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襲赤紅大麾的大風帳武士在紮兒花的帶領下衝在最前麵,銀亮的鎖子甲襯得他們像一束束明亮的光線,可那赤紅的大麾在他們身後飛揚如同燃燒跳躍的火焰。狂奔而去的大風帳竟絢麗得奪目耀眼,他們縱馬奔襲時,整個戰場都像被他們點燃起來,武士伏鞍縱馬,眼中是一往無前的決絕。

紮兒花衝在最前麵,左右是兩名副將,大風帳輕騎兵全力衝鋒速度極快,赤那思與阿日斯蘭部落距離隻有二十裏,已經能看到阿日斯蘭布下的風魔騎先鋒,還有那麵迎著風飄揚的獅子旗。旗下,那個穿著火紅鎧甲,鎧甲胸前紋鑄著獅麵獸紋的武士一手扶著旗,一手擎著刀,威嚴的看向他們這一隊騎兵。紮兒花瞳孔縮了一下,他能感覺到獅子王剛才將目光落在他身上了!草原人目力極佳,這麽遠的距離,那目光中的沉靜淡漠,還有那一絲不屑被看的清清楚楚。

紮兒花森綠的眼睛眯了起來,冷風吹得他眼睛很痛,可那份狂熱決絕更暴烈得翻湧。獅子王,必須要死!這是他唯一的想法,赤那思部已經押上所有武士,所有賭注,甚至連赤那思今後的運勢都押上去!殺不死忽炎•額爾敦刻圖,整個赤那思都將被阿日斯蘭吞並,叱吒草原上百年的赤那思也將成為曆史……

這樣的事,身為赤那思人決不允許發生。

他已經能看到前方風魔騎武士肩上扛著的巨大青銅斧鉞上瑩綠銅鏽了,能看到暴虐的武士赤裸的胳膊上凸賁的肌肉紋理,堅實的胸膛隨著呼吸緩緩收縮著,還有他們身下的戰牛正底下頭,甚至連牛角上都綁著鋒利的匕首。戰牛沉重的身子足有兩匹馬的分量,加上德蘇部武士剽悍的體型和沉重的青銅大鉞,絕對是草原上最可怕的騎兵。論短時間戰力的話,風魔騎是當之無愧的第一,隻可惜戰牛的機動性太差,無法與戰馬的靈敏相比。而且牛生性溫順,不喜戰場殺戮,要培養出合格的戰牛,必須從小就將牛不停鞭打,用刀一遍一遍割開它們脊背,讓它們流血讓它們痛,戰牛就是這樣長大的,如此才具有攻擊力和與狼可比的凶悍。可這樣培養出的戰牛有事連它背上的武士都像攻擊,實在難以駕馭。

大風帳即將臨近風魔騎,轟隆隆的馬蹄聲讓戰牛愈發不安起來,它們呼哧呼哧穿著氣,鼻翼瘋狂張起,呼出一大串森白的霧氣。牛眼已然發紅,不停地搖頭想要掙脫武士束縛在它們脖子上的枷鎖,戰牛的攻擊性像即將爆發的火山一樣。風魔騎武士的青銅大鉞舉過肩,做出一揮而下的動作,力劈華山的氣勢從這群彪悍的武士身上散發出來。他們沒有絲毫慌亂,像盤亙萬年的堤壩般等待大風帳的衝擊。在風魔騎武士眼裏,或許身披重甲的轟烈騎武士這樣急衝過來還有可能讓他們驚慌,眼前這群衝來的大風帳輕甲騎兵,他們根本沒放在眼裏。

紮兒花回頭看了一眼跟在大風帳身後的轟烈騎與奴隸武士,還有遊走於戰場外圍的隼騎射手,他必須盡快撕開風魔騎的封鎖,這樣才能給後續部隊創造機會。他一手抽出狼鋒刀,對左右副將點了點頭,他們立刻心領神會,帶著武士愈發不顧一切的衝去。

大風帳武士的控馬技術登峰造極,他們眼看就要撞上風魔騎身下戰牛的彎角,眼看著都能看到牛暴虐的眼中自己的倒影,眼看著風魔騎武士的青銅大鉞就要朝自己頭顱劈下,戰馬的衝速竟絲毫不減。就在風魔騎武士大鉞要一斬而下的那一瞬間,大風帳武士猛地勒住戰馬,馬身像沒有絲毫重量般被武士勒住,戰馬身子靈巧的扭過,避開武士斬下的青銅大鉞,甚至有身手靈敏的武士有功夫騰出手用馬刀狠刺戰牛眼睛和脖子下柔軟的地方。接著背對著風魔騎又朝反方向衝去。

