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陽。

又是一年霜緋閣冰火交融。

熾烈的秋玫瑰像跳動的火焰,初冬的寒冷將縹緲城的水汽凝結在嬌嫩的花瓣上,火紅的玫瑰仿佛被冰凍住的火,連同那份跳躍炙熱的殷紅一同凝結。舉目四望,一片冰火交融,像流淌在冰原上的熔融岩漿。

林夕皇帝身著琉璃龍翔袍,負手而立,狹長眸子目光渙散,不知道他失神的目光聚向何處。他身後,一襲猩紅色袍子的修羅赤腳踩在覆滿冰霜枯葉的園子裏,身上的赤紅腥烈與這滿院冰霜格外映襯,頭頂火紅的亂發繚繞而起,仿佛他便是一株開的正好的火玫瑰。

皇帝鬢角斑白,眼角竟生出細密魚尾紋,登基短短幾年,這個二十來歲的年輕人一下子蒼老得像一棵老樹,隻是他的眼睛依舊熾烈,一如當年弑殺兄長,捧著兩顆血淋淋的頭顱逼迫父皇退位時的張狂。

“該死的沒死,不該死的卻死了。”皇帝輕聲說道,聲音平靜無情。

“陛下,不論誰死,梵陽已經見識到帝國鐵騎的武威,嚇破了膽氣,下一次東征,定能水到渠成。”修羅妖豔的臉上露出一分明媚動人的笑,隻是他的笑靨下一刻便凝固住。

因為皇帝倏然轉過身,漆黑的眼睛飽含威嚴,刀子般鋒利的目光直插而來。

“下一次?下一次東征再失敗,國師是不是會說下下次定會成功?”皇帝上前逼近一大步,幾乎要與修羅那張雌雄莫辨的臉貼在一起。

皇帝一揮衣袖,伸手指著東方,咬牙道:“這一次東征,征調民夫兩百萬,從九月就開始全國統籌戰備物資,多少男人都丟下田地莊稼,靠女人和孩子幹那粗糲農活,一路三千裏,將糧草輜重運送前線?大軍開動,耗費銀錢無數,還不算把性命丟在梵陽的武士,國師,這損耗,你算過麽?”

修羅優雅的向後退了一步,與咄咄逼人的皇帝拉開距離,灑然擺手笑道:“陛下,這可不像你啊!您自恃武威,怎麽開始憐惜百姓了?您誓當罹主,現在怎麽優柔若此?”

緊接著,他臉上優雅如同高傲貴族的笑一掃而空,暗紅的瞳孔猛然收縮,聲音高亢,冰冷無情:“隻是一次小小的東征,您便計較得失?隻是一城一池的征戰,您便憐惜百姓?如何成大事?當年萬俟氏先祖萬俟流年立國之戰死了多少人?足足五十萬!當年碧海皇帝北伐極北蠻族死了多少人?一百二十萬!幾乎將整整一代年輕人葬送在極北的草原上!可他們得到了什麽?流年皇帝得到了半壁天下,建立夢陽帝國,碧海皇帝打的蠻族分裂成諸多部落,整整三十年未能恢複元氣,之後碧海皇帝彌留之際,大歎命不久矣,若能多活數年,定叫蠻族片甲不留!先祖若此,你作為流淌著萬俟氏鮮血的皇帝,怎能優柔至此?”

他猩紅的瞳孔好似正在燃燒的火炭,熾烈滾燙,眸子裏像是要噴薄出燒穿一切的火焰,“這次隻是為了校閱風雷鐵騎的威力,同時盡可能殺死梵陽名將,隻在區區一座青河城中小打小鬧。您隻算帝國消耗多少,百姓辛苦幾許,怎麽不算算梵陽這一戰損失幾何?兩名老將,七萬多精銳步卒,十餘萬平民,焚毀青河城糧倉十萬石,分明是我軍大勝!您對這戰果不滿意,是想一舉吞並梵陽,一舉拿下梵陽祥泉城?做夢!”

