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八章 各逞機謀,平定江東(七)
勉強可以猜出那蠻族少女為何會突然幫助自己,秦旭可不會傻到要去拆穿。以得勝者的身份,接見了麵色有些發苦的蠻王烏鱧,秦旭也沒有在此事上多做糾纏,直接談起了借道之事。
如今距離涪關之戰已是第五天了,按照當時孫策行軍的速度,以及見剛剛嚴白虎的狼狽模樣,都可以認定,現在孫策已是回到了豫章郡中。而郡治所豫章縣城之中,雖然經過嚴白虎的一番折騰,已是軍心不穩,但秦旭深信以孫策和周瑜之能,短時間內平定內亂,安置防線,並不是太難的事,因而留給秦旭大軍的時間,已然不多了。
雖然山越生蠻在揚州諸郡中,被傳成了喜歡吃人的凶惡之徒,但此刻站在秦旭麵前的蠻王烏鱧,看上去還是很講“信用”的,隻是用眼角的餘光看了眼被抬回到身邊,已是一副疲憊到極點模樣的蠻度,便不再多言,直接手中權杖一揮,令身後山越生蠻閃開一條可容六馬齊行的道路,吩咐完後便背轉過身去,不再對秦旭等人發一語。
這下倒也是讓秦旭理解了之前烏鱧的自信心是從何而來了,讓開的山路兩旁是奇形怪狀打扮的山越生蠻,而就在這些人身後的高林怪石之後,也自湧出了不少之前未曾出現的蠻兵。這些人或是身披樹葉藏匿於大樹之上,或是身披土布隱身於亂石之間,手中皆是握著長弓,箭矢就搭在弓弦之上。而箭頭處那斑駁的鐵鏽,以及異於常色的烏藍,稍有些常識的人。都不難猜出這些箭矢之上,肯定是塗抹了一些不太幹淨的東西。這些人的出現讓秦旭也是心生凜然。之前在王越及其弟子“消失”之前,曾經對秦旭的幾次刺殺中,所用過的隱匿之術,當時就讓秦旭歎為觀止,可不得不說,若是對上這自小生長在這附近百裏大山中的山越生蠻的藏身之法。王越首徒史阿那些技巧,也隻能算是小兒科的東西了。近千人就隱匿在距離戰陣不遠之處的山道兩旁,可以說秦旭典韋等人就在這些人的射程之內。若是剛剛當真為了援救郝昭,而令先登護衛出手,說不得下一刻,秦旭等人就算是能躲得過箭雨的襲擊。隻要是被箭頭擦傷一點。那就已經是一條腿邁進了鬼門關。難怪那蠻王烏鱧如此有恃無恐,看來是算準了已經將秦旭的“小命”掌控在了手中。
其實不單單是秦旭。典韋郝昭還好說,畢竟若是當真遇到那種情形,怕是兩人第一反應便是擋在秦旭麵前,此刻情緒倒是沒有太過激動。唯獨老許等人,特別是以“髒活”專家而著稱,號稱可以輕易察覺並躲過危險,因而被冠以“死貓”綽號的司馬冒。臉都綠了。這是紅果果的打臉啊。讓自家主帥在對方弓箭手的射程之下呆了小一個時辰,自己竟然沒有任何對此危險的察覺。最後還是這些之前被他看不起的山越生蠻自己站出來,才發現了之前的險境。雖然秦旭並沒有說什麽,但這卻是司馬冒絕不能容忍的,因而司馬冒在看向蠻王烏鱧的目光中,已經將之視為頭一號黑名單人物了。
“今日大軍承蒙烏鱧族長借道之恩,這五車禮物,權當借道之資。待我軍襲破豫章,剿滅亂賊之後,定還有厚禮奉上!嚴將軍,你全權督辦此事!”秦旭深吸一口氣,知道現在絕非是和蠻王烏鱧這老貨糾纏的時候,衝背對著這邊的烏鱧和正在打量自己的那名至今尚不知名姓的山越少女略一拱手為謝之後,回頭冷著臉下達了軍令說道:“時間急迫,傳令全軍,加速前進,歇馬不歇人,爭取在明日早間之前,到豫章郡境內紮營!”
