己軍帶來多少傷亡而頭疼,冷不防就聽身邊小校指著已經黑暗中已經可以逐漸看清兩艘貼在一起的船隻說道。
上有所好,下必從焉。黃祖看不慣劉磐之事,並不是什麽秘密。因此小校這話雖然仍舊尊稱劉磐官職,說話中卻是很貼合黃祖心意,至少話語中字麵上的意思雖然是在看了場中兩艘船貼在一起的“異狀”而擔憂,但語氣上卻是頗有幾分不屑的意味。
“哼!看來劉磐那廝倒是好命!”這小校的話中之意黃祖當然聽的出來。臉上的嫉恨之色也是一閃而過,但很快便又恢複了平靜,但眼眸中的冷芒卻是愈發濃了,盯著不遠處的兩艘船。冷哼一聲說道:“去,發信號,通知劉磐原地待命!另外再派個人過去接收一下江東船隻!”
“諾!”黃祖的話答非所問。但實際上身邊人卻都聽明白了。自從劉表的目標不在局限於荊襄之地,而想要對那天下至尊的位置在加把勁,黃祖就道自己的機會來了。劉磐之前所依附的蔡家,在荊州的確是大族,可以說是處處壓了黃家一頭,又因為同劉表的關係,也的確比較受寵。此番若是再立下大功。在未戰之前,他黃祖這個水軍大將還沒有建功的情況下。就俘虜了一艘江東大戰船,其中的意義,必然會對黃祖和蔡瑁這兩人現在幾乎已經撕破臉一般的在劉表麵前爭寵之事,對蔡氏一係大大增分。這也正是黃祖所不願意看到的。
說起打仗的本事。作為黃家頂梁柱的黃祖說實話根本就看不上蔡家家主蔡瑁。就算是劉表使手段,為了平衡蔡、黃兩家在軍中的影響,此番戰事兵分兩路,黃祖也根本就沒將由蔡中率領的本部一萬兵馬,加上荊南四郡一萬郡兵,以及近一萬武陵蠻組成的三萬大軍看在眼中,隻不過是為了不駁劉表的麵子,才在丹陽郡外,同臧霸對峙。等待劉表親率大軍而來,一鼓作氣攻下丹陽,打開江東大門。
但現在早就投靠了蔡瑁。又被劉表派來軍中摻沙子的劉磐,竟然俘獲了一艘江東戰船,而他這位水軍主將呢,卻是被以甘寧為首的一幫錦帆賊寇依著黑夜之利,整的狼狽不堪,雖然實際上的損失還遠遠達不到讓黃祖心疼的地步。但著實卻是讓黃祖感覺十分的憋屈。
這都叫什麽事兒?江東水軍不行,這早在戰前就被劉表軍的探子打探的一清二楚。要不然黃祖也不會穩坐釣魚台一般,先是炫耀一般,在丹陽城外亮了兵器,此前又是根本連防都不控的就在丹陽入江口處囤兵。可盡管如此,黃祖也著實想不到,整整十艘江東大船,竟然還沒對劉磐造成損傷,還讓劉磐擄了一艘過來。早知如此的,這個先鋒,讓手下誰去不行?為何要便宜了劉磐?因此,在愈近的看清楚了江東戰船船首巨大的裂隙,以及空無一人的甲板之後,黃祖的心思就有些別樣的想法了。
黃祖想的倒是挺簡單。畢竟現在黃祖還是水軍最高指揮者,劉磐就是再不願意,也必須要聽從黃祖的調遣。否則當時就有可能被黃祖以怠慢軍令給斬了,劉表和蔡瑁都還不能說什麽。而隻要劉磐敢來的話,那可就是隻剩下被黃祖揉捏的下場了。也就是說,黃祖此道軍令過去,劉磐要麽老實巴交的湊過來繼續夾著尾巴廝混,最終難逃一死,要麽就是違反軍令,被黃祖直接按戰地法則處死,根本就沒有活路了。
包括黃祖在內的所有人,不管是為了迎合上峰的心意覺得本就是二五仔的劉磐該死的,還是對劉磐境遇有幾分隱隱惋惜的,卻是不約而同的都認為這回劉磐死定了。黃祖給出的這兩條路,看來是要徹底的同蔡瑁撕破臉了,劉磐不知不覺間,顯然成了黃祖祭旗的頭號選擇。卻是渾沒有想到,眼見未必為實,本是根本沒有什麽勝算的牽招所在大船,成功逆襲了鬥艦,而被部下帶走的劉磐也竟然以這第三種方式,逃脫了這必死之局。
“將軍!對麵船上回信了!”奉黃祖之命,去同“劉磐”聯絡的小校,一臉古怪的回到黃祖身邊,對黃祖稟報說道。
“唔?那廝怎麽說?是不是尋了個理由不想過來這邊?”黃祖的眼眸中隱隱閃過一絲殺機。看得回話的小校頭下意識的更低了一些。
