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行院,被夜晚的寒風一吹,便覺剛才連飲幾杯有些上頭,勉強回到家裏,時間已經不早。

剛走進院子,就看到素娥帶著丫頭蕊兒迎上來微微皺眉道:“官人酒沉了,快些進屋,外頭風大,吹了風身子受不了。”

說著,帶著孫園和蕊兒將李成赴會房間。進了屋,素娥接過蕊兒遞來的熱巾給李成擦了臉,又喝了解酒茶。李成本來並不覺得自己醉酒,隻是被風吹了,感覺上頭,這時喝了醒酒茶,又被素娥這番服侍,便覺清醒了不少。

看到燭光中,素娥那微蹙的秀眉,不覺點頭道:“這麽晚了,你怎麽還沒睡?”

素娥輕輕歎了口氣,搖頭道:“官人送回來的那位姑娘究竟是怎麽回事?我看她傷勢沉重,恐怕要躺上一段時間了。”

李成這才想起被送回家裏的玉娘,不覺點頭苦笑道:“玉娘被李家行院的鴇母欺淩殘虐,很是可憐,這次若非我們湊巧前去的話,恐怕她用不了幾天也要死在那鴇母的手上了!”

素娥聞言拉著李成,點頭歎道:“我晚間帶著錦娘替她換身上的衣服才發現,身上竟然全無一塊好肉,真是慘不忍睹!幸好官人把她送了回來,不然可憐一條性命!”

李成雙眉一挑,冷冷地道:“我當時不便查看玉娘身上的傷勢,否則,一定不會這樣輕易放過那該死的鴇母!難怪師師對她神色冷淡,想來當初也一定沒少被她欺淩!”

素娥看著蕊兒,點頭道:“可憐我們這些女兒家,個人際遇隻能聽天由命。素娥能遇到官人那真是上天的恩賜。”

蕊兒看著李成和素娥,微微含淚道:“這樣的世道裏,哪個草民百姓沒有一筆血淚呢?隻是那些人都沒有奴婢們這樣的福氣,遇到官人和大娘子這樣的好人!”

李成在家一向沒什麽上下尊卑的概念,素娥雖然是官宦人家出身,但是經曆了瓦肆賣藝的那段時日,對於森嚴的等級觀念也淡漠了不少。家裏的這些奴婢,環境相對來說還是十分寬鬆的。隻是錦娘和秀娘兩人反而時常提醒李成,注意上下尊卑。

李成自己本來有些排斥這種等級觀念,但是身在這種封建時代,等級的劃分是無可奈何的,卻還是不將這些放在心上。這樣一來家裏的下人也就十分感激李成夫妻,對於錦娘和秀娘則是一種深深的畏懼。

聽了蕊兒的話,李成的心情十分難受,相比起從前的二十一世紀,這時代的百姓真是太善良了。

換下身上的外衣,換了在家穿的家常衣服,已經長長的頭發則取了冠帶,隻用絲帶綰了,披了一件棉袍便向下院玉娘的房間走去。

走進房間,發覺廚房的王嫂也在旁邊幫忙照料,看到李成進來急忙上前含淚行禮。

李成看著昏睡中的玉娘,向王嫂點頭道:“玉娘傷勢如何?”

王嫂沒料到這麽晚了,李成會忽然過來,有些慌亂地道:“回官人,這位姑娘除了臉上,其他地方全是傷,有些地方不但有燒傷、燙傷,還有那些女兒家敏感的地方都被針紮爛了,這些人簡直都是畜牲!”

跟著李成進來的素娥聽到王嫂的話,悄悄握住了李成那溫熱的大手。用力握著素娥那冰涼的玉手,李成長籲了一口氣地點頭道:“你們好生照顧,若有什麽好醫好藥一定不要在乎價錢,隻要能把玉娘的性命救回來。”

王嫂聞言,連連答應著,不顧眾人的阻攔,硬是跪在地上要替玉娘叩頭感謝李成。李成急忙將她從地上扶起來,看著在場眾仆役,認真地點頭道:“大家在我這裏不要擔心什麽,我會盡力讓大家的生活好一點,對我來說所有進入這個家庭的人,都是我的家人,有什麽困難,我們一起分擔!”