“諾!”剛剛之事,後麵的兵士也是聽說了前軍發生的事情,也是覺得一肚子邪火沒地發,軍令傳開之後,整個山穀中頓時響徹青州兵、丹陽兵兩營兵士的高吼應諾之聲。近三萬人的齊聲呼喝,可不是鬧著玩的,加上山穀的回音,極似怒雷連爆一般,震得人耳鼓生疼,也得虧秦旭早有心理準備,否則沒準也要被自家軍士的慨然應諾之聲驚到失卻方寸。而以蠻王烏鱧為首的新都宗部的山越生蠻可就沒這麽好的運氣了。剛剛郝昭同本部第一勇士的搏鬥,以及那戲劇性的變化,已是令原本士氣高昂的山越生蠻心生沮喪,再聞如此氣勢的呼喝之聲,有膽小的已經是癱在了地上,更有甚者不少山越生蠻,竟是為聲所懾之下,竟是頂禮膜拜起來。而蠻王烏鱧的臉色也是極不好看,突然響起的巨吼,讓烏鱧也差點將手中權杖扔出去,險些在眾人麵前丟醜,鐵青著臉怒瞪了一眼兵心為秦旭所懾的麾下蠻兵,轉過身來眯著眼看著秦旭大軍長長的軍勢,也不知在想些什麽。
近三萬大軍銜頭結尾,軍勢之長,足足有十餘裏,著實是讓山越新都宗部一眾生蠻“見識”完青州兵、丹陽兵兩營大軍的軍勢威武。可就算是有了蠻王烏鱧的首肯,而且秦旭也下達了急行的軍令,大軍也足足用了近十個時辰的強行軍,直至深夜才穿過橫貫在會稽、豫章以及丹陽三郡中間,方圓近七十裏的大山範圍。這番路程雖說隻是一路上山下山,可行軍強度之高,卻是就連丹陽兵同青州兵這等耐力驚人的步軍悍卒都顯得有些後力不濟了,更遑論是不過才被呂玲綺操練了兩年多,勉強算是健壯的秦某人了,在出山到達預定地址後,已近疲憊極限的秦旭幾乎是在老許和孔二愣子的攙扶下,勉強巡視了下臨時紮下的軍營以安軍心,待事畢回到軍帳後,頭還沒有挨著枕頭,便已身無所覺了。
秦旭自來到漢末之後,除了新婚當夜。做過那荒唐而真實的春夢之後,平日間根本沒有夢魘襲擾。許是今日疲憊之極,秦旭在蒙頭睡了不知多久之後。竟然恍惚間感覺到自己臉上似乎有東西在滑動,涼絲絲黏嗒嗒的很不舒服。而軍帳之中,也感覺像是偷偷溜進了一個矮小的身影。這幾年的軍旅生涯,讓秦旭的警覺性得到了很大的提高,秦旭下意識的就要呼喝守夜兵士,卻突然發現自己渾身好像突然變得沉重似鐵,就連舌頭也根本就不聽自己使喚。除了黢黑的夜色朦朧間,能看到那身影站在自己床前,像是個女子模樣。似乎在上下打量了自己一番之外,竟然一點想做出反應的力氣都提不起來。隻能眼睜睜的看著那女子在軍帳中胡亂翻了一陣之後,最後坐在距離行軍床不願的主座馬紮之上,抓起兵士給秦旭準備的茶湯一通猛灌。爾後便施施然一點也不見外的將秦旭耷在行軍床外的腿向裏搬了搬。在秦旭再次昏睡過去之前。給了秦旭一個似曾相識的背影之後,竟自擠到秦旭身邊,挨著躺了下去……
昨晚的夢太詭異,以至於秦旭在第二天軍中應者鼓點醒來後,還記得清清楚楚。仔細想來,那夢中人雖然看不清楚容貌,但卻依舊令秦旭有種熟悉的感覺,隻是著實想不起在哪見過。左右記不太清楚,秦旭也就沒有太過計較。隻當是昨日急行軍近七十裏,山路崎嶇。太過疲憊所致,也就沒有放在心上。
直到這個時候才能看出一支被稱作天下精兵的軍士素質來,近三萬大軍四五個時辰七十裏崎嶇山路的急行軍,放到其他中原戰兵身上,也是個難以企及的活計,而本軍自秦旭以下,人拉馬走之下,非但是提前了數個時辰到達目的地,如今更是僅隻經過一個晚上的休整,便已經恢複了大半戰力。也不用三通鼓點催促,便自集結待命,手中有這等大軍三萬在手,秦旭對攻略豫章之事又多了幾分把握。
