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後的第五天,送走師師後的第三天,李成正在書房軟榻上,翻看著手裏的《唐書》,旁邊玉娘站在南窗下,上午的陽光被窗欞分割成點點迷離斑駁的光斑灑落在玉娘單薄的身上,將眼前的一幕平添三分不真實的夢幻之感。

李成暗自歎了一口氣,向還在整理書籍為李成攜帶做準備的玉娘點頭道:“先歇歇吧,天氣漸漸熱了,太陽底下,曬得慌。”

玉娘扭頭望著李成,臉上帶著一絲嫵媚的紅暈,也不知道的熱的,還是被李成的話羞得,她猶豫了一下才淡淡地笑道:“官人,玉娘不能為官人做點事情,這點舉手之勞並沒有什麽。”

李成歎了一口氣,有些不忍地望著玉娘,點頭道:“如今李成的境遇已經每況日下,如今還是待罪之身,你還沒有圓房,算不得李成的家人,若是想離開,李成絕不反對。也免得將來再出了事情連累你們。你們都是大好妙齡,李成實在不願意因為我而讓你們受到連累。”

玉娘那白皙清瘦的臉頰上湧起一絲紅潮,沒等李成再說什麽,玉娘已經怒道:“官人竟然如此看玉娘?既然如此玉娘隻能以死明誌了!”

說畢,轉身就要離開,李成嚇了一跳。沒想到自己一句隨意的話,就惹來這樣劇烈的感應。看她要走,也顧不上腳傷,一躍而起,赤著腳衝到玉娘身前,一把拉著她,焦急地道:“玉娘,你誤會了,你聽我說!”

李成剛才被放鬆的氣氛弄得有些走神,思維上不自覺地走到了現代人的角度上去,說話就沒注意這時代人的想法。他這樣說,按照玉娘的理解,其實已經是在暗示玉娘是忘恩負義,不能和恩人同患難。玉娘的一顆芳心。

早在李成從行院中把她接回家時開始就已經放在李成身上了,後來李成又對她十分敬重,更讓她早已下定決心,無論生死,都要報答李成對自己這種人格上的尊重的恩德。這時,聽李成這樣說,就無法控製自己心碎的痛苦,卻還是克製了三分的怒火。隻是傷心地想要離開這個將自己全部感情放進去的男子身邊,不再去看那讓自己放心碎裂的人。

這是忽然被李成用力進懷中,聞著那熟悉的被自己偷偷地聞了無數次的男性體味,心神頓時大亂,再看到李成光著腳站在地上,包紮傷口的白布都送落在地上,登時驚呼起來。也不顧李成的拉扯,跪在地上,小心地抱著李成的腳,失聲道:“官人,你的腳,快回榻上去,奴婢……奴婢……”

李成這時在發覺自己的確是說錯了話,正要安慰玉娘,卻看到玉娘惶急地抱著自己的腳,淚如雨下地顫抖著雙手想要把散落的布條重新包紮起來。心中也是一震。

他這時已經養了四天的傷,加上素娥等人的細心護理,傷勢早已好了不少,這時傷口大多已經結痂,便是不包紮也沒什麽大礙,並不影響行動。可是看到玉娘如此緊張自己,他的心還是被震撼了一下。

來不及多想,李成用力把玉娘從地上拉起來,低聲道:“我沒事,這腳上的傷早已好了大半,你不用這樣緊張!”

玉娘被李成用力抱著,有些眩暈地看著眼前那張熟悉的麵孔,這樣近的距離,讓她的呼吸漸漸急促起來。

李成沒有聽到懷裏玉娘的回答,怔了怔,才發覺懷裏的玉人正臉色蒼白地盯著自己,酥胸劇烈地起伏著。

幹笑一聲,李成忙鬆開了懷裏的玉娘,低聲道:“你沒事吧,我太用力了些,要不你先坐下喝口茶?”

玉娘蒼白的臉色,這才漸漸恢複了一絲血色。聞言,幽幽地瞥了李成一眼,輕歎道:“官人可是嫌棄玉娘出身微賤?”

李成急忙擺手道:“不不,玉娘你千萬不要誤會,我可沒有嫌棄你的意思,隻是我一時說錯了話,讓你誤會,我給你道歉吧!”