風魔騎武士都楞了一下,他們搞不清楚這是要鬧哪一樣,連個照麵都沒打,這群來勢洶洶的武士掉頭就跑,除了戰牛受了傷外,他們連風魔騎武士一根汗毛都沒碰著,除了他們轉身時,背後那火紅色的大麾狠狠掃在了戰牛和武士的臉上。

來勢洶洶的大風帳來去如風,留給他們的隻有一片赤紅色大麾翻卷飄舞,燃燒跳躍的火焰般,紅的絢麗驚心。

“哞——”風魔騎的戰牛突然像瘋了般嘶叫起來,銅鈴般大的眼睛裏紅的滴血。戰牛竟不受控製得跑了起來,追著大風帳武士馬蹄後揚起的灰塵,追著那翻滾跳躍的火紅大麾狂奔起來。整個蔓延兩裏長的風魔騎封鎖線像決堤的洪水般垮下來,戰牛發了情般咆哮嘶叫,不顧背上的武士,隻追著大風帳武士的背後的火紅大麾追去。戰牛身子長,腿較短,全速奔跑時背上顛簸極大,不少風魔騎武士竟無法駕馭發狂的戰牛,生生被顛下牛背,被身後滾滾戰牛踩踏而過,連一聲悶哼都沒來得及發出就麵目全非,變成一灘不分形狀的血肉,揉進枯黃的草原中。

紮兒花高聲吼道道:“控製住速度,讓戰牛緊跟在我們馬後,把他們引開,能引到阿日斯蘭後方更好。回身用刀刺它們,挑釁戰牛的憤怒,用背後的火紅大麾挑逗戰牛的憤怒。”

大風帳不愧都是最機敏的武士,紮兒花隻是略略一提,他們竟做的相當完美。武士靈巧的身手大放光彩,巧妙地避過風魔騎武士手中的大鉞,又能挑逗起戰牛的憤怒,兩裏長的風魔騎封鎖線轟然垮掉,凶性大發的戰牛絲毫不管背上武士的命令,隻想追上這些背上背著火紅色大麾的人,用彎角將他們都戳死。龐大沉重的戰牛發起狂來根本不是人力能駕馭的,此時並不是人在騎牛,而是牛帶著人狂奔。風魔騎武士終於慌了,他們發現身下的坐騎竟不受控製,而他們前麵的大風帳武士時不時停下來用背後的火紅大麾挑逗戰牛的凶性,大聲嘲笑著被戰牛拖著走的武士。

德蘇部風魔騎封鎖線全線崩潰,發狂的戰牛被赤那思大風帳帶著向阿日斯蘭部後方跑去。沒有了風魔騎在前麵阻擋,後麵上萬名庫瑪部騎兵暴露在赤那思轟烈騎麵前。紮兒花臨走前看了一眼那一身錚錚鐵甲的轟烈騎武士,沉聲說道:“君王,剩下的,交個你們了!”

蘇日勒和克眼看著那銅牆鐵壁般的風魔騎防線崩潰,自己都愣住了,沒想到夜星辰的辦法這麽管用。戰牛受不了紅色的挑逗,給大風帳武士配備上紅色大麾,僅僅是這一點變動,就讓大風帳能與風魔騎糾纏。原本看得人心驚膽戰得風魔騎戰牛竟這麽輕易被化解,看著那哆哆嗦嗦的庫瑪部輕騎兵,轟烈騎武士渾身血熱起來——這是草原上重騎兵皇帝對幹預挑釁他們威嚴的人的懲處。

蘇日勒沉聲吼道:“五千轟烈騎先鋒,殺盡庫瑪部叛逆——”

五千名被選出來的轟烈騎精銳先鋒聽令催馬急衝,他們事先已經知道他們的使命——不惜一切斬殺掉庫瑪部的輕騎兵,盡最大力量削弱庫瑪部的阻礙。是以,這五千轟烈騎每個人都有了赴死的決心。隨著君王一聲令下,五千名轟烈騎像滾滾的鋼鐵洪流朝兩萬餘名庫瑪部輕騎兵殺去,鋼鐵的帝王拉下麵甲的那一霎那,剛剛破曉的天空都像被淹沒在血色中。

轟隆隆的響聲震徹草原,轟烈騎身披重鎧,沉重的馬身踩過地麵,震得砂石跳動翻滾。五千名騎兵散開來,已有了赴死之心的騎兵們之間竟用荊棘鐵鏈相互將旁邊的騎兵鎖了起來。每名武士相距一丈遠,一千名轟烈騎為一隊,每隊呈單騎橫向朝前衝去,高雲馬的血性被戰場的氛圍徹底激發起來,披著馬鎧的戰馬越來越快,越散越開,每兩匹戰馬間的荊棘鐵鏈被拉緊繃直。五千武士分成五隊,每隊一千人,被荊棘鐵鏈鎖在一起的武士拉開的戰線足有三裏長,兩翼的武士速度極快,中路的武士略微壓下了速度,五千名轟烈騎呈鶴翼般對兩萬多名庫瑪部武士包圍過去!

