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靜話音落下,三行隊伍之中紛紛都是竊竊私語的聲音,其中澤桂山一脈的議論聲最大。

這些藥徒平日裏的任務除了準備藥材之外,需要做的就是為藥園澆水、犁地、照顧靈藥等。

所以,昨日藥園所有靈藥被洗劫一空的事情,幾乎所有藥徒都已經知道了。

隻不過,因為孫丹師和澤桂山一脈的大師兄不在宗內,負責看守藥園的張皓失蹤,這些藥徒也不知道怎麽辦,所以這個消息目前還沒有傳出澤桂山。

但是,這並不代表著這些藥徒心裏沒鬼,再加上尹靜此刻代行掌教之責,她一開口,大多數藥徒的臉上都閃過了慌亂的神色。

“澤桂山一脈藥徒張皓摧毀藥園,洗劫靈藥潛逃,現已被執法堂擊斃伏法!”

尹靜說到這裏的時候,麵容十分的嚴肅。

她一邊說著,還一邊甩出了一枚銅製身份信物,其上沾染了點點令人觸目驚心的血跡,看得人不寒而栗。

“什麽!還有這種事情!”

“藥園一脈出了叛徒?”

“嚴懲,必須嚴懲!藥園的靈藥,是我們所有外門弟子的共同財產!”

尹靜此言一出,頓時整個殿前廣場都傳來了低聲驚呼,可偏偏尹靜沒有任何要讓這些外門弟子安靜的意思。

她話裏話外外加上此時的放縱輿論的姿態,赫然就是想澤桂山一脈給她一個說法!

而此時,本就心裏有鬼的藥園藥徒們聞言,更是如同無頭蒼蠅般徹底慌亂了起來。

靈藥失竊外加孫丹師和大師兄下山,這本來就已經足夠讓他們膽戰心驚了。

此刻,孫丹師指定的負責人張皓的身亡,外加靈藥失竊的帽子還扣在了他的身上,這直接成為了壓倒眾人的最後一根稻草。

可以說,此刻澤桂山一脈被完完全全的架在火上烤也不為過。

見此,尹靜的嘴角露出了一抹詭異的微笑,這個局麵正是她想看到的!

雖然她隻不過是掌教一脈的小師妹,但是她的心思之深,手段之狠絕非尋常人能夠企及。

讓她代行掌教之任,絕非雲機子的寵愛之舉。

靈藥失竊是真的嗎?當然是真的!

可是偷竊的人真的是張皓嗎?尹靜也不知道!

她隻知道,澤桂山已經騎在其他幾脈頭上太久了,這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執法堂抓住了慌亂逃竄的張皓,而尹靜得知此事之後,根本沒有給張皓解釋、暴露魏央的機會。

她不需要找到幕後真凶,她要將矛盾上升!

尹靜在話音落下之後,遲遲沒有開口,殿前廣場也越來越嘈亂紛雜。

太青山武修一脈的領頭人,外門弟子年青一代公認的最強者顧釗此刻站在太青山隊伍的最前列,臉上掛滿了不悅之色。

“藥園的,你們遲遲沒有答複,可是心虛?”

“你們這是在浪費我修行的時間!”

顧釗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武癡,他也習慣了直來直去。

顯然,此刻藥園一脈的反應,讓他十分的不悅。

而另外一邊,蒼岩山煉器一脈的領頭者張嶽同樣麵露不悅之色,顯然也認為藥園一脈是在浪費時間。

隻不過,火雲宗外門中,藥園與煉器一脈的關係素來不錯,所以他倒也沒有落井下石,而是選擇了作壁上觀。

正當場麵即將失控的時候,魏央不卑不亢的從隊伍的末尾走出,他掃視了一眼那些已經有些慌不擇路的師兄弟們,直接走到了隊伍的最前列。

“藥徒魏央,見過尹靜師姐!”

他的神情十分的平靜,就好像發生的一切都和他沒有任何關係一般,尹靜見到魏央,眸中也閃過一絲異色。

她也聽聞了昨天發生了什麽。

隻不過那些還為達到煉體極境的小打小鬧對她而言,根本算不上什麽。

尹靜張了張嘴,剛想說些什麽,卻被魏央的話所打斷。

“澤桂山一脈出現叛徒,導致靈藥受損,我替孫丹師向掌教賠罪,如需懲罰,我可一概擔下!”

