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坡上的墓園跳進橫濱灣後,安室透幹脆變回人魚,遊回了米花町的堤無津川。

這還是變身人魚後,安室透第一次出現在大自然的水域中。比起窄小的浴缸,顯然寬廣的水域更符合如今的他。

從橫濱到米花,若是乘坐地鐵,大概需要一個小時。然而事實是,安室透花的時間反而比乘地鐵要少一些。

但即使如此,等安室透回到家,天也已經黑透了。

隨著鑰匙插入鑰匙孔,“劈啪”一聲,屋子裏亮了起來。

突然亮起的燈讓人不由自主眨了眨眼。燈光下,高大的男人站起來時,幾乎遮擋住了所有的光。

是琴酒。

即使不想承認,但琴酒確實比安室透高了那麽一點。

男人難得沒有戴帽子,黑色風衣和白色燈光交匯,形成一圈名為琴酒的人形輪廓,金色頭發熠熠生輝。

那一瞬間,像是渾身發著光。

直到一股冷意投射到安室透的身上。

嗬,他還真是瞎了眼,安室透鄙夷地想,像琴酒這樣置身於黑暗中的人,怎麽可能會和“光”有所聯係呢?

墨綠色的目光繞著安室透打轉:“饑不擇食?”

琴酒的話並不是無的放矢,且意外地形象。

因為此時的安室透,形象實在有夠糟糕。

水珠從發尖不斷滾落,濕淋淋的衣物緊緊貼在身上,手中搞笑似的提著兩條魚。

安室透的真實狀況自然不是表麵展示出來的那樣。渾身水潤能讓人魚愉悅度提升50%,乃至更多。

但以人類的眼光來看,確實不怎麽樣。

帥氣落湯雞的重點仍在“落湯”兩字,提著魚的形象顯然搶占了“濕身”的**。

——是搶占,不是打破。

對於琴酒的嘲諷,安室透的應對是“啪”地將魚扔到案板上。兩條魚被摔得昏頭轉向,黑色眼珠還保持著濕潤,嘴巴一張一翕,明晃晃的新鮮食材。

墨綠色追隨著靈動變幻的曲線,安靜下來,不置可否。

“如果真的饑不擇食,你就不會和它們見麵了。”

這是安室透在海中意外捕食的晚餐。即使變成魚,他還是更喜歡人類的烹調方式。畢竟,美食家的特征可不是隨機出現的產物。

因為沉甸甸的食物給他帶來一種滿足,才選擇直接用手提著魚回來。隻是安室透沒想到琴酒會提前回來。

不過,“饑不擇食”卻也警醒了安室透。他似乎越發被“人魚”的天性所影響了。顯而易見,他還生活在人的社會中,並會選擇繼續生活在其中。

另外,這次的事也提醒他,即使質疑身上的“遊戲係統”,但不妨礙他嚐試使用。也許,得好好再研究一下身上的這個“遊戲係統”了。

安室透瞟了一眼站在原地的琴酒,思考從琴酒身上獲取獎勵點的可能性,一邊開始處理兩條魚。

可是,這麽晚了,琴酒這家夥,肯定吃過了吧。琴酒是個略講究的人,說不定是在高級餐廳享受了一番才回來。

不過,也說不一定,畢竟這次的任務是關於那個人。若是那個人,琴酒怕是吃不下飯吧。

想到組織裏的流言,安室透不由為那個人感歎一聲,繼而又有些幸災樂禍。

從不小心自伏特加嘴裏聽到那個名字,安室透就有些看笑話的意思。他完全想象不出,琴酒可能出現的表情。

安室透手上的動作越發大起來,砧板發出了些許的聲音。安室透注意到琴酒的眉因此擰在一起。

“任務失敗?心情不爽?”

金色的頭發絲都寫著嫌棄:“這是試探?”

“當然不。”安室透矢口否認,“我隻是好奇流言。”

“流言?”

安室透手上動作不停,以免顯得太過關心:“那位研究員,據說……你們有一腿。”他斟酌了一下,才選出一個貼切的詞。

“哪位?”琴酒的聲音變得發冷。

這明顯的變化,讓安室透略詫異,難道是真的?

“當然是那位……”雪莉酒。

未盡的三個字被吞了回去,琴酒的眼神讓安室透的心顫一下。

琴酒冷哼了一聲。

“如果要說有一腿。”語氣嘲諷,“眼前不是有一位。”

嗬。

安室透手上一個用力,整條魚便被劃成兩半。

“誰說的?”

