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青麵色極為不屑,隨手接過紙張。
唐俊傑和李掌櫃相視而笑。
桓梟今天讓他們如此狼狽,偏偏他們報複的時候,屢屢被阻。
眼下桓梟自尋死路,雖然不是他們親自動手,但也格外痛快。
唐俊傑打開折扇,擦了擦嘴邊鮮血:“看來一會兒,本公子就可以去找桓芽兒了。”
“哈哈,沒錯。”李掌櫃奸笑道,“公子就說桓梟要被處死,而公子可以讓桓芽見他最後一麵,保證小丫頭主動投懷送抱。”
突然。
廖青雙目圓睜,拿著紙張的手顫抖:“桓...捕快,這些你到底是怎麽知道的?”
廖青望著桓梟的眼中多了幾分敬畏。
他把其他親衛打到半死才得到的線索,桓梟能輕易猜到。
隻見紙上歪歪扭扭寫著:大奸似忠,欺上瞞下,人麵獸心,為禍百姓。
“親衛大人,您說什麽?”李掌櫃愣站在桓梟身旁。
得意的唐家眾人,以為必死的周澤,楚瀟瀟等人齊齊大驚,望向桓梟。
昔日與桓梟朝夕相處的穆風,越來越看不懂這個混球大哥了。
桓梟聞言,終於鬆了口氣。
他真的猜對了。
嫁禍唐家門客的事就可以施行了。
“桓某是怎麽知道的?”桓梟笑道,“一開始就知道不少。”
“第一,凶手絕對是奔著章逸來的,和楚柱國無關。”桓梟伸出一根手指道。
當桓梟第一次看到卷宗時,望著數十條線索也是一頭霧水。
唯二讓他起疑的就是,堂堂柱國親衛居然被人正麵殺死,毫無反抗痕跡。
以及八處不同兵刃的致命傷。
楚柱國的人下意識以為是敵對門閥派個八個絕頂高手刺殺楚柱國,楚荊川不在,章逸是替楚荊川死的。
刺殺柱國事關重大,楚荊川的人不敢馬虎,所以一直沿著柱國仇家調查。
關心則亂,走錯了方向。
但若是真奔著楚荊川去的,這八處致命傷太容易暴露刺客底蘊,影響下一次刺殺。
所以,桓梟第一時間就猜測是針對章逸的仇殺,八處傷口隻是幌子。
“第二,周縣令一直是對的,隻不過實在太缺少線索了。”桓梟看著周澤說道,周澤頓時麵露感激,這是當著親衛的麵,給他找回場子。
周澤也是沿著私仇調查案子,但不僅沒有任何章逸與人結怨的線索,反倒調查到章逸與人為善。
周澤隻能沿著排查現場以及周圍商鋪,進展緩慢,被楚荊川以為和刺客有幹係,要殺他的頭。
“第三,要賭人性的惡,不要賭人性的善。”桓梟伸出三根手指。
桓梟在衙門時,思考到了同一階段。
但他剛來到大離就差點被唐家逼得家破人亡,大離朝的九品製度也注定了,上麵的人肆無忌憚的成本太低了。
賭人性的惡,比賭人性的善的成功率高的太多了。
桓梟認定章逸私下裏絕不是人畜無害,而是做了惡事,知情者替他瞞了下來。
楚荊川其他親衛的反應確定了桓梟的想法。
而章逸毫無反抗痕跡,對方無論幾人,必定是高手。
高手,私仇,報複,出現在桓梟腦海中。
“第四,桓某親眼見過凶手的身手。”桓梟如此說著,伸出四根手指,眼睛卻看向孫大孫二。
桓梟在看卷宗前,為了保周澤的命,扔了兩個小販的銅板差點被廖青砍死,是小弟穆風出手救了他。
那時,桓梟隻知穆風是高手,還未把他想入案子。
但,剛進入月圓客棧,店小二以為他們是打秋風的,卻隻給桓梟一吊錢。
沒有給穆風。
不知道其他客棧菜品如何的穆風,偏偏知道月圓客棧有說書人。
這說明,穆風來過這,他們也已經給過穆風錢了。
再聯想到今日一大早,一向貧苦的穆風居然買起了饅頭。
穆風突然多出的錢多半來自月圓客棧,而且是在一天前,正是章逸被殺那天。
“第五,機緣巧合下,桓某找到了凶手當時藏匿的地點。”桓梟張開手,拍在桌子上。
月圓客棧又離驛館極近,方才見識過穆風又瞬間破窗從孫二刀下救下自己。
桓梟想象那一天,穆風假意來月圓客棧打秋風,趁人不備,仗著身手,飛身入驛館,瞬間殺了章逸。
再故布疑陣,添上其他七處致命傷。
而後如法返回月圓客棧,大搖大擺走出...