“道歉?”玉娘定定地望著眼前神色有些不自然的李成,心底深處早已如驚濤巨浪般激蕩翻滾。她隻是一個小小的微賤的青樓女子,在普通人眼中連家奴都不如,若非被李成看重,這時恐怕早已清白不保了吧。可是眼前,這個身為朝廷四品中書舍人的男子,竟然這樣誠懇地向她道歉!

這在她不到二十年的人生經曆中幾乎是有些匪夷所思,怔怔地呆了片刻,玉娘才難以置信地喃喃道:“官人要給玉娘道歉?!”

李成看她失神落魄的樣子,更加不放心了,忙點頭道:“是我不好,說話沒輕沒重的,讓你誤會了,真是對不起!”

“官人……你真的喜歡玉娘嗎?”玉娘聽著李成誠懇的道歉,眼中的清淚如短線的珠子一般滾落臉頰。

李成捧著玉娘那梨花帶雨的臉頰,低歎道:“我不是不喜歡你,而是不想連累你,所以說話有些著急,你不要誤會了。”

玉娘含淚點頭道:“玉娘不該誤會官人,幸好官人沒事,不然……”

李成歎了一口氣,扶著玉娘在矮榻上坐下,低聲道:“你先休息一會,我路上也帶不了幾本書,你也不用太緊張。”

玉娘點了點頭,看著李成,許久都不舍得一開目光,扶著李成坐下,又仔細看了看李成腳上的傷口,這才鬆了一口氣地道:“幸好這傷沒事,不然玉娘真是後悔死了!”

李成自己的腳丫子雖然包著白布,被一名絕色美女這樣仔細觀看,還是有些尷尬。聞言,忙笑道:“這傷過幾天就好了,隻傷了點皮肉,沒事的。”

玉娘臉色蒼白地看著李成腳上的傷勢,聞言這才微微恢複了一些血色,點頭道:“官人這些日就該好好保養,那些費心的事情,還是不要去想了。”

李成笑了笑,正要再安慰她幾句,便聽門外傳來素娥那急促的聲音:“官人,宮裏來人了,恐怕是旨意到了。”

說畢,抱著李成的公服帶著丫頭蕊兒,匆匆進來,看了玉娘一眼,低聲道:“官人先換上公服,張公公就在外頭。”

李成一邊換上公服,一邊望著素娥,低聲道:“若是真的有事,你一定要好好保重,不要胡思亂想。”

素娥聞言,飛快地瞥了一眼李成,仔細地替他係好腰帶,正了正頭冠,這才輕輕點頭道:“官人去吧,家裏有素娥呢,放心吧。”

李成歎了一口氣,咬牙扶著孫園向門外走去。

剛走下台階便看到張公公站在院子裏,負手而立,臉上的神情透著一絲冷淡,李成便立刻隱隱地察覺到一絲不安的氣氛,忙上前拱手道:“公公,皇上宣召可是有事?”

張才苦笑一聲,搖頭道:“天意難測啊,大人還是隨奴婢進宮見了皇上再說吧。其他的東西,奴婢還真是不知道呢。”

李成點了點頭,回頭向聞訊而來的幾人,點頭道:“大家回去吧,這件事終究是要有個接過的。”

說到這裏,轉頭看到跟在素娥身後的秀娘,心中歎了一口氣,從懷裏取出那隻自己隨診神攜帶的太陽能電子表,親手戴在秀娘纖細的玉腕上,低歎道:“秀娘,這東西先替我收著,若是我回不來,就當做是個信物吧。”

秀娘聞言,嬌軀微微一顫,含淚望著李成,心中感激,卻不知道說什麽好。隻是深深地看著李成,神色沉重地站在素娥身後。

看到眾人的樣子,張才歎了一口氣,點頭道:“大娘子不要擔心,若是皇上真的怪罪,就不會讓李大人回來養傷了,就放心吧,”

李成聞言,也點頭道:“你們放心吧,我不會有事,說不定等下回來,還要笑話你們呢!”

說畢,不去看心情沉重的眾人,轉身向張才道:“公公,外麵快些走吧,恐怕皇上發怒,反倒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