安室透自顧自動作,因為之前那一刀,原本想做的菜式便隻能換一個了。至於琴酒的問話:“我可不是你的部下,沒有義務匯報吧。”

琴酒哼了一聲——這時候,他的語言實在貧乏得可憐。

魚開始下鍋,安室透選擇了曾經在種花飯館裏學會的菜式。

琴酒自如地闖入了櫥櫃間,開始尋摸櫥櫃。窄小的空間,兩人背擦著背,琴酒強烈的存在感讓人幾乎無法忍耐。

在安室透快要忍不住發脾氣時,琴酒找到了他要的東西。

兩個透明酒杯被放在飯桌上。

安室透這才注意到桌上原本擺著的長條形酒盒。

酒液進入容器,緩慢的揮發出應有的醇香。已經脫離了普通人類範疇的安室透,嗅到了那股若有似無的果香。

安室透雖然代號波本,但最愛的酒卻是葡萄酒。而且,相較於“酒”的部分,其實他更愛“甜”的那幾分。

兩個酒杯是明晃晃的暗示。琴酒這種挑剔鬼,自然不會拿劣質酒糊弄。

於是,安室透暫時將成見放在一邊,端起自己的魚肉料理就上了桌。

至於琴酒拿出來的酒正合他心意這種事,安室透才不會多想。不過是這種程度的巧合,要知道,葡萄酒可是一種很普遍的酒。

*

安室透是抱著琴酒醒來的。

兩人身高差不太多,睡姿不同。琴酒長手長腳放著,臉色雖冷,手腳卻暖。安室透則愛縮著身體。

一手抵在琴酒胸口,一手抱著人家的腰。所以,有些像窩在琴酒懷裏。

安室透一個機靈坐了起來,黑……垮著臉:“不是給你準備了地鋪嗎?”

驚覺不知不覺間被“魚”的那部分所影響,安室透開始有意識地控製自己。這部分的行動力算得上快速,所以當天晚上,安室透就睡回了自己原本的床鋪。

至於他的臨時舍友,安室透在臨睡前,他給琴酒準備了地鋪。現在,那地鋪正整整齊齊碼在地上,一點動過的痕跡也沒有。

琴酒自然地坐了起來,身體舒展。這樣,兩人又成了並排靠坐在床頭的樣子,本就不寬的床,顯得格外狹窄。

“不習慣。”

琴酒的樣子完全沒半點在意的樣子,眼睛微微眯著,享受著晨間被窩裏最為適宜的溫度。床單和被套是昨天出門前換過的,柔軟的布料摩挲在肌膚間,讓人舒服得不想起床。

可惜,安室透沒有這樣的想法。他一把掀開被子,任由晨間的冷意襲向**的另一人。

安室透其實拿琴酒不太有辦法,對方的性格實在太過冷淡。若非是當下有完全撕破臉的打算,或者自己的存在威脅到了組織,那麽,在此之前,任何挑釁都是蒼白無力的。眼前的男人,或許連稍許激烈的反應都不會給。

真是討厭極了。

當然,這個世界上,除了琴酒,還有一個類似性格的人——FBI探員,赤井秀一。

想到那個男人,安室透在心底冷笑一聲。

*

早晨的事,最終無疾而終。

安室透隻能期盼著,琴酒早日離開米花町。不過,第六感每每提醒他,這件事恐怕不是那麽簡單。

琴酒留在米花,應該是抓到了雪莉的尾巴。

昨天的試探,讓安室透明白,所謂的流言,可能真的是流言。雪莉對琴酒,不,應該是對組織,一定還有某種不可替代的作用。

可是,到底是什麽呢?不可能是組織的秘密,就連他,對組織的某些機密都還處於完全未知的狀態。

雪莉在組織裏,一直負責的是藥物研究……在安室透出人魚島任務前,雪莉就逃離了組織。琴酒不是好糊弄的人,那麽,雪莉是怎麽跑掉的?

未知條件還是太多了。安室透閉了閉眼,將大腦中暫時清空,開始專注手上的動作。

他正在製作和果子。

因為安室透用自己的私人時間,前往橫濱處理波洛的工作,所以店長先生大方地再給了安室透一天休息時間,總而言之,算是調休。

至於咖啡廳,據店裏的小梓小姐所說,店長應該會在今天麵試新的服務生。也許下次上班,就能看到新同事。

因為打算送給店長等人的和果子伴手禮,還放在隨身清單裏,而琴酒又提前回來,所以安室透便不好直接拿出來了。不過,昨天在店裏,安室透試吃了一部分,覺得自己製作應該不難,便決定自己動手製作。

說起來,上次幫他的鄰居,是個中學生,正好今天學校放假,不如也去拜訪一下好了。反正,總比待在家裏看著琴酒,要讓人舒服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