不過令秦旭頗有幾分摸不著頭腦的是,也不知道怎得,本是此番負責護衛秦旭安全的先登護衛,在大清早看到秦旭時候,臉上的表情太過古怪了些。似乎是帶著些愧疚之餘,還難掩幾分尷尬的笑意。若是一個兩個也就罷了,來漢末這三年,因為生活習慣的格格不入,這種表情秦旭已是司空見慣,不以為意了。可現在卻是輪班的衛士皆是帶著這種奇怪的眼神,在秦旭看過來時,卻又裝作一副無事般的模樣,甚至秦旭還用眼角餘光,發現了幾個先登營兵士在自己身後暗暗挑起大拇哥的樣子,令一無所知的秦旭頗為奇怪。
直到秦旭在洗漱完畢之後,準備同兩營兵士一起去用朝食之時,卻發現隨營的火頭軍早早的便送來的兩人份的食物,才發覺了事情的不對勁,待看到了手提著秦旭本是掛在營帳中,大部分時間隻當擺設的頭盔,卻用來當做提籃,裏麵還滿滿的塞著花花草草的那抹綠色身影時,秦旭才算是明白了為何幾乎所有人都用那種笑意中帶著欽佩的目光看向自己的原因。
女人!軍營中竟然出現了女人?!這簡直比豫章孫策自動獻城投降還令人難以相信。雖然在這漢末已成割據之勢的群雄軍勢中,有不少勢力為了籠絡兵心,在營中設置了軍(妓)營,可這一物事,在呂布軍中卻是絕無僅有。一來之前呂布軍四處奔波,長期鏖戰,足以消耗過剩的精力。而在入主青徐之後,秦旭更是為了不令非青州籍貫的兵士因思鄉之故而影響戰力,早在兩州平定之處,便向呂布進言擇選良家女以配軍婚,並處以免除徭役、減免賦稅等手段,也收到了極好的效果。兵士既已歸心,軍紀自然整肅,至少自秦旭親自領兵以來,至今尚未有一例是因為違反“淫邪當斬”這條軍令而獲罪的兵士。因而在大軍行進當中,出現一名女子,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尤其是竟然出現在了秦旭營帳之內,那便更不可能了。以耐力著稱的青州兵同老牌天下精兵丹陽兵都有些扛不住的山路急行軍,就憑秦旭這體格,能夠跟得上,並且第二天一大早能起得來,已經可以說全是呂玲綺兩年來督促的功勞了,哪裏還會有什麽心思再整出其他的花樣來?
可問題是現在這女子真真兒的就出現在了秦旭的營帳之中。甚至還就在秦旭麵前。像是頗為熟悉的樣子,將堵在軍帳門口的秦旭擠開,蹦跳著走了進去。相當順手的將明顯是剛剛采集來的鮮花尋了個乘水的酒觴插了進去,並且將秦旭的頭盔放歸原位,一切自然而然,絲毫沒有遲滯之意。
“這……”現在可是當著前來應卯,輪班護衛秦旭安全的先登營兵士十餘人的麵,這要是解釋不清楚,秦旭用屁股想也能知道這幫平日隻顧打熬力氣。八卦之火熊熊燃燒的兵士,隻怕是一個時辰都不用,就能傳遍三萬大軍。之前和自家後院“老大”呂玲綺。不就是就經過這麽一回麽,當時就因為傳言越來越離譜,差點沒讓暴怒中的呂布給生撕了,秦某人可是記憶猶新。
“你就是昨天晚上擠我旁邊的那個……咳咳……”秦旭見這女子低著頭正毫不客氣的吃著他秦某人的早餐。當即就想說些什麽。至少也要解釋一下,別讓流言再起,可話還沒有說出口,昨天那個古怪的夢境,卻是讓秦旭猛然記了起來,脫口而出說道。
人言話出如覆水,禍從口邊出,這話簡直要被現在的秦旭奉為至理名言了。也讓秦旭明白了謹言慎行的重要性。並不能因為太過疲憊而有絲毫的倦怠。否則,就如現在這般。秦旭話一出口便心道壞事,而本就雖然站在軍帳周邊,名為護衛,實際上耳朵一個個支愣的比兔子還長的先登營兵士,一個個臉上如同秦旭所料,皆是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
“這位姑娘,這裏是大軍駐軍之所,你乃何人?為何會出現在這裏?快快如實道來。”這下怕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秦旭隻怕這正低垂著頭,好像好幾天沒吃飯的女子,哪怕是胡亂編個和他秦旭無關的理由,甚至說她自己是神仙,那這事也能好辦的多。