他的聲音擲地有聲,熾烈滾燙的目光烙在皇帝臉上,言語卻像風雪般淩厲,好似在訓斥學童的教書先生。

“梵陽是實力不遜於夢陽的帝國,他們有最先進的機括製造技術,有比夢陽更豐厚的底蘊去支撐戰爭,絕不是一場兩場戰事就能塵埃落定。先期戰爭,勢均力敵,便是一場接一場鏖戰,將微小勝果積累成巨大優勢,再一錘定音,成就無上功績。陛下,您有這決心麽?”

“將來戰事膠著時,可能要搜刮帝國每一顆糧食征做軍糧,要將每一個能拿得起刀的男人,男孩,甚至女人都送到前線去,要將每一顆鐵釘都熔鑄成刀劍鎧甲,要將每一棟屋子都拆掉,用椽木製作攻城機括,當戰事發展到這種程度,您還有決心去繼續戰爭麽?”

皇帝蹬蹬向後退了兩步,如遭雷殛。他不是沒想過戰爭的殘酷,甚至抱著自己奔赴前線浴血殺敵的覺悟,可戰爭若是進行到修羅所說的程度,那繼續下去,還有什麽意義?

“國師……真的到了這種地步,這仗還有打下去的意義麽?”皇帝憤怒的吼道,他的聲音如此嘹亮,像怒吼的獅子,霜緋閣中回蕩著他的咆哮聲。

“意義?戰爭需要意義麽?戰場不過是諸神的棋盤,你我不過是棋盤上的棋子,戰爭的意義,不過是神明的消遣娛樂,還能是什麽?”像是很滿意皇帝的反應,修羅嘴角勾起一絲玩味戲謔的笑,聲音甜膩絲滑,宛如毒藥。

“陛下,您是不是懈怠了?您忘了您披上琉璃龍翔袍時說的話了麽?您忘了我們這麽些年準備,為的是什麽?”

“不,我沒有忘!”皇帝低下頭,緩緩舉起雙手,放在眼前,雙手握拳又鬆開,蒼白的骨節在冰天雪地中毫無血色。“隻是最近覺得頭痛症愈來愈厲害,總覺得暈眩無力,晚上睡不著,又怕睡著了再也醒不過來。國師,我覺得我快要死了,耳朵裏總有莫名的聲響,嗡嗡嗡,現在站了這麽久,我覺得自己像跑了很遠很遠的路,覺得胸悶,喘不過氣來……”

“不是我懈怠了,是我怕撐不到看到夢陽一統天下的一天,我也想當天下共主,想看到一個完整的夢梵帝國……隻是,我現在這狀態,該如何率領將士?該如何鞭笞天下!”皇帝說話間不由得裹緊了袍服,華貴到極致的琉璃龍翔袍反倒不如粗糙的羊皮裘子保暖,整日吃山珍海味,反倒不如吃粗米細麵養生,這個其實不過二十五歲的年輕人,消瘦蒼老如同五十五歲的老人。繼承皇位五六年,像是過了五六十年,將這個年輕人的精氣神全都抽空,那至高無上的皇座,仿佛像吞噬他生命的猛獸。

修羅眼角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上前一步,單膝跪地,一手放在心髒前,一手背在身後,頭顱低垂,恭敬非常。

“陛下,如果您累了,那就將擔子放在臣的肩頭,微臣願為您征伐天下,願為您成為天下共主鋪路,您隻需坐在皇座上,靜靜等候天下大同的那天到來!您不必一人承受這一切,微臣會為您還有夢陽付出一切!”修羅難得如此莊嚴肅穆的說話,言語錚錚,如紮根懸崖峭壁的蒼虯鬆樹。

皇帝輕聲笑了笑,無聲歎息,說道:“修羅,你這個狡猾的男人,其實不必說這麽多的。我就是個孤家寡人,除了你外,我別無依仗。我沒有效忠於我的臣子,沒有聽我調遣的軍隊,心中煩悶,也隻能對你發發脾氣,怒吼質問兩句,再什麽也做不了。”

