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二章 平原醬油黨(上)

呂布軍得天之助大破百萬黃巾,非但沒有趁勢兵臨城下,威逼北海降服的消息,不消半個時辰,便已經傳遍了北海城中。

當時對呂布不過率領了萬餘人來救被黃巾圍城的北海之事嗤為送死折戟之舉的人啞火了。什麽叫做戰力強橫?什麽叫做以弱勝強?此刻從呂布軍這一戰之中有了新的詮釋。

不過更多人在意的是那令十餘萬黃巾自潰的驚天巨響和刺目火光究竟是什麽東西。不少關注於此的人不由得想起了之前曹操四萬精銳被呂布軍中一人以區區兩千殘兵擊潰之事,聽說當時就有如同今日這般異常之事發生。

在這些人想來,兩千對四萬,在一比二十的兵力比例之下猶能大勝,本就已經驚掉了一地眼球,現如今更是整出了一萬對百萬,還讓不讓人活了?

要知道,在這個以智謀高下和兵力多寡為製勝必要因素的冷兵器時代,若是有人掌握了非人力可能為之的能力,那麽對與之為敵的勢力來說,所將麵對的絕對是不可置疑的碾壓,甚至可以說是滅頂之災也不為過。

呂布軍本就以戰力強橫稱雄天下,如今又得了這般逆天的利器,那這大漢天下還能不能約束的了這位虓虎之士,僅僅一個青州,能不能令其滿足胃口?在絕對的實力之下,神馬都是浮雲啊!

可就在所有目光都將焦點都放在了北海黃巾退卻之後呂布將如何行事時,呂布軍的退軍舉動。卻是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急流勇退,見好就收,點到即止卻又以勢隱迫。北海不乏智謀之士,呂布這番毫不掩飾的舉動之用意,對這些人來說並不難看出來。無非是霸占著大義之名,不想擅開對本州郡縣動兵先例,既想當那啥,又想立那啥之舉而已,倒是不足為怪。不過這似乎不是為眾人所熟悉的溫候呂布的作風啊!一向攻城拔寨所向無敵,賴無雙武力橫行天下的絕世猛將,又要整出些什麽幺蛾子?難不成這位有過殺義父投賊之舉。行過子烝父妾之事,又做過誅國賊功臣的複雜人物,在擔任了青州牧之後,也開始玩那些動不動就妄托大義行事。虛偽不堪的手段了不成?

就在此番北海一戰前後的詭異被人揣測琢磨之時。北海文武上下卻是在驚詫於呂布軍的戰力和此番反常舉動之餘,對於自家太守孔文舉將接下來將如何應對,都保持了足夠的關注。

北海雖不過是大漢青州治下一個小城,但因為太守孔融這聖人之後的名頭和他那善交朋友的性格,也著實聚集了不少才俊名士,甚至同孔融交好的鄭玄、邊讓,之前也被困在北海城中。可以說北海城中的一舉一動都甚為引人注目。此前北海是作為反呂先鋒般的存在為世人所知,此番若是真被呂布挾大勝之威強行得了去。因而惡了這許多名士大家的話,以這些人在士人中的影響力。相信至少呂布軍日後治理青州將麵臨的困難將包括但不限於無官可用之憂了。

“叔治兄,你就給小弟透露一下,主公此番急召北海眾官究竟何意啊?”天都快亮了,在孔融的北海太守府中,一眾文武神色卻是沒有絲毫的睡意,人人都有些不安的等待著孔融的到來,有幾位同王修相熟的官員,湊近了王修身邊,低聲問道。

“主公之意,修豈能得知?”王修一臉平靜,讓人看不出一點端倪,淡淡的說道:“我等身為主公手下之臣,麾下之將,隻安心待主公吩咐便是,又何必多問?”

“這……叔治兄言之有理,言之有理!”這人討了個沒趣,見王修這幅緘口不言的樣子,越發猶疑起來,但見實在問不出什麽東西來,也隻能作罷,訕訕而退。

“主公來了!”正當太守府政務廳中眾人低語之聲嗡嗡不絕之際,突然武安國的一聲暴喝,卻是令場麵為之一靜,將眾人的目光都吸引了過去,一個個爭相打量被孔融單獨叫進去密談的武安國臉色,以期能提前看出些什麽。

“諸君久等了!”當孔融帶著淡淡疲憊的聲音傳來之時,卻是令下首這些文武官員對孔融的裝束吃了一驚。孔融沒穿官服,隻穿著一身素色的儒衫,但在這個崇尚大紅大黑顏色的漢末來說,出現在一位勢力之主身上,代表的卻不僅僅是其淡然之意了。難不成,孔融當真是想對呂布服軟稱臣,以全昨日之誓了麽?

“諸君!融等乃是大漢之臣,蒙天子信重,托付北海一郡,教化生民,唯夙夜憂歎恐有失仁政,負天子恩寵,愧黎民百姓。奈何數年之治,因融才寡智短,上不能救天子於賊手,下不能安黎庶以保境,致使北海蒙難,險些破城於黃巾賊寇之手,融實羞愧難當!”孔融沒有理會因為這身穿著而引起的小幅度**,頓了頓,淡淡的說道:“北海尚且如此,整個青州更是疲敝混亂不堪,使得流民四起,黃巾賊寇借機肆虐已久。之前青州牧呂將軍甫入青州之時,正值混亂最甚至時,北海孤懸東北,難通消息,故而被世人訛傳孔某狂妄,欲不顧大漢州郡疆界上下之分,以圖自立等語,令某百口莫辯,隻能寄希望於明智之士知某苦心。此番北海蒙難,呂青州傾力來救,借天子之威能,逞豪雄之手段,肅清黃巾百萬,青州大治在望。融以為北海複歸青州治下之時機已到,還望北海上下官員吏屬,眾體一心,以大漢江山為重,不負天子之恩,常懷報國之誌,以堪青州大治。融之前之言,雖是戲語,但也足見大漢二十三位先帝之靈不遠,必將佑我江山。明日,融意將兌現諾言。向呂青州獻城托付,以白吾心!”