以少兵力包圍四倍於己的敵人,這本身就是荒誕的令人瞠目結舌的事情,可這五千名轟烈騎就是要做這樣看似不可能的事情。他們沒有忘記君王挑選出他們時說的話:“我要你們去死,為赤那思去死——”他們現在就是在為赤那思赴死,他們知道後續部隊在看著他們,將軍在看著他們,君王在看著他們,甚至是他們的敵人也在注視著他們,他們是赤那思的菁華,是轟烈騎中戰力最強悍的一部分!絕不容許那份榮耀被玷汙。

轟烈騎們齊齊舉起了刀,催動戰馬狂奔,兩指粗的荊棘鎖鏈被拉直繃緊,鐵鏈上鋒利的荊棘長刺閃著寒光。被鐵鏈鎖在一起的轟烈騎像鋼鐵的堡壘朝前開動而去,沒有人能後退了,戰馬已經不用他們控製,隻管往前奔馳。被鐵鏈鎖住的不僅是戰馬,更是他們的命運,五千名武士,榮辱與共,同生同滅。

庫瑪部武士在轟烈騎快將他們合圍住時,終於緩過神來。他們原以為自己要麵對大風帳後那氣勢洶洶的四萬名轟烈騎,沒想到衝來的隻有這五千名轟烈騎,以五千人就妄想包圍他們兩萬人大軍?轟烈騎,太過驕傲自信了。庫瑪部雖然弱小,派出這兩萬騎兵已是極限,可畢竟是從草原萬年的凝腥中存活下來的蠻族武士,在戰場上爆發出的戰力不容小視。庫瑪部將軍高聲吼道:“殺——殺了赤那思的狼——”兩萬多庫瑪部武士駕馭戰馬迎著轟烈騎武士殺去。

穿著棕色牛皮甲的庫瑪部騎兵與被鐵鏈鎖在一起的轟烈騎鋼鐵堡壘衝擊在一起,發出令人心悸的慘叫嘶吼聲。撞在一起的仿佛不是武士與戰馬,而是兩塊血肉,迸濺出的鮮血觸目驚心。最前麵那一隊轟烈騎竟生生擋住了庫瑪部先鋒的衝擊,高雲馬的凶悍爆發的淋漓盡致,與庫瑪部的戰馬衝撞在一起時,瘋狂的啃咬敵人的馬,用比對方寬近一半的胸膛頂得庫瑪部騎兵直往後退,披了馬鎧的轟烈騎戰馬強悍得像一頭獸。

庫瑪部前鋒騎兵有的撞在轟烈騎之間的荊棘鎖鏈上,近一紮長的尖刺荊棘狠狠紮進戰馬的胸膛和武士的腿上。他們前衝的勢頭太猛,甚至有戰馬載著武士轟然翻倒過去,戰馬的胸膛被鎖鏈上的尖刺剖開,深紅滾燙的馬血噴在轟烈騎的鎧甲上,濺落在高雲馬的馬鎧裏,受到鮮血滋潤的高雲馬和轟烈騎武士的殺性徹底激了起來。庫瑪部騎兵先鋒還不等舉起刀就被轟烈騎連衝帶撞一番,狠狠碾碎在轟轟馬蹄下。

就在庫瑪部騎兵前鋒這麽一頓的功夫下,第一隊轟烈騎對他們的包圍圈即將合攏住。用一千人轟烈騎,以荊棘鐵索為輔,竟真的將近兩萬名庫瑪部騎兵包圍住,庫瑪部將軍眼睛怒張,狠狠吼道:“退,退,快退,後麵部隊在包圍合攏前衝出去,被圍住我們就死定了。”

庫瑪部輕騎兵被轟烈騎的強悍嚇住了,這樣的戰術他們從沒見過,相互鎖在一起,哪怕馬背上的武士死了跌落馬下,包圍圈也不會被破壞。這根本就是在玩命,竟真的用一千人的分隊將兩萬名庫瑪部騎兵包圍住,後麵還有第二隊鐵鏈鎖在一起的騎兵,再後麵有第三隊,第四隊,第五隊……若是不在轟烈騎後麵這幾隊都包圍過來之前衝出包圍圈,他們著兩萬武士可能真的會全軍覆滅掉。