“至於損失的靈藥數量,包括後續應如何處置,還需等師尊回來定奪!”

魏央的話意思很簡單,你現在想懲罰澤桂山一脈,完全沒有任何的問題。

但是你要是想清算,和藥園算算靈藥損失這筆賬,就得等孫丹師回來!

此刻明明是始作俑者的魏央,卻站出來為藥園說話!這實在是匪夷所思……

不過細細一想,其實倒也沒有什麽不可理喻的地方。

魏央之所以此刻挺身而出,一方麵是因為前身記憶,雖然對於孫丹師憎惡,但是對於火雲宗卻有著一絲絲的歸屬感。

另一方麵,則是因為這件事情如果不壓下去,掌教一脈越過孫丹師現在開始調查,那他不就露餡了?

所以,想要算賬必須得等孫丹師回來!

魏央需要這段時間!

包括尹靜、顧釗在內的所有人此刻聽到魏央的話,臉上都露出了吃驚的神色。

而尹靜更是輕輕咋舌,目露異色。

這魏央的三兩句話,仿佛直接將她的如意算盤給摔爛了一般!

她原本的打算,就是要趁著孫丹師不在的機會,以靈藥失竊為由頭,逼藥園簽訂不平等的條約,借此來製衡藥園在外門的地位。

畢竟,藥園的地位是整個火雲宗外門,唯一一個能夠和掌教一脈並駕齊驅,甚至隱隱淩駕於之上的存在。

論俸祿,藥園一脈最多,論月度任務,藥園一脈最清閑,這個千載難逢打壓藥園的機會,他們自然不會錯過。

然而,魏央的出現和話語,卻如同巨石投入靜水中,引起了層層波瀾。

原本緊張、甚至有些騷亂的場麵,因為魏央的幾句話,突然變得安靜下來。

顧釗和張嶽等人也看向魏央,他們的眼神中充滿了疑惑和好奇。這個少年,到底有何本事,竟敢在這種時候站出來說話?

魏央站在隊伍的最前列,麵對著眾人的目光,他並沒有感到絲毫的畏懼。

“魏央,你可知道,你此刻所說的話,代表著什麽?”尹靜看著魏央,沉聲問道。

魏央輕輕一笑,他當然知道自己把這個屎盆子攬過來意味著什麽,但是他不攬又不行。

他和孫丹師之間的恩怨,他隻需要麵對一個凝氣中階的煉藥師,哪怕火雲宗事後清算,有足夠的時間堆砌,他自己就可以成為頂替孫丹師的煉藥師。

而現在,如果火雲宗這個龐然大物介入的話,事態一旦暴露他要麵對的就不僅僅是一位凝氣中階那麽簡單了……

暫且不提內門,光是外門執法堂,就足足有著十名凝氣極境的執法客卿。

“我當然……”

魏央剛打算開口,卻被一道爽朗的男聲所打斷。

“你一個你一個名不見經傳的藥徒,也配替孫丹師做決策?”

聲音來自於雲崖大殿之內,順著傳來方向望去,說話的是一位英俊瀟灑的青年男子。

“趙剛師兄!”

“沒想到這件事情竟然驚動了他!”

“他不是已經突破煉體境,進入內門了嗎!”

趙剛!

掌教一脈的大師兄,弱冠之際已然突破煉體境達到了凝氣境,是整個火雲宗不世天才之一。

同時,相傳他和內門某長老之間的關係複雜,是為了曆練才進入外門。

趙剛身著一席白色長袍,袖口處繡有金色的火雲紋路,彰顯出他外門大師兄的尊貴身份。

他麵部線條俊朗,雙眼炯炯有神,透著一股不怒自威的氣質,當他出現的瞬間,已經有數位女弟子麵露桃花,一呼百應的開口說道:

“就是,你一個區區藥徒,也敢在這裏大放厥詞,簡直不知天高地厚。”

“我讚同師兄的說法,你不配!”

“徹查!此事必須徹查!”

趙剛顯然早就想到這會出現這一幕,嘴角勾勒出一抹迷人的微笑,裝模作樣的和那些響應他的外門弟子點頭示意。

而魏央聽到這些話,並未動怒,反而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

他早已從前身記憶中得知趙剛的為人,表麵風光無限,實則心胸狹窄,睚眥必報。

不用想也知道,這趙剛多半是想要趁著這個機會,謀取屬於他自己的切實利益。

念此,魏央也不慣著,直接開口說道:“我乃是孫丹師座下頭號藥徒,除了大師兄之外,日常輔佐孫丹師煉藥的藥徒隻有我一個,我不配誰配?”

