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琤握著方向盤的手緊了緊,沒有轉頭,也沒有說話。

盛夏的目光淡淡打量著他,料想他應該在思考,沒有打擾他,便暫時的看手機。

突然,顧琤衣兜裏的手機震了震。

他簡單飄出一句,“幫我看看。”

盛夏拿出手機先是一愣,但很快反應過來,微微挑眉,“剛才跟你吵架的人發來的。”

顧琤的臉色變了變,目光也變得銳利,扭頭看了盛夏一眼,“他說了什麽?”

盛夏歎氣,“果然跟我猜的差不多,阿姨回別墅去了。這會應該在家。”

顧琤開車的速度突然快了些,有些情急的拐向附近的岔道,就要掉頭前往程夕家。

聽著車輪摩擦的聲音,盛夏身體有些慌張的往旁邊倒了倒。

用驚慌失措的眼神看著顧琤,“算了,還是我來開車吧。你找個地方先停一下。”

顧琤冷靜下來,發現差點傷害到了盛夏,一陣後怕,沉默著點頭。

了路口的紅綠燈,盛夏跟顧琤互換了位置,由她擔任司機。

顧琤則坐在副駕駛座上,一隻手緊緊捏著手機,沉默著發呆。

他剛閉上眼睛,過去的一些畫麵就從腦海裏,傾瀉著全部襲來。

從進了孤兒院,他無時無刻不在用冷漠跟厭世,偽裝著自己。

心痛得滴血,總是隔三差五的守著孤兒院的天空,幻想著有一天程夕回來接他。

可實際上,程夕壓根就沒有來。

他對程夕的恨,也就越來越深。

恨意正濃的時候,顧琤的額頭冒起了冷汗。

或許是為了轉移注意力,他又嚐試著去回想很多被他刻意忘記,卻始終印在腦海深處的某些快樂回憶。

在程夕拋棄他之前,他也曾經是個快樂的小孩。

程夕總是想著辦法給他買好吃的好玩的,一有空也會陪他去玩。

有一次,他看了電視,非常憧憬在海邊奔跑的小朋友。

不過跟程夕提了一嘴,那年的暑假,程夕帶他實現了願望。

他們母子在海邊畫了一座城堡。

回想起那些照片,顧琤的眸子轉了轉。

程夕早在不經意間,拍下了他在海邊的笑臉……

心突然一陣一陣的疼,顧琤的呼吸再度變得困難,視線也不自覺的模糊,可腦子卻非常清醒。

清晰的意識到,程夕變成這樣,是真的會死。

之前從來沒想過程夕風華正茂,身體垮下去的速度會如此之快。

顧琤感到深深的恐懼,心實在太過疼痛。

就像以前程夕不願意回頭看他一眼,任由他在大雨中追逐也要離開他。

盛夏一邊開車,時不時的偷瞄顧琤一眼,卻發現顧琤額頭的汗珠。

車裏分明開著空調,他的臉色也非常不好。

“是不是又想起不開心的事了?”盛夏心情忐忑的試探。

顧琤回過神,睜開眼看了她一眼,表情有些僵硬,那雙深邃的眼睛,卻好像染上了一絲紅。

顯然是在極力的隱忍著。

搖了搖頭,顧琤靠回椅子上,“連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在想些什麽。”

盛夏看了看前麵的路,表麵輕鬆的笑了笑,“很快就到了,什麽都別想。”

顧琤沉默的點頭。

來到程夕的別墅。

剛要進門的時候,盛夏卻攔住了顧琤,“你先在外邊躲一下,我假裝一個人先過去。”

顧琤明白盛夏是想給程夕一個適應的緩衝,便點頭答應。

盛夏邁著匆忙的腳步,走向橫在眼前的那扇高大威嚴的鐵門。

敲了敲門,她試探著開口:“阿姨,是我,我來了。”

坐在屋子裏發愣的程夕,臉色微微變了變,視線當即看向了門邊。

一顆心止不住激烈的跳動著,狠狠的捂著心口,生怕一個承受不住撅過去。

盛夏透過可視屏,微笑著跟程夕打招呼,“阿姨,您能不能先開門?”

片刻之後,程夕還是忐忑的看了看門鈴的位置,“小夏,你怎麽知道我在這?”

盛夏繼續微笑,禮貌的回答:“是私人醫生告訴我,您在家的。”

程夕的眼神,卻似乎有些不確定的盯著盛夏身後,“你是一個人過來的吧?”

就知道程夕會有所猜疑,盛夏馬上點頭,“是的。”

程夕暫時的卸下信、訪,這才拿遙控器開了門。

盛夏快步走了進去,手輕輕的帶上門,卻故意沒有完全鎖上。

顧琤就躲在不遠處,盛夏悄悄給他使了個眼色,他明白過來。

她這是有意給他留門。

“總算找到您了,您不知道我有多擔心。”盛夏一上前,就輕輕拉著程夕的胳膊跟她寒暄。

程夕的表情有些不太自然,嘴角勾著一抹苦笑,“在醫院等死,跟在家等死的差別,就是在家起碼能舒坦點。”

盛夏聽出她的悲觀,拍了拍她早已經瘦得不成形的手背,“不會的,您的醫生還有顧琤,都不會眼睜睜看您撐不下去。”

程夕的反應卻出奇的冷淡,隻是當沒聽見一般搖了搖頭,“到了這個地步,我相信生死有命。”

話音剛落,門口突然傳來一陣動靜。

顧琤突然推門而入,高大的身形遮擋了門口部分的光線。

一瞬間,氣氛就凝結了。

程夕原本還平靜的臉色,瞬間就變了,目光淩厲幾分,懷疑的盯著盛夏。

“盛夏?為什麽要對我撒謊?你到底有什麽陰謀?我信錯了你!”

麵對著程夕一連串的質疑,盛夏的小臉有些蒼白,卻隻是咬了咬唇,“阿姨,對不起。”

程夕的憤怒寫在臉上,抓起身旁的花瓶就砸在了地上。

“你們通通給我出去,我誰都不想見!”

這一刻,完全沒有了之前的淡定從容。

顧琤看著程夕發瘋,擔心程夕傷害到盛夏,趕緊上前將盛夏拉到身邊,形成保護的姿態。

“是我讓她跟你撒謊的,是我想跟你見麵。這件事情你根本不用責備她,有什麽全衝我來。”

程夕手裏的花瓶已經摔在地上,她的手卻僵硬得遲遲沒有收回。

呼吸變得越發急促,顯然是在震怒的狀態當中。

“你們出去!我誰都不想見!”她揮舞著手,指著門口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