“嘩!”

孔融一番話說完,頓時引得廳中文武一片嘩然。長舒一口氣者有之。若有所悟苦想冥思者有之,恨其不爭哀聲歎氣者有之,總之各種作態不一而足。但唯一相同的,卻是對孔融這番滿是托詞的服軟之語說完時生出的古怪神色。你說你打算要和呂布和好,直說不就完了麽?扯這些閑篇幹嘛?最後竟然還牽連上了大漢二十三位先帝?這些最遠的已經死了幾百年的人,合著最近沒事幹,都湊成一塊在你孔文舉的院子裏呆著呢?

孔融倒是沒有對這些人的議論生出興趣。說完了這麽一番話之後,吩咐王修明日將此言錄於絹帛之上,遍貼四門。再遣使出城告知呂布。便頭也不回的轉回了內府。如今旁人無論說什麽都已經入不了孔融的耳朵了,現在孔融很冷靜,也很激動,或者所他孔文舉自被王修一番話說動之後。就已經因為奮鬥目標。是啊。便是黃巾百萬之眾也不堪呂布軍一擊,便是自己再努力自立又有何用?倒不如學那為義之所趨,萬死無悔的王司徒,必將有所收獲!孔融現在簡直將自己當成了王允再世,司徒再生一般,滿心是要學那王允一般托身賊側,若呂布敢有異動,便行那雷霆之舉。以圖大事。

“仲明?可是選好了隨行的人選前來同某告辭的?這孔融老兒雖然不識抬舉,但卻是個有些名望的。某聽說當年他惡了何進。何進想要殺他都被勸住,就是怕殺了這廝惹得四方之士不滿。你此去可要注意言辭,莫像是對付曹操那般,呃?奉孝也在?”呂布一大早起來就得到衛士傳報,說是秦旭在營帳之外等候,便以為秦旭是來辭行的,說了一大通之後,才發現秦旭的身邊還有個郭嘉,一副沒睡醒的樣子,在那笑眯眯的看老丈人訓女婿,才覺得有些不太對勁來,問道:“怎麽了?莫非是那些黃巾降眾嘩變?或者是孔融這廝死了心的要同某對立下去?來人,取我盔甲來!”

“主公!”秦旭苦笑著屏退了準備應諾而去的內侍,對呂布說道:“旭本來的確是打算同主公辭行之後,便帶著用慣了的陷陣營老許死貓等人連同子義一同前去,料想有這幾人在,定然能夠護得某安全,但沒想到有人比我等還早,這次北海之旅,旭恐怕是去不成了!”

“此言何意?”呂布越聽越是奇怪,笑罵道:“少學奉孝般說話恁地兜圈子,多和人家學學這一步三計的本事,速速說來,究竟是怎麽了?”

“主公忒也錯怪了郭某!”沒等秦旭繼續這一大清早逗呂布悶子的大計繼續實施下去,郭嘉佯怒插口道:“仲明這小子忒也憊懶,北海來使言孔融欲獻城之事,他便同主公說了就是,偏生擾了郭某的美夢不說,還被主公好一番奚落!嘉實不服!”

“孔文舉竟然服軟了?可是有詐?”呂布聽到此言,也顧不得郭嘉同秦旭的笑鬧,急急問道。現在黃巾數十萬口雖然歸降,但僅僅憑著臨淄、濟南二地是容納不下的,其他地方雖然複歸,但畢竟沒有個能放心的官吏主政。之前還在囑咐秦旭對孔融別再犯邪勁,向“欺負”曹操似的將人家孔融整的下不來台呢,這轉眼間,孔融竟然派使者來要獻城了?由不得呂布不多心。

“這事是奉孝的強項!”秦旭一推六二五,指著郭嘉笑道,令呂布和郭嘉苦笑不已。

就在呂布對孔融欲獻城之事頗生出些猶疑猜測之意時,卻不知就在北海西北方向,有一隻兩千人左右的軍隊,也正在向著北海城行進當中。

“二弟、三弟!此番我等得伯圭兄長相托,言那百萬黃巾圍困北海,那北海太守孔融乃是當世大儒,又與伯圭是同盟,負有牽製呂布之重任,此番有難,我等不能坐視不管!務必要加快行軍,盡早趕往北海城才是!”這支隊伍中,為首一人麵白微須,相貌不甚出彩,唯有那兩個大大的招風耳和快要垂到馬肚子上的一雙長臂,著實引人注目。

“大哥放心,此次我等有公孫瓚撥給的駿馬千餘,定然能在北海城破之前趕至便是!”這白麵大耳者身邊一員紅臉漢子沉聲說道。

“就是!總之不能讓那三姓家奴平白得了好名聲去!這百萬黃巾,正合著該他家爺爺我大殺一通!若是那呂布知趣則罷,要不然,咱這蛇矛,總得在呂布這廝身上留下幾個窟窿!”被稱作三地的黑臉漢子大咧咧的說道,貌似渾然不懼呂布的威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