魏央字正腔圓,隻不過他沒說的是……

輔佐的藥徒?

人體試藥的倒黴蛋!

趙剛聽到魏央的話,眼中頓時閃過一道陰翳的光芒,已經很久沒有人敢這樣忤逆他了!

“魏師弟,你先別急!”

“就算你此時再怎麽胡攪蠻纏,你充其量也隻不過是一個藥徒而已!”

“如果不是雲崖大會,你連和我說話的資格都沒有!麻煩你注意一下自己的態度!”

魏央聞言更是不卑不亢的冷笑說道:

“哦?我急了嗎?”

“趙師兄的意思是,你掌教一脈的弟子,身份地位遠高過藥園的弟子?難道藥徒不是藥園的弟子嗎?”

“還是說……你們著急趁著孫丹師不在,想要瓜分我們澤桂山!”

字字珠璣,鏗鏘有力!

魏央的三兩句話,不僅給予了趙剛最凜冽的反擊,更是不聲不響之間,將整個掌教一脈推到了懸崖邊上!

“這……”

太青山的顧釗此刻微微眯起自己的雙眸,他先前去澤桂山取孫丹師為他煉製的丹藥時,曾經和魏央有過一麵之緣。

在他印象之中,這魏央是一個怯懦,低聲下氣的主,別說能夠說出先前那番淩厲的話語。

就是讓他和趙剛對話一番,恐怕都要嚇得尿褲子。

而現在,他卻三言兩語之間,直接將藥園弟子從火上救了下來,反倒是將趙剛放在了火上炙烤。

“不簡單啊……”

顧釗喃喃自語,而來自蒼岩山的張嶽同樣目光嚴肅的看著魏央,這位號稱外門煉器天才的存在,此刻喃喃自語的開口說道:

“用言語完全壓製了趙剛?”

“三兩句之間就將趙剛逼到了懸崖邊上,嘖嘖嘖……”

“這下趙剛可麻煩了,他隻要接話,斷然會陷入無底深淵之中!”

趙剛自然也不是蠢貨,他自然知道魏央是在給他挖坑,他頓時勃然大怒,

一股怒火自心間湧起,他眼神中閃爍著森冷的光芒,緊盯著魏央,試圖從他那平靜無波的臉上找到一絲破綻。

然而,魏央隻是靜靜地站在那裏,仿佛一座巍峨的山峰,任憑風吹雨打,巋然不動。

“你……你胡說!”

“你說我們想瓜分藥園,你有什麽證據?”

趙剛渾身氣勢一陣鼓**,他此刻恨不得直接下場將魏央的嘴巴給撕爛,但是此刻乃是一月一度的雲崖大會,又有這麽多外門弟子佐證,他怎麽可能出手?

氣急敗壞的他此刻隻想和魏央對峙,偏偏魏央隻是微微一笑,根本沒有搭理他的意思。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此次代行掌教之責的,應該是尹靜師姐吧?”

“哪來的蒼蠅一直在嗡嗡叫,煩死了!”

絕殺!

魏央此言一出,趙剛那英俊的麵容之上,頓時浮現出了一層濃鬱的絳紫色,就好像是豬肝一般。

可以說,此時的趙剛,比吃了屎都難受!

趙剛行將進入內門,他原本的打算就是在外門掌教麵前刷一刷存在感,讓雲機子在交接儀式的時候,為他美言幾句。

現在可好了,存在感沒刷到,反倒是被魏央狠狠的打了兩巴掌!

打的還是臉!

本來隻想按照蘇師妹說的,給你點教訓……

現在你已經有取死之道了!

趙剛暗暗在心中想著,而另外一邊的尹靜自然不可能看著掌教一脈落了麵子。

她神情複雜的看著魏央,此時她不管說什麽,都已經木已成舟,局麵已然無法挽回。

尹靜隻能咬緊自己的後槽牙,緩緩開口說道:

“一切都是誤會!魏師弟所言確實合理!”

“懲罰就免了,但是還請麻煩師弟代行轉告孫丹師,這是你們澤桂山內部的事情,如何處置你們自省決斷!”

“但是靈藥的損失,掌教需要一個合理的答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