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李成擔心不已的時候,何栗已經迎了上來。冷冷地掃了一眼欽宗身邊的李邦彥,何栗帶著身後十幾名官員一聲不吭地跪在欽宗麵前,攔住了去路。

欽宗看著神色悲痛的何栗,也有些不知道說什麽好,隻是連連搖頭歎氣。旁邊李邦彥雖然也有些害怕何栗一向的直言不諱,卻還是皺眉道:“何大人,皇上聖駕,你竟敢阻擋?今日的事情,皇上心意已決。而且,已經和金人約定,你總不能讓皇上失信吧?若是金人一怒之下攻進內城,那時皇上和宗廟都更加難以保全,何大人若有退去金兵的厲害,那就好了!”

何栗氣的臉色蒼白,跪在地上重重地叩頭道:“皇上乃是至尊至聖之人,怎能輕易前往金營?陛下不可,萬萬不可啊!”

欽宗皺眉看著何栗,歎了一口氣,勉強平靜地搖頭道:“愛卿且起來吧,朕已經決定前往金營了,否則一旦金兵真的攻破了內城和皇宮,朕一人生死事小,宗廟社稷若有閃失,朕如何去見列為先帝?”

何栗望著欽宗,並沒有起來,隻是含淚道:“陛下,如今種老將軍即將趕回京師,金兵必然不敢輕舉妄動,陛下何苦如此前去議和呢?”

欽宗看著跪在地上的何栗,皺眉道:“議和若是可成,種師道就可不必急急趕回,而是可以繼續西征,父皇征西的計劃才能繼續下去。況且如今已經約好,若是不去,豈非顯得朕更加膽小?國家的體麵也同樣難保。如今已經兵臨城下,再談顏麵,本就沒什麽意義了。”

何栗還想再說,可是張了張口又不知道說什麽,他原本準備了一肚子的話,這時卻被欽宗這幾句話說得啞口無言。對於軍事,他更是一竅不通,難以多說什麽,便向李成望去。

看到何栗的目光,李成自然明白他的心思,不過眼下是欽宗決心議和,別人再多說,也難以讓欽宗相信。想了想,隻好在旁邊苦笑不已。

眼下這個場合,他的身份,是掌握兵權的護衛,並不適合開口。一旦說錯了,弄不好就會裏外不是人,兩麵不討好。也就隻好對何栗求助的目光不予回應了。

看到李成臉上無奈的苦笑,何栗微微一怔,還想再說什麽,旁邊秦檜和張邦昌已經同時上前,秦檜更是低聲道:“何大人一片忠心,真是天日可鑒啊。隻是皇上已經下了聖旨要和金人議和,如今兩國不過是前去商議,任何事情都不知道會發生什麽。何大人若是執意阻攔皇上,耽誤了事情,皇上震怒,為百姓惹來災難,不知大人何以麵對?”

何栗冷哼一聲,掃視了一眼周圍聞訊趕來的百姓,怒道:“汴梁百姓,哪個不願報國抗金?前日才大勝金兵,為了一個區區郭京,難道竟然要屈膝投降,向金人稱臣?列位果然是謙謙君子!”

聽何栗這樣說,欽宗立刻臉色一變,皺眉道:“何愛卿,無需多言,朕已經決定了,先起來吧。”

看到何栗依舊一動不動地跪在地上,欽宗冷哼一聲,大步繞開跪在地上的何栗準備向前走去。何栗卻膝行兩步,攔在欽宗麵前,顫抖著頜下幹枯的胡須,含淚道:“皇上,皇上!不能前去啊!皇上理應立刻起複李丞相,重用宗澤和李成,城中尚有禁軍數萬,如何不能抵擋幾日呢?”

欽宗看他還要繼續糾纏,氣的臉色鐵青,怒道:“如今隻有內城可守,城中不過幾萬人,金兵十萬,如何抵擋?城破之日,宗廟社稷何以保全?卿若是再不起來,朕隻能命人將你帶下去了!”

