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著身上的傷痛,張啟在獄中咬牙堅持了兩天。聽了獄卒那些話,他本來擔心王黼等人對自己下黑手。但是兩天過去,事情並沒有發生,倒讓他有些意外。
而大理寺卿陳墨蘭也沒有出現,更沒有再次提審。李成心裏雖然暗自驚訝,但是想到眼下風雲變幻的形勢,便隱隱地猜到,大宋目前的形勢一定非常不妙了。
心裏雖然這樣猜測,但是卻還是不敢保證,這些獄卒會像上次那樣幫忙。五兩銀子隻換了一次上藥的機會,卻讓他可以有足夠的清潔飲水。顯然是那五兩銀子所能發揮的最大作用了。
雖然傷勢暫時沒有好轉的跡象,但是唯一能讓李成欣慰的還是自己沒有發燒。曾經在戰鬥中負傷多次的他,十分明白傷口沒有發炎跡象意味著什麽。
這天,一夜被傷痛折磨,又擔心家裏的情況,硬是沒有怎麽合眼,看到天際放亮這才勉強睡去。剛朦朧睡著,便被一陣腳步聲驚醒。掙紮著起身望去,卻看到一名身穿綠色公服的中年官員站在木欄外正向自己凝神望來。
看到李成,那人微微皺了皺眉,向身邊跟隨的獄卒低聲吩咐了幾句,這才轉身離開。
看他離開,李成有些疑惑,卻不好向那獄卒詢問。從身上一個素娥當日硬掛在自己身上香袋裏摸出幾顆宴飲行酒令時不知什麽時候贏來的金豆子,這才向端著水走來的獄卒小心地道:“這位大哥,這幾日汴梁城中可發生了什麽大事?”
那獄卒冷冷地打量了他一眼,將一小罐飲水放在木欄裏,不耐煩地搖頭道:“算你好運,前幾日太子殿下親自命人前來,要咱們不得傷了你的性命。不然,過幾日這牢裏的兄弟有幾個能放過你這樣的金國奸細?我呸!”
李成這才明白,原來這些獄卒遲遲沒有動手,竟然是太子趙恒在暗中出力。想到走出大殿時趙恒眼中的感激之色,李成懸著的心微微地放下了一點。
看那獄卒離開,李成收好手裏的兩粒金豆,小心地放好。這東西他雖然不缺,可是眼下的環境,還不知道接下來還會發生什麽,也不知道趙恒在自己這件事上究竟是怎麽考慮的。
幾天來都沒有看到家裏人的影子,李成便擔心家裏出事,按照素娥的性格,如果不是實在脫不開身,是絕對要來看望的,即便來不了,也要托人進來。如果不是家裏出事,是不應該這樣平靜的。雖然玉娘等人已經南下,卻還是讓他擔心不已。
想到這些,心裏便有些焦急,他自己的個人安危倒沒有什麽,唯一讓他牽掛的,就是家裏這些人。隻是,他現在的情況遠遜上次入獄,那時好歹還有獄卒願意跑腿幫忙。
背後的傷勢暫時無法很快恢複,他隻能盡力保持傷勢不會惡化。好在他從前經過一些野外生存訓練,對於環境的事情能力還是由很強的適應能力的。雖然自從來到宋朝,基本上過的都是比較舒適的生活。可是現在卻也沒覺得有多麽痛苦。
小心地避開身上的傷,李成總算側靠著牆壁坐了起來。這幾天,由於身上的傷,一直趴在牢房的稻草堆上,這時能勉強坐起,總算感覺好了一點。
正想著,忽然聽外麵又是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昏暗漆黑的牢房讓李成不清楚,隻能隱隱綽綽地看到三個人影迎麵走來。
他小心地盯著那三個人影,心裏卻在飛快地思索著。究竟又發生了什麽事情?記得按照曆史的記載,趙恒這時應該已經登基做了皇帝,若是趙恒真的因為眼下輿論的原因而對自己下手,也是非常正常的。
想到這裏,李成忍不住苦笑了起來,世上還有自己這樣把被人殺死看做是正常的事情,恐怕也是千古第一人了。
大約是看到李成臉上的無可奈何的笑容,腳步聲微微停了一下,李成這才看清楚進來的並不是先前那位綠袍小吏,而是數天未見的何栗。看到是他,李成雖然吃驚,可是懸著的心卻放了下來。
看到李成渾身是傷的樣子,何栗顯然吃了一驚,他根本就沒想到作為文官,竟然會受刑,不覺驚訝地失聲道:“李大人,你這是……怎麽會……陳墨蘭好大的膽子,竟敢擅自動刑!”
