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湘捎來信息,說父親的喪事之後,哥哥又感染風寒病倒了,家裏無人照應,短時間內,她大概不能再上山來了。錦湘的父親雖然好賭殘暴,但是她的哥哥對她卻頗有兄妹情意,現在她父親已死,估計再也不會有人賣她了,因此,藍熙之親自上門給她送了些銀兩、什物,安排好了她們兄妹的生活。
從錦湘家裏返回,藍熙之想,兩峰所有的景點都已經故地重遊,就連簡單的包袱也已經準備妥當,隻等回去後,拎了包袱就可以走人了。
她又想起石良玉,這是這裏唯一一個需要告別的朋友。她停下腳步,仔細想了想,竟然不知道該去哪裏向石良玉告別。
石府自然很好打聽,可是這種豪門大族,再加上自己殺石家遠親的事情,自己若上門拜會,隻怕在門口就被趕出來了,對於自己這種庶族之人來說,“撤座燒椅”的待遇並不是隻有朱弦才會給。
她想了想,又轉身往自己曾為石良玉鑒賞“洛神圖”的酒樓走去。在酒樓裏轉了一圈,裏麵人來人往,十分熱鬧,可是,並沒有石良玉的身影。
“唉,水果男,我也算向你告別了,是你自己不知跑到哪裏去了,可不要怪我不夠朋友哦!”
小亭的石椅上坐著一個人,閉著眼睛,也不知是在等天黑還是在閉目養神。
藍熙之上前一步,大喝一聲:“水-果-男……”
石良玉睜開眼睛,大喜過望:“藍熙之,你可回來了,我在這裏等你兩天了……”
原來,自己剛下山,他就來了,剛好錯過。
藍熙之看看寒冷的夜色,笑嘻嘻的道:“進去吧,今晚我請你吃飯。”
“你這麽好心會主動請我吃飯?”石良玉狐疑的看著她,“你這些日子跑到哪裏去了?弄得鬼鬼祟祟的,藍熙之,你到底在幹什麽?”
藍熙之悠然道:“我隻不過是做了一件小事而已……”
“什麽事?”
“不告訴你。”
“石良玉,你最近又自由了?”
“你有所不知,皇帝特別尚佛,聽從東林寺慧遠高僧的建議舍身佛塔兩個月,宮裏大小事情都由太子親政。太子精明仁厚,事必躬親,批閱奏章審慎決斷,朝中大臣休想糊弄。我父親素日好酒,可是太子親政以來,已經大為收斂了,他整天忙於正事,哪裏有閑暇管我的動向?”
她想了想,又道,“那,你那個堂妹選上太子妃沒有?”
“慧遠大師說皇宮這一年內不宜嫁娶,皇上最是相信他的話,所以就暫時擱置了。哈哈,可惜那些小姐們準備了那麽久,一個個不知多失望呢。”
“哦。原來如此。”
兩壇埋在地上兩年的桂花酒被挖了出來,埋的時間太短,酒還不夠濃鬱,可是,卻別有一番清新風味。一碟煙熏豬蹄、半隻野雁、一碟風幹的鹿肉絲和醃幹的山蕨菜、鬆軟的桂花糕。兩人圍爐而坐,談笑風聲。
兩壇酒已經全部喝完,兩人都已經有點醉醺醺的了。
窗外,開始透露出絲絲麻麻的天光,藍熙之微笑道:“水果男,我要走了。”
石良玉的酒醒了幾分:“藍熙之,你搞什麽名堂?怎麽剛剛回來又要走?快除夕了,你要到哪裏去?”
“就是因為快除夕了,我才想去一個有趣的地方過年。”
“回你家裏?”
藍熙之搖搖頭,笑道:“我剛出生就被丟棄在野外了,沒有家也沒有家人。我從來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誰。”
“那,誰把你養大的呢?”
“是我的師父。她是個很奇特的女子,不過,三年前,她已經去世了。”
石良玉沉默半晌,不無擔心的道:“現在天下混亂,除了江南一隅,整個北方戰亂頻繁,胡種猖獗,你一個人東跑西跑的太危險了。藍熙之,你就呆在這裏不好麽?”
藍熙之看看他的目光,笑了起來:“拜托,水果男,快快收回你這樣萬分同情憐憫的眼神,真是受不了。我告訴你,從小到大,我師父對我極好,教我念書學藝,並不是你想象的那麽可憐,你瞎同情個啥呢?”
“這不是同情,我是擔心你……”
“我又不是三歲小孩子,有什麽好擔心的?況且,在沒來江南之前,我還不是這樣東奔西跑的,都十幾年了,有什麽好可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