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康城,楚荊川府。
楚荊川坐在正堂,墨衣親衛廖青站在一旁,其餘親衛全部跪在地上。
楚荊川虎目微閉,手指輕輕敲著茶案:
“還是不可肯說嗎?”
楚荊川話中強忍憤怒,他的親衛慘死驛館,縣令沒有絲毫頭緒,他差點殺了縣令,結果一個捕快看出,竟然是他的親衛隱瞞了線索!
要不是那捕快攪局,他差點就錯殺朝廷命官。
親衛隱藏線索,他居然一點都不知道,還需被人提醒!
他的敵人太多了,敵國有,朝中有,軍中也有,他急需知道凶手是誰,才能針對敵人做出反應。
可是,他的親衛竟然還在欺瞞他。
“柱國大人,您莫要聽信姓桓的捕快胡言亂語,他就是為了救周澤胡說的!”
“一定是這樣。足足一卷宗的線索,那捕快居然說沒用,就是為了逃脫罪責!”
“大人,章大哥生前一直跟隨您的身旁,驛館現場大人也去過,哪裏還有其他線索呢?”
親衛們個個滿臉誠懇,好似無辜。
楚荊川和廖青都險些信了,但在公堂上,桓梟說有線索被藏起來,這群親衛的表情突變,他們可是注意到的。
廖青拔出佩刀,插在眾親衛身前:
“知情不報,按貽誤戰機處理,斬立決!”
數個親衛登時瞪眼屏息,下一刻重新低下頭。
“柱國大人,我等未有絲毫隱瞞!”
廖青無奈皺眉,回身請求楚荊川的意思。
“都下去吧。”楚荊川擺了擺手,有些疲憊。
“大人...”廖青難以理解。
“謝大人信賴!我等告辭!”
眾親衛整齊起身,一同離開。
“大人,他們明明知曉些什麽,為什麽不逼問一番?”
廖青有些心急,死去的親衛章逸是他的摯交,廖青恨不得趕快揪出凶手手刃。
楚荊川閉眼不語。
廖青這才反應過來,這群親衛還真動不得。
楚荊川的親衛一部分像他一般,跟隨楚荊川征戰沙場,後被選拔為親衛。
另一部分,直接是上三品的子弟,直接跟隨楚荊川。
算是上三品和楚荊川互相利用,他們利用楚荊川混些軍功,楚荊川利用他們和上三品緩和關係,不至於讓自己成為孤臣。
楚荊川雖家族是上三品,但他卻是義子。
即便功勳卓著,曾清除叛逆,力挽狂瀾被封為柱國,卻始終不被上層看成是自己人...
楚荊川萬分痛恨這種九品製,也見過上層人的無能,故而不分貴賤招攬賢才。
“若是老夫連親衛的嘴都撬不開,那個小捕快恐怕要笑話死本柱國吧?”
楚荊川看向廖青,“姓桓的捕快看出他們有問題,你不管用什麽方案去弄清到底是什麽,別被小捕快比下去。”
“是!”廖青激動道。
楚荊川叫住廖青,“你若是想動武也可以...不要暴露身份。”
“屬下明白!”
廖青明白楚荊川的意思,暗笑其他親衛幼稚,竟然以為閉口不嚴就無事了。
楚荊川的確不能處置他們,若是轉到背地處置,手段可太多了。
廖青離去後,楚荊川也離開正堂。
他心中的事太多了。
大離朝偏安一隅,百姓貧苦,盜匪不斷。
北方有魏國,西方有夏國強敵環伺。
偏偏離國上層歌舞升平,不思進取。
楚荊川滿腦子都是為國,如今身邊的事都麻煩至極,今天他隻想好好休息,陪陪女兒們。
威嚴的臉上掛著慈祥的笑,楚荊川來到女兒居所外。
正要敲門,裏麵突然一陣的小女兒的吟誦聲。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
“千裏孤墳,無處話淒涼。”
“縱使相逢應不識,塵滿麵,鬢如霜。”
楚荊川當即愣在門外,女兒什麽時候有這種文采了?
但詞中的情感,顯然不是女兒能做出來的。
他知道女兒經常女扮男裝去四時萬花樓聽劉永的詞,但楚荊川聽得出來這詞也不是劉永做的。
“嗯,寫的還不錯。”楚湘湘身著藕色齊胸襦裙,拿著紅纓謄寫的詞點頭,“接著寫下闕吧。”
“小姐,你昨晚不是說這詞一般嗎,幹嘛還要謄寫啊?”紅纓捂著手腕噘嘴。
一上午的時間,楚湘湘讓她寫了近十遍,手腕都發酸了。
“本小姐可沒說過。”楚湘湘想到讓她虧了一百兩的小子,還是滿肚子氣。
“本小姐是說詞不錯,但作詞的人一般。這種悲涼蒼勁的悼亡詞,一看就是夫人去世的老丈寫的,被那個登徒子偷來的!”
楚湘湘氣鼓鼓道。
“等本小姐找到詞作的主人,定讓那個登徒子顏麵掃地!”
楚荊川想進去詢問詞的作者,雖然他靠戰場廝殺封官加爵,但也知道文對於一國不可或缺。
他所知的朝中文人皆不如劉永,奈何劉永和前朝的事糾纏不清,他不想沾染。
若能發掘一個民間才子,不僅可改變大離暗弱的文風,還可讓那些世家對他的印象有所改觀,不再隻是一介武夫。
這樣,有些事就好辦的許多。
“小妹找不到的,這詞必然是上三品的人重金買來的。”
楚荊川大女兒一襲紅衣走到楚湘湘身旁,單鳳眼瞥了眼詞作:
“上三品一群酒囊飯袋,全靠家室資曆,才華甚至不如茶館裏說書的人。隻是可惜了背後的才子,可能永遠一生無名。”
楚湘湘看了看詩詞,腦中已經想象了一番登徒子欺壓窮書生的場麵。
“所以,若想找尋真才實學之人,四時萬花樓去不得,不若去小茶館。”楚瀟瀟說道,“小妹今日不如和姐姐出府一趟吧。”
“也好!”楚湘湘難掩心動,笑道,“若是能碰巧找到被那登徒子欺壓的文人,正好帶到他跟前對峙!”
門外楚荊川不由歎氣,武將家的女兒都夠野的,他曾經試過攔著,但都沒有效果,索性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聽到女兒要出門,楚荊川也踱步走開。
隻不過,他腦中想的不是文人,而是那個戳穿了他對周澤的必殺圈套,還看出案件線索缺失的人。
“看看是你們先找到真才子,還是老夫先把桓梟收入麾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