這些仆役何嚐聽過李成這樣的話,一個個都大為感動,孫園第一個搶著點頭道:“官人對孫園怎麽樣,孫園自己知道,孫園沒有什麽可求的。隻求菩薩保佑,來世還能服侍官人!”

圍在旁邊的幾人都紛紛含淚點頭,一起激動地道:“菩薩保佑,咱們下輩子還能遇到官人!”

李成還真沒想到,這些人竟然這樣容易滿足,其實自己什麽都沒做,平時也從來沒有注意過他們的喜怒哀樂,這時卻能有這樣真摯的感情。雖然人的想法時常改變,自己不能保證這些人會一直這樣想,但是能眼前的這份家人的感覺,還是讓李成十分感歎。

第二天,李成剛走進中書省的舍人院,正要開始工作,便看到孫傅急匆匆地衝進來,拉著李成就向前麵的中都堂走去。

李成一邊任他拉著急趕,一邊驚訝地道:“可是出了什麽大事?”

說到這裏,忽然想起曆史上的宋徽宗宣和二年,一共發生了兩起大事。其中十月的方臘起義之外,就是十二月的宋江起義。這段時間都忙著弄皮蛋了,竟然把這件大事給忘記了!

到了中都堂,蔡京等人已經全部到齊,看到李成進來,蔡京淡淡笑道:“李大人,皇上正要命我等全部進宮見駕,到時候一定會問起宋江亂匪一事,你若有良策一定要向皇上奏明!”

孫傅見狀,小心地拱手道:“太師可否把地方的軍報讓李大人略微過目?否則,皇上問起,李大人如何應對?”

蔡京掃了一眼李成,微微搖頭笑道:“這個就不必了,軍報我已呈到皇上那裏去了,李大人才思敏捷,想必不用再看什麽軍報!”說畢,也不理會孫傅,帶著其餘官員就向宮中趕去。

李成看了一眼轉身離開的蔡京,心中冷笑。卻還是向孫傅平靜地笑道:“孫兄一番情意,李成先謝過了。”

孫傅無奈地搖頭道:“孫傅人微言輕,未能幫到李老弟,真是慚愧!”

李成還是十分感激孫傅的這番提醒,忙拱手道:“小弟先進宮去了,晚些時候再與孫兄道謝。”說畢,也帶著李全乘車向宮中趕去。

趕到宮中的時候,便看到這時崇寧殿內裏已經聚了不少人,蔡京、高俅,旁邊還有兩人到不認識,一名大約六十歲上下,麵白無須,身穿紫色公服,腰配雙魚袋。另外一名大約四十三四歲,同樣一品文官打扮。

看到李成進來,神色倨傲,也不理睬。這時站在蔡京身後,同為中書舍人的何栗向那名麵白無須的老者,冷冷地道:“梁大人,如今亂匪再起,不知有何良策應對?”

李成聞言,登時想起六賊之中的梁師成來,隻是這人的詳細情況,卻並不了解。既然這人赫然也是六賊之一,那名中年文官看樣子也不是什麽好人了。同時又感到徽宗居然同時寵信這樣多的宦官,實在是罕見!北宋果然是氣數已盡,自己就算是能夠挽回曆史,麵對這樣的昏君,又怎麽能做到呢?

聽到何栗的反語相譏,那中年官員立刻冷笑道:“本官尚且不知何狀元又有何等良策,來平定天下亂匪?”

何栗狠狠瞪了一眼那中年官員,正要開口,蔡京冷冷地道:“王黼大人身為少宰,何大人還是稍安勿躁為好!”

何栗冷冷地看著蔡京,怒道:“蔡大人果然不愧是誤國誤民之輩,令下官佩服!”

蔡京臉色一變,正要開口,殿內忽然傳來靜鞭那刺耳的輕響,殿內同時傳來內侍那尖細嗓音的高呼:“皇上駕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