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熙之頹然坐在身後的一張椅子上,微微閉上眼睛,好一會兒才睜開:“你們的將軍要娶的是哪家的小姐?”

梅香和另外幾名侍女交換了一下眼色,當初,她們還以為將軍要娶的就是這個入住他的臥室的神秘女子,沒想到,將軍卻說是到外地下聘去了。

“奴婢們也不知道。將軍為了那個小姐遣散所有姬妾,肯定是非常喜歡那個女子吧……”

她旁邊的一個侍女小小聲說:“估計是羯族的小姐,聽說那些異族的女子都很凶悍,不許丈夫納妾的,那位小姐估計也是特別醋妒……”

藍熙之想起錦湘現在不知身在何處,簡直一點也沒有心思聽她們倆爭辯。

“……我以前有個姐妹家的主人娶了異族的女子,那女子對他家裏的姬妾非打即罵,還打死了好幾個,如果將軍娶的真是異族女子,夫人們留在這裏也是受罪,還不如帶著錢離開呢,即使遇不上好的男子,至少一輩子可以豐衣足食……”

藍熙之本來正在發呆,忽然聽到這句話,心裏一震,暗歎一聲,也許,離開的結果對錦湘才是最好的吧。妾可以有很多,妻子隻有一個。妻子好歹還有身份地位有一定的保障,可是,妾的地位可奴可主,端看夫君寵愛與否,如果沒有夫君庇護,呆在這裏也許還不如一人獨居自在呢!

打掃的侍女不知什麽時候已經退去,她慢慢站了起來,回到了房間裏。

桌上攤開的嵇康就義圖在這一瞬間也失去了它的強烈的吸引力。她又看了一眼,默默的將它和其他雜物一起放好,自言自語道:唉,水果男,我實在沒有心情等那麽漫長的一段時間去喝你的喜酒了。

她想起石良玉那麽期待的神情,正猶豫著要不要食言,拿起自己的劍和包袱,想了許久,才道:也罷,我就等你回來才走,你回來後,我立刻就走!

她又在房間裏坐了一會兒,忽然聽到一陣混亂的腳步聲,很快,有人推開虛掩著的門,跌跌撞撞地跑了進來……

她立即起身,除了衝進來的人,一眾侍女、仆人都惶恐地站在門口,梅香氣喘籲籲地道:“藍姑娘,我們阻攔不住二夫人……二夫人,你趕快離開,你會受到懲罰的……”

藍熙之眼前一花,衝進來的人已經“撲通”一聲跪了下去,頭在地上磕得“咚咚”作響,邊磕頭邊嘶啞著聲音道:“藍姐,求求你了,不要趕我走,讓我留下吧……”

一群人杵在門口,藍熙之冷靜道:“你們先下去吧!”

眾人不敢違抗,梅香顫聲道:“將軍說過,誰也不許冒犯藍姑娘……”

藍熙之加大了一點兒聲音:“你們各忙各的吧,這裏沒事了!”

眾人再也不敢說什麽,立刻退了下去。

“錦湘,你起來吧……”

“不,藍姐,你不答應,錦湘就一直跪在這裏……”

“你起來,無論什麽我都答應你!”

藍熙之的手微一用勁,錦湘終於站了起來,她披頭散發,雙目紅腫,額頭也在地上磕出血跡。

“藍姐,你答應我,不要趕我走。你是妻,我是妾,我決不敢也不會和你爭寵……”

藍熙之這幾天早已從石良玉不時的曖昧舉止和言談上有所警惕,並非是裝著不知道不了解的樣子,這也是她當初急於離開的原因。

可是,無論是石良玉還是那些侍女都說石良玉是外出下聘去了,而且管家也已經在籌備一些婚禮的事情了,所以,她就不得不以為是自己誤會了——石良玉之所以對自己好,完全是出於舊時的情誼,而不是因為其他。

如今,聽了錦湘這話,不由得張大了嘴巴:“錦湘,你在說什麽?你是不是弄錯了?石良玉外出下聘去了,還請我一個月後喝他的喜酒呢……”

錦湘聲音淒涼,淚水從紅腫的眼睛裏滾出來:“我不會弄錯的,公子喜歡的一直都是您!有好幾次,他喝醉了都在叫您的名字……”

“這也並不代表他不會娶別人!”

“不……他隻喜歡你一個人,他的正室之位一直都是替你留的!那些夫人們都說公子是迫於壓力才沒有娶正妻,隻有我才知道,他是在等你。這兩年,他一直派人到江南找你……你來後,公子把自己的臥室讓給您、天天陪著您、因為您,他連那個老淫婦都拒絕了那麽快趕回來。藍姐!藍姐!這個時候,他怎麽會下聘去娶別個女子?他估計是去打仗的……他怕您離開,所以騙您。他怕您知道我的存在,怕您知道那些妾室,怕這些成為阻礙他娶你的絆腳石,所以,把我們都遣散了……可是,我不能走,離開了他,我就活不下去了……藍姐,求求您,讓我留下來吧……我隻是希望一輩子能夠服侍公子,能夠在他身邊,我也會服侍您的……藍姐,錦湘隻求不離開公子而已……我服侍他,願意為他做任何事情,我至少也算得他的糟糠之妾了!我怎麽能離開他?藍姐,隻要你一句話,公子一定會同意的,您說什麽他都會同意的……”

如陷入了一個荒唐無比又糾纏不清的夢裏,混亂之下,藍熙之竟然笑了起來。

錦湘看著她發笑,呆呆地看著她,甚至忘記了哭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