李成忍著身上的傷痛,勉強歎了一口氣,低聲道:“何大人你怎麽會來這裏,外麵的情況究竟怎麽樣了?”
何栗看著李成,神色有些沉重,他張了張口,好半天才低聲道:“太子已經登基,太上皇也已遷居別宮。大人的案子,也是當今皇帝特旨下令交由李綱李大人審理,而下官負責協辦此案。”
李成聽到李剛果然被傳召回京,真是喜出望外,一把抓住站在木欄外的何栗,卻不妨動作過猛,牽動了後麵傷勢,不覺疼的悶哼一聲,咬牙道:“皇上可是畏懼外麵議論,所以正在猶豫不決?”
何栗長歎一聲,難受地看著渾身是傷的李成,皺眉道:“李大人,李綱大人乃是難得的忠直君子,必然能夠還大人一個清白。隻是……皇上現在並沒有將蔡京等人冷落,下官前來隻是希望大人明白眼下的局麵。”
看到李成並沒有吃驚之色,何栗反倒有些不好意思,想了想,才低聲道:“府上如今還算安好,皇上感激大人當日向太上皇的進言,所以命人嚴守李府,使得府中免收滋擾。”
李成聞言,唯有苦笑道:“大人今日前來,可是為了告之李成此事?”
何栗呆了呆,苦笑道:“這個,皇上命何栗前來查看,也是擔心大人在獄中受苦,卻沒想到陳墨蘭竟然對大人用刑。”
李成點了點頭,低聲道:“一點皮肉之苦倒沒什麽。隻是牽掛家中老幼,李成實在不想連累她們。”
何栗歎了一口氣,搖頭道:“我已經命人盡心照顧,待李綱大人回到京中,想必便可早點為大人洗清冤情。”
李成苦笑一聲,搖頭道:“李成的確身份上很多說不清楚的地方,若是李大人不信,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是希望不要牽連其他人就好了。”
何栗忽然想起當初舉薦李成的康王,不覺皺眉道:“大人不妨去托康王向皇上說情,事情或許還有挽回的餘地。”
李成雖然知道曆史的結果,可是卻不知道自己的將來,這時聞言也隻能搖頭道:“康王若是願意出手早該有所動作,這時卻不見動靜,李成早已不做指望了。而且,李綱為人中直,是個可以信賴的君子,若是他也不相信,那李成也有認了!”
何栗看了李成一眼,搖頭歎氣道:“李大人暫且忍耐,何栗自然知道李大人不是奸細,此事一定能夠查清。”
李成點頭道:“此案還是多拖延幾日吧,待百姓怒火漸消,才能明辨是非,拖下去,對李成倒是足有好處,所以希望大人能幫忙拖延幾日。”
何栗點頭歎氣道:“何栗也隻能做到這些了,李大人好生保重身體。陳墨蘭擅自動刑,我還是要上奏皇上的。何栗不便久留,李大人多多保重!”
說畢,轉身向身後的兩名獄卒吩咐道:“李大人一案關係重大,若是李大人有什麽意外,你們都得償命!”
兩名獄卒立刻小心地陪笑道:“大人放心,小的自然知道。絕不會讓李大人有半點損傷。”
何栗看了一眼李成,這才轉身離開。
看何栗離開,兩名獄卒冷笑一聲,向李成拱手道:“李大人海涵,咱們之前都是依令而行,如今也是如此,大人不要見怪。”
李成忙點頭道:“這個李成自然明白,還請兩位再找些棒瘡藥來,這身上的傷勢實在難忍。”
說畢,取出一粒金豆交給其中一人,那人這才點頭道:“也罷,我們去替大人買些上好的棒瘡藥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