皇帝的聲音無邊落寞,那穿著璀璨耀眼的身影,仿佛一顆在冰冷黑暗的夜空中靜靜懸停的星辰。

“最近我都不敢去上摘星殿!”皇帝輕聲說道,抬起步子,向滿院冰火交融的盛景深處走去。

“站在摘星殿最頂層的邊緣,我不怕自己會失足掉線去,而是怕自己想跳下去。”皇帝邊走邊說著,他抬起手臂,指尖撫過冰霜火玫瑰,隻覺得冰涼刺骨。

“陛下為何會這麽想?”

“不知道,你也覺得這是很危險的想法?”

“您可能太累了!”修羅說道。

“嗯,太累了!”皇帝應了一句。

他轉過身,站在滿院冰霜火玫瑰正中央,琉璃龍翔袍上掛上了一層晶瑩剔透的冰霜,他烏黑的眼睛遙遙看著修羅,沉聲說道:“國師,你做你想做的事,我不介意做一個短命皇帝。隻是,隻求你對我的百姓,多一份憐惜,對國祚社稷多一份悲憫。”

說完這句話,皇帝的眼睛失神渙散,瞳孔向上翻起,眼眶裏一片蒼白,像彌漫著風雪。他身子令人揪心的晃了晃,雙臂伸展,身子如同一個‘十’字,像手托四海山嶽的神明,又像一個被釘在十字架上的囚徒。接著,他身子向後倒去,仿佛失去了全身力氣,倒在滿院冰霜玫瑰中。

像困倦已久的人,終於沉沉的睡了下去。

修羅風一般掠到皇帝身邊,伸手探查鼻息,氣若遊絲。

他將身上猩紅的長袍褪下,蓋在皇帝的琉璃龍翔袍之上,看著那張眉頭輕蹙神色痛苦的臉,麵無表情輕聲說道:“憐惜?悲憫?我自詡為神,怎可能有這一份慈悲?我要將這天下捧起又摔碎,又怎麽會在意區區百姓?凡世的帝王,終究無法像雲端的神祗般冰冷無情,那就莫怪我掠奪你渾身氣運。”

他赤裸上身,肌肉輪廓線條流暢有力,渾身散發著熾烈的熱浪,冰霜自他腳下消融。他俯視著皇帝,突然就可憐起這個年輕人來。

大步轉身,向霜緋閣外走去。

“陛下太累了,送陛下回宮休息。”他對侍候在外的宮女吩咐完,兀自離開。

霜緋閣內,皇帝躺在冰霜花叢中,眉毛發絲上掛著晶瑩冰霜,嘴唇凍的青紫,臉上神情安詳寧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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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陽這一任的欽天監是一個頭發花白的老頭兒,名為韓率,他已經很蒼老了,身上的皮膚皺巴巴的,好似鬆鬆垮垮掛在骨頭架子上,比實際的皮膚多了好多。到現在,他已經做作了三位皇帝的欽天監,這算是所有官員中,最清閑又是最難勝任的一個。

他的殿閣中被各種算籌,星軌儀,墨晶鏡筒堆得滿滿當當,除了一個慧根清明的學生外,再沒有人陪他。他一生未娶,自然沒有子嗣,他是夢陽的欽天監,是觀察天象,監察帝國氣運柱,推演諸般變化,洞察天機的人,因此身邊人大多短命,據說泄露天機是大忌,遲早要造報應,因此他幹脆終生不成家,省的害己還害人。