“你們漢人好沒良心!我不和你說話了!”那少女終於抬起了投來,讓秦旭以及因為秦旭為了避免暗室相處,並沒有放下軍帳門簾,此刻正站在外麵的先登營兵士,看個正著。卻皆是被這少女的話給驚得合不上嘴。
其實秦旭之前也的確想的多了。自家主帥是啥體格,這幫久經戰陣的兵士會看不出來?在大清早才突然發現了出現在秦旭軍帳之中的女子之後,先登營兵士立刻就自動加派了護衛秦旭的明暗人數,同時也在暗中觀察自家主帥是不是為人所製而已。但從秦旭那脫口而出的話,以及這女子的反應,卻是已經不得不令人開始多想,這少女究竟是何時被自家主帥秦某人勾搭上的。
秦旭這個冤啊!盡管這少女總是給人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但秦旭敢發誓除了昨天晚上那個稀奇古怪,有頭無尾的夢境之外,自己的確從未見過這名少女。更是對這少女牛奶一般的皮膚;被條綠繩隨意的栓住,黑緞子也似的及腰濃密的長發;盡顯矯健,卻是凹凸有致的身姿;以及稍稍有些深眼眶顯得眼眸大而明亮的雙眼,和標準的櫻桃小口,一點印象也沒有!!自從路過臨淄,見了見呂玲綺、蔡琰以及甘倩、糜貞四女之後,這一路走下邳、襲廣陵、占蕭關、臨吳郡、援涪關,直至昨天到達此處,這一路行軍,別說是女子了,連見個蒼蠅都是公的。怎麽就一覺醒來,突然就有個這般標誌的美人,聲音清脆的說自己沒良心?天理何在?
“等等!是……咳咳,是你啊!換了身打扮,秦某還真就沒一眼認出姑娘來!”就在軍帳之外的先登營護衛,臉上露出愈發“明了”的表情,讓秦旭隻覺得渾身是嘴,也解釋不清的時候,秦旭突然心中一動,盯著這少女猛看了幾眼,下一刻卻是長長的舒了口氣,衝帳外一幫正看熱鬧看的過癮的先登護衛揮揮手打發離開,旋即一臉苦笑的問那少女說道:“姑娘這話說的,當時之事,你的確幫了秦某大忙,可不也是為了自救麽?秦某已經留下了五車禮物,更是言明待攻下豫章之後,另有重謝,你不會就為了索要報酬,就一路追來此處吧?足足七十裏山路啊!”
“嘁!好稀罕你那五車中原之物麽?”這少女原來竟然是昨日一副奇異裝扮,硬生生將秦旭身邊陷陣營鐵三角之一的孔斌孔二愣子惡心吐了三回的那位蠻族少女。不過是換了副裝束,不想竟是判若兩人。在聽了秦旭的發問之後,這少女用力咽下麵前鼎中最後一口湯食,與昨日迥然不同的用為秦旭準備的熱巾,頗為優雅的擦拭了下嘴角,白了秦旭一眼,輕哼一聲說道:“我此番來,隻是想跟你幾天而已。咱們就兩清了!”
“咳咳……姑娘你開完笑吧?”秦旭好懸沒有被自己的口水給嗆到。簡直是被這少女給嚇到了。昨晚偷摸進自己的軍帳,和自己擠在一張行軍床上,現在又說要跟自己幾天?這是什麽邏輯?秦旭隻覺的本就還有些昏昏沉沉的腦袋,愈發的有些不夠用了。秦旭可不會傻到以為自己又要走桃花運了。眼前這丫頭可著實不是什麽善茬,想起這位蠻族少女昨日的那種裝束,秦旭心裏就直犯堵不說,再想想那號稱新都宗部第一勇士的蠻度的“遭遇”,簡直就令人不寒而栗。眼下就算是這丫頭美若天仙,秦某人也絕對會繞路而走。
“那你昨晚還和我睡幹嘛?”隻可惜秦旭想歸想,但那少女隻用了一句話,便讓秦旭徹底沒了話說。隻欲心說我的個小姑奶奶,這話能亂說麽?什麽叫和你睡?明明是你“強行”擠上來的好吧?當時的秦旭連動動腿的力氣都沒有,這個“睡”字,可是隻能當名詞不能當動詞的啊!難道僅僅這樣就被賴上了不成?
“噗嗤!”秦旭還欲再說,可本來已經被秦旭放下了的軍帳門簾之外,在這蠻族少女話音剛落之時,突然就冒出了一聲似乎是強忍不住的笑聲。
軍帳之外,竟然有人在偷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