一切都是猜測,桓梟不知道穆風和章逸到底有何恩怨,未敢斷定。
但桓梟還是把二百兩銀票給了穆風讓他逃命,穆風承認了。
一個捕快來打秋風,無論在李掌櫃還是客人眼裏,都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所以無論周澤怎麽調查可疑之人,都查不到穆風頭上。
穆風的複仇計劃太好了,桓梟不由讚歎。
桓梟不想交出穆風結案,不隻是因為救了自己兩次。
平日裏穆風脾氣溫順,再怎麽其他捕快欺負,也不會還手,還是原主幫穆風解的圍,這也是穆風一口一個大哥叫他的原因。
就是這樣一個人,動了殺念,鋌而走險去殺堂堂柱國公的親衛,桓梟可以想象穆風受了多大的委屈....
“至於廖親衛問我如何得知線索,嗬嗬...”桓梟苦笑一聲,“這種東西未免也太好猜了點。”
堂堂柱國公親衛能溫和的小捕快結仇,多半是家人遭到欺辱。
這就是桓梟敢寫下那十六個字,賭上一賭的原因。
桓梟打開廖青放在桌上的信,看了看。一旁的穆風神情黯然。
其他親衛吐出的章逸之罪,很平常。
平常的很爛俗,毫無新意,卻同樣鮮血淋漓——三年前,章逸奸殺一女子,殺其父母,滅其一家。
“穆風為此事謀劃了三年啊。”桓梟心中不免悲歎。
好在親衛們不知道女子一家姓氏,也不知道這女子還有個弟弟,楚荊川的人沒把穆風和這件事聯係在一起。
這也是這一群人仍舊毫無頭緒,又來找他的原因。
桓梟為這個小弟鬆了口氣。
更激動於這個線索不會耽誤他栽贓計劃的實施———門客的前塵往事都是被隱去的,他想怎麽說,就能怎麽說!
他隻需要把其中原本屬於穆風的位置,換成唐家的兩個門客。
說孫大孫二深受那女子一家恩惠,為報仇而殺人,沒有一絲突兀。
況且,唐家和月圓客棧李掌櫃關係匪淺,他的門客常來客棧,而後用穆風的方式殺了章逸,簡直太合理了。
章逸身上的八處創口,可以是穆風一個人做的,也可以是孫大孫二這兩個助唐家為惡的敗類門客做的!
“桓捕快,您說的什麽意思,廖某聽不懂。”廖青急了,摯交身死,他太想知道答案了。
“桓某這就為廖親衛解惑。”
桓梟已經理好了栽贓思路,清了清嗓子,終於露出笑容,伸手指向唐俊傑。
唐俊傑瞬間被數十道目光盯住。
唐俊傑周身陡然一寒,感覺到一股巨大的威脅。
“諸位,桓某猜到了眾親衛隱藏的線索,皆是因為今日見了唐公子和他的兩個門客。”
“桓梟,你胡說八道什麽?”唐俊傑瞬間慌了神,“柱國親衛被殺一事與我唐家有何幹係?”
“當然有關係!”
桓梟陡然高聲,“諸位有所不知,唐公子今日尋桓某的麻煩,就是為保他的兩個門客!
“你放屁,本公子找你,是因為...”唐俊傑急於辯解。
“閉嘴!敢打擾桓捕快者,殺無赦!”廖青厲聲喝道。
唐俊傑低著頭,再不敢說話。
“此事,應當從五六年前說起。”
桓梟看著唐俊傑,笑了笑,開始將“真相”娓娓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