“師父,咱夢陽的氣運柱剛才又波動了一下,好不容易才穩下來,差點潰散掉!”一直舉著墨晶鏡筒看向殿閣中一方乾坤的學生緊張說道。

這個眉毛儼然是個正八字的年輕人眉頭緊皺,這讓他的嚴肅緊張的表情分外滑稽可笑。

他的樣子不好看,尤其是眉毛,粗短又是正八字,看起來總是愁眉苦臉的,就算是笑起來,也是副苦不堪言的樣子。

這恐怕也是老欽天監給他取名‘韓苦生’的原因。

老頭直起腰板,小步跑過來,差點將韓苦生撞個大跟頭。師父常說欽天監不容易,命短,要遭報應,可師父這都活了快八十歲了,身子骨依舊硬朗。能喝點小酒,牙口還能嚼得動熟牛肉,閑下來時就蹲在欽天殿門口抽一管煙葉,在他看來就是頂好頂舒坦的日子了,實在不知道苦在哪裏。

他看著師父舉起墨晶,看向那殿閣中自成一方乾坤的氣運柱,小聲問道:“師父,咱夢陽這氣運柱,越來越不穩定了啊,萬一這要是潰散了,帝國該變成什麽樣子?”

老頭放下墨晶,顫巍巍從懷中摸出煙杆,咂巴咂巴抽了兩口,憂心忡忡說道:“氣運柱能直接反應一個帝國的狀態,萬一氣運柱不穩定,氣機外泄,那就是皇帝陛下命不久矣,若是氣運柱徹底潰散,那就是大廈將傾,王朝覆滅。”

韓苦生猛地伸手捂住嘴巴,驚恐道:“怎麽會?咱夢陽前些日子還不是把隔壁梵陽狠狠打了一頓?國力正強盛著呢!而且陛下還年輕的很,氣運柱怎麽可能虛浮不安,有潰散敗象?”

老頭眯起眼睛,花白的眉毛都將眼線遮住,吐出一口濃烈煙氣,疵著牙說道:“現在夢陽的氣運柱璀璨放光,比當年碧海皇帝時還要壯大幾分,卻不夠凝練。沒錯,國力是強盛了很多,都有咱自個的騎兵了,都能遠赴千裏外的梵陽,打得他們屁滾尿流。可你不知道啊,正是咱夢陽的騎兵,一股腦殺了梵陽十幾萬百姓,無辜百姓。那幾天氣運柱震動不停,時時刻刻都有氣機潰散,卻因氣機暴漲,抵消了潰散的氣機,但氣運柱的根基卻是不穩。”

“這麽給你說,知道上古神話中,有座支撐天地的不周山麽?氣運柱就像支撐起夢陽江山社稷的不周山,不周山最後被水神共工一頭撞倒,天便塌了個窟窿,陛下如此濫殺,就像用斧頭砍自家的氣運柱,自食惡果!”看到自個學生還是不甚了解的樣子,老頭難得有耐心給好好解釋一番。

“太平盛世時,氣運柱凝練結實,先帝神羅二十年間,便是如此。國家昌隆,社稷興盛,氣運鼎盛,是盛世大氣象。六年前蠻族赤那思侵略夢陽,先帝駕崩,幾位皇子隕落,那段日子氣運柱啊,搖搖欲墜,老夫都看的揪心,生怕夢陽三百年國祚就此斷送,索性咱林夕陛下硬生生打退了蠻族,穩住了江山,氣運柱才穩下來。前些日子,陛下發兵梵陽,帝國氣運暴漲,這是掠奪梵陽氣運,壯大夢陽氣運,可陛下濫殺青河城那十幾萬人命,又白白糟蹋了無數氣運。現在這氣運柱,壯大是壯大,可氣機縈繞外泄,不夠凝練,時時震動不安,有潰散跡象……不是好兆頭。”

老頭狠狠吸了一口煙,咂巴咂巴嘴,露出一臉饞樣,陶醉道:“這天冷的,要是有點小酒就完美了!”說完一屁股坐在地上,眼巴巴看著自個徒弟。

韓苦生撇了撇嘴,師父就等著他跑腿去拿酒,這老頭兒就是這麽一副邋遢德行。欽天監是出了名的清水衙門,整座欽天殿上下也不過他們一老一小,說不定師父哪天不小心蹬腿了,他就得繼承欽天監的位子,盯著氣運柱一看就是一輩子。