“退——快退啊——別往前衝,快退——”庫瑪部騎兵嘶吼聲那樣淒厲,他們幾乎眼看著中路迎上他們的轟烈騎武士對他們先鋒連砍帶殺,這一隊轟烈騎像鋼鐵的海嘯席卷過他們,繃緊的鐵鏈上荊棘鐵刺泛著血紅,上麵掛滿了零碎的鮮肉和殘肢碎片——那是被鐵鏈上的尖刺卡住後生生撕下來的,甚至有的鐵鏈上掛著半截身體,頭顱垂在地上隨著轟烈騎向前的奔馳被砂石擦得血肉模糊,被鐵鏈撕開的身體裏腑髒流了出來,隨著繃緊的鐵鏈一抖一抖得,好像還在鮮活跳動般。

他們看不清轟烈騎武士的臉,他們都帶著麵甲,留給庫瑪部武士的隻有一張張鋼鐵鑄成的簾幕。染血的鎧甲隨著血腥味與鐵鏽味聞著令人刺鼻作嘔,高雲馬喘息出的白氣噴出一尺長,通紅的馬.眼泛著通紅的光,帶著草原上特有的荒蠻瘋狂,殺戮與血腥令它們格外興奮。滾滾鐵流橫掃過庫瑪部騎兵,仿佛天神的鞭子在抽打著戰場,正麵撞上轟烈騎的庫瑪部騎兵連人帶馬飛了出去,他們分量無法與披著沉重鎧甲與馬鎧的轟烈騎相比,又被滾滾鐵蹄踩得稀爛。可轟烈騎武士同樣損失很大,不少高雲馬上都沒有騎兵,它們的主人已經湮滅在馬蹄下,融進殘虐的戰場中。

庫瑪部的武士如同經曆了一場夢魘,終於勉強衝出去了一萬多人,可有數千人已被第一隊轟烈騎包圍住了,更令他們驚悚的是,第二隊和第三隊轟烈騎正朝他們包圍過來,森然的鎧甲與鎖鏈像最可怕的魔鬼,朝他們噬咬而下。而第四隊轟烈騎從側翼朝他們包抄過來,最後一隊轟烈騎則加入第一隊的砍殺中。

這五千轟烈騎真的拖住了四倍於他們的敵人,這是草原戰爭的一大奇跡。當逃出第一隊包圍的庫瑪部騎兵被第二隊和第三隊包圍住時,庫瑪部武士覺得眼前的世界都黑了!“瘋子——赤那思這群瘋子——”不知道是誰失聲慘叫起來,他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與‘人’在打仗,這群轟烈騎武士完全不怕死亡,甚至沒有一個人後退,拚盡他們全部人都要把庫瑪部騎兵吞噬掉。

眼看著轟烈騎的包圍圈越縮越小,鋼鐵的皇帝像要將他們狠狠攥死在手心中,最外圍的庫瑪部騎兵被鐵鏈刺穿,被轟烈騎沉重的*迎頭劈成兩半兒,噴出鮮紅的血和森白的腦漿,跌落馬下,留下一張驚愕得,被劈成兩半的臉……

庫瑪部武士越縮越小,兩個包圍圈已有數千武士被砍倒,被高雲馬踏成肉泥,武士們萬念俱灰,在絕對的戰力差距下,他們的人數優勢根本算不上優勢,反而被對手利落的殺倒一大片。更何況,他們比之這五千轟烈騎,少了血性與赴死的決心!

不畏懼死亡的人,戰場上才是最可能活下來的!殺人時候就要有別殺的覺悟,這五千名轟烈騎將這句話很好得用鮮血與屍骸詮釋了一遍。

他們身後,注視著他們的君王,將軍,還有後續轟烈騎武士和奴隸武士也被感染了,他們舉起武器奮力嘶吼‘赤那思萬歲——赤那思萬歲——’,甚至是阿日斯蘭部那邊的武士也被震懾住了,瞠目結舌得看著這五千轟烈騎縱橫廝殺。凝腥殘虐的戰場上,這五千轟烈騎像是天地間的主角,他們的鎧甲,他們的鎖鏈,他們手中的刀,肆意用鋼鐵虐殺敵人,百死而無憾,因為他們的性命是獻給了赤那思積澱百年的榮光,獻給了那飛揚在天際的白狼旗,獻給了他們效忠的君王!

遠遠的,那同樣飄揚肆虐的獅子旗下,忽炎•額爾敦刻圖黃褐色的眼睛也在盯著這五千名轟烈騎,喃喃自語道:“庫瑪部的騎兵活不成了,這五千轟烈騎先鋒也存活不了……接下來,才是赤那思與阿日斯蘭真正的較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