說畢,怒哼一聲,繞開跪在地上的十幾名官員,大步向外城走去。李成忙帶著親衛們跟在欽宗身後向外城走去。

被何栗這一攪,欽宗顯得十分生氣,他怒氣衝衝地大步疾走,看也不看周圍跪伏在地上的百姓和士兵,隻是眉頭深鎖地向金營走去。

李成跟在欽宗身後心情複雜地向金營走去,這是他第二次接觸金人,想到上次見過的金兀術,不覺又忽然想起當初在金國的那段奇遇,想起那一直被自己忘記了的玉容,心裏不覺砰然一跳。

對於金兀術,他並不陌生,在金國的兩次見麵,加上一些後世讀到的有關資料,他反而更有一種不便被人知道的熟悉感。

想起金兀術那深邃冰冷的目光,李成不覺暗自苦笑,今日去見,竟然是這樣一種身份,他還真是有些想不到。希望下次再見,能夠是在戰場上吧。這樣的見麵,李成實在很不舒服。

正自胡思亂想,李邦彥帶著秦檜和張邦昌等人已經擁著欽宗向前來迎接的幾名金兵走去。看到前來的欽宗,那幾名金兵隻是上前打量著幾人,微微點頭道:“請幾位隨外麵去見大帥!”

完顏宗望這時雖然上次被李成偷襲,身負重傷,卻正巧欽宗相信了郭京的胡言亂語,竟然沒有再次使用李成的特種兵發動第二次偷襲,使得金兵陣腳大亂的危險關頭,挺了過來。再加上種師道正在火速趕回汴梁,心有顧忌,對待欽宗等人的態度到還不算惡劣,讓李成微微地鬆了一口氣。

既便如此,欽宗還是對那些金兵的無禮感到難受,看了一眼身強體壯的二十多名金兵,他神色不安地回頭向身邊的李邦彥望去。

李邦彥似乎也沒想到金人的士兵這樣無禮,臉色蒼白地勉強拱手道:“陛下不用擔心,這些士兵懂得什麽,還是不要放在心上,免得惹人笑話。”

欽宗不安地看了一眼迎麵又走來的一隊騎兵,壓低聲音,皺眉道:“見到金將,朕如何去說?”

李邦彥忙安慰道:“陛下不必擔心,這些事情,自然有微臣應付,皇上直接與金軍主帥商議便可。”

看到金兵腰間雪亮的刀劍,隨著欽宗前來的秦檜等人也都滿臉驚恐之色,隻是也不敢多言,擁著欽宗向城外十裏處的金兵大營走去。

剛看到那黑壓壓的金兵營帳,欽宗的腳步便漸漸沉重起來,原本就蒼白的臉色更加沒了血色。

看到在場的幾名文官都露出驚恐的樣子,李成心中真是有些無語。宋人的得過且過思想極為普遍,而膽小,更是極為嚴重的官員通病。而李成先前對於宋代的不抵抗,多少想的有些簡單。

這時看到這些官員的反應,又看到作為統治階層的最高統治者,欽宗的反應,他這才明白,宋代的偏安,原來並不是自己開始想的那樣。即便北方的險關要塞還在宋人手中,即便宋人奪得了大片的良馬產地,這種得過且過,貪圖眼前享受的社會風氣加上前麵的那些可觀原因,再加上宋代特殊的軍事製度,才是宋代兩百多年一直軟弱的真正原因。

想到這裏,心裏當真是說不出的滋味,先前,他還以為憑著自己的力量可以改變這個時代,這時才明白,重文輕武的執政思想在一百多年的變化中已經造成了一種根深蒂固的社會心態。單憑一個人,幾乎難以改變。

這時,遠遠地忽然傳來一陣戰馬的嘶鳴聲,李成心中一動,急忙舉目望去,卻看到五名金人打扮的騎兵疾馳而來,看到欽宗等人,立刻勒住戰馬,卻並不下馬,隻是高踞馬上,冷冷地道:“宋國的皇帝,奉大金元帥之命,你等議和之前,先將隨行而來的李成綁了獻給大帥,祭奠被他殺死的將士!”

正在驚愕不已的欽宗登時渾身一震,扭頭向李成望來。這時,在場所有人都頓時緊張了起來。三十五名李成的親衛更是立刻停下腳步,閃電般將李成嚴密地圍護了起來,冷冷地盯著那些保護欽宗的神龍衛,隻待李成一聲令下,即便對方是皇帝也沒有絲毫的猶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