其實這不是他喜歡的生活。

他噔噔噔拿了酒,偷偷聞了一口,真香。說不定師父喝了酒就要吃肉,幹脆酒肉一齊帶過去,省的再跑一趟。

看到徒弟不僅帶來了救,還帶來了熟肉,老頭兒眉開眼笑,露出一嘴被煙熏黃的牙齒,哈哈笑道:“你小子越來越懂事了!就知道我老人家想吃肉,剛還一拍腦門說忘了讓你連肉一起帶來……”

看到師父有吃有喝好生快活,韓苦生不由得想起自個的名字,這人生苦的啊,了然無趣。

像是察覺到徒弟百無聊賴,老頭難得大方一次,將酒壺推到徒弟麵前,又撕了塊熟肉,說道:“兔崽子,你也吃著喝著!”

韓苦生也不客氣,抄起酒壺就狠灌幾口,結果被辣的眼淚直流。對麵老頭樂不可支,哈哈大笑。他知道,自己一定辣的眉頭都皺起來了——他的眉毛最是滑稽,原以為師父是大方了,沒想到是在這茬候他著。

他狠狠嚼著熟肉,氣鼓鼓得瞪著師父,像是要把這老頭當作嘴裏的肉,狠狠嚼爛。

老頭收斂神色,突然壓低了聲音,說道:“徒兒啊,為師告訴你,為何咱夢陽氣運柱會變得動蕩不安!”

像是在談論某個禁忌般,老頭兒覺得脊背都泛起涼氣。

“是有人啊,在竊取咱林夕陛下的氣運,竊取咱夢陽國祚運勢!”

韓苦生瞪大了眼睛,震驚的說不出話來。

“這人用心歹毒,分明是要將咱夢陽三百年國祚社稷攔腰斬斷啊!”

突然,老頭喉嚨裏發出一串令人頭皮發麻的咕嚕聲,好似噎住了般,韓苦生大叫一聲,向後退去。

不知何時,一個滿頭赤紅亂發的妖豔男子站在師父身後,搓指成刀,直直插進師父脖頸中。他穿著猩紅色的袍子,就連瞳孔都是熾熱的紅,嘴唇笑意嘲諷,手指在師父的喉嚨中搗鼓著,鮮血噴湧而出,濺了韓苦生一頭一臉,

男子手猛地一扯,硬是將老頭整條舌頭連根扯斷,老頭的身子栽倒在地,脖頸上露出一個碩大的窟窿,血流了一地,瘦小的身子抽搐著,慢慢死透。

韓苦生失聲慘叫,嚇得失魂落魄。

他認出這個人了!分明是整日跟隨陛下身邊的大國師!

修羅滿手鮮血,將手中的舌頭甩了兩下,猩紅的舌頭軟綿綿的垂下來,好似吊死鬼的血紅舌頭。

“話多不是好事啊!隻能請你閉嘴!”他漫不經心的自語道,接著將那截猩紅舌頭丟在老頭的屍體旁,手上的鮮血還是溫熱的。

他低頭看著已經嚇得丟了魂的韓苦生,蹲下身,拿起酒壺,仰脖灌了一大口。

“以後你就是欽天監了。”他將酒壺塞到韓苦生手中,伸出一根沾滿鮮血的手指,在男孩的唇上劃過,像是給他塗上了一層唇紅。

修羅滿意的看著自己的‘傑作’,這年輕人的八字眉,配合著嘴上的猩紅,不去跟著演雜耍真是可惜了。

“繼續享用你的美酒和美味,若有打擾,還請見諒。”他氣質宛如貴族,彬彬有禮。

話罷,轉身離去。

留下一具慢慢變冷的屍體,和一個這輩子都要活在噩夢中的可憐年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