“不,將軍。劉部將說因為剛剛被江東大船碰撞,傷了船身,不敢輕動,還望將軍……將軍親自過去接他一下。”這小校雖然早就知道了這個從“劉磐”鬥艦上傳回來的信息,但再從口中說出一遍時,還是覺得不可思議。劉磐這是要瘋啊!還是真瘋了?黃祖的殺心都不加絲毫掩飾了,還這麽狂妄?都這個時候了。但凡有點見識的,都應該察覺到了其所處的尷尬之處。眼下最好的也是唯一的保命辦法,就是先不要理會黃祖的軍令,盡一切可能的折道去見劉表。雖然有臨陣脫逃之嫌,保不齊還是要遭上掉一層皮的罪過,但有江東大船的“戰利品”在,還是戰初頭一份的“繳獲”,也算是立下了大功,到時候再把自己說的慘一點,沒準還能博得劉表的一些庇護,留下一條性命。
可“劉磐”的反應卻是大大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之外。甚麽江東大船同荊襄鬥艦相撞不能輕動?就江東那種船,比鬥艦小好幾圈的船體,又是從靜止到撞擊,能對鬥艦造成多大傷害?真把同樣在這大江上廝混了十數年的其他人當傻子啊?難不成這肯定是居功自傲的劉磐,當真以為俘獲了一條江東船隻,自己就有大功在身,而黃祖就不敢動他了?
幾乎所有人都以為這是作死的劉磐在自己找死,才會傳回這樣的信號來挑釁黃祖。甚至連黃祖自己也是這樣認為,絲毫沒有因為“劉磐”的異樣而生出什麽懷疑來。在聽到“劉磐”傳回的信號的時,黃祖先是小楞了一下,隨即掛著絡腮胡子的臉上露出了幾分殘忍的笑意,淡淡的說道:“好!好!有功之臣!這才是有功之臣的態度!既然是有功之臣,某這大軍主將的確也該親自前去拜見的!要不然主公問起來,倒顯得是黃某不識實務,怠慢了功臣呢!”
黃祖雖然是在笑著說話,但臉上猙獰的笑意,卻是讓周邊的劉表水軍兵將一個個的大氣也不敢出,皆是小心翼翼的看著明顯是在暴怒邊緣的黃祖,心裏暗罵劉磐不識抬舉的同時,心中也難免物傷其類的生出幾分壓抑的感覺了。
別的兵將不知道現在的情況也就罷了。之前那小校來稟告黃祖其他戰船消息時,這些人可是就在黃祖身邊的。因為甘寧的艨艟在黑夜中的偷襲,幾乎無所不用其極的猥瑣流騷擾戰術,給讓後方落單的幾艘鬥艦都多少都受到了不小人員上的戰損。別看隻有數百人,放在此番黃祖帶來的軍士總數上,也是一個不小的比例。也就是說,此番戰事,若是較真兒的話,黃祖的船隊直到現在還不敢確定是不是完全甩開了甘寧的盯梢和隨時都有可能突出起來的偷襲,也當真隻有“劉磐”的戰績可以拿得出手。“劉磐”在這個時候同黃祖拿喬,傻子都能能取笑“劉磐”的取死之道了,卻偏偏至今還無一人從中嗅出些別樣的意味來。
“傳信給咱們的劉磐將軍!就說既然是戰船受損,為了確保不被江東艦隊偷襲,就不必輕動了!讓他稍侯片刻,黃某親自去接應!”黃祖要傳信的話說的既為客氣,但臉上的怒氣和殺意,卻是已經快濃的化成水了,聲音也冰寒的掉渣,環視了同樣被箭盾圍攏在船首的心腹兵將,語聲並無絲毫感情的道:“走,同黃某一起去見見咱們這位大‘功臣’!”
“牽頭兒!你看,好多船!這下咱們要發了!主公麵前也好交代了!待會可得小心些,可別一不留神讓人包了餃子!”
“閉嘴!你個烏鴉嘴!好的不靈壞的靈!”
黃祖那邊正在為“劉磐”的要求而惱火,正在想轍要好好給這廝一點顏色看看,暴怒中卻是對牽招矯飾的劉磐所言一點也未曾起疑。眼看著數艘荊襄鬥艦,都向著這邊靠攏了過來,對自己所在之地形成了包圍的態勢。隱在船舷之下的一眾先登營兵士,臉上卻是並未絲毫懼怕的表情,一個個臉色沉穩的很,要說唯一還有些能看到的表情,竟然隱隱透著幾分興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