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王府已是傍晚,慘淡的月光遙望著夕陽的餘暉,發不出半點明亮,簡單的吃了點晚飯,月兒便跟著長恭,直到來到長恭的書房,貌似有話要說。
“那個,我問你一件事?”月兒低聲問道,語氣並不是很足。
“你想說什麽就直說吧。”
“還記不記得小周離開那天,你給了我一封信……”月兒低著頭想看看長恭的態度。
“恩,怎麽了?”
“我當時忘了,後來想找卻沒找到。是不是留在洛陽了?”
“那你當時為什麽不說,非要現在……”
“我本來就不想看的,因為我想忘掉,可是今天……”
“今天你又看見他,又想跟他重歸於好了?”
“不是,我隻是想看看上麵寫什麽了,但是不管怎樣我還是你的王妃啊。”月兒越來越沒底氣了。
長恭打開書桌的抽屜,掏出當時小周拿的那幾封信,說道:“當時給你我後悔了,我以為你不會想起這些事了。”長恭的眼角出現一抹憂傷,又說道:“也罷,不管怎樣,你還是要知道的。”說完就離開書房了。
看著沉甸甸的信封,月兒竟不敢拿起來,一封是大哥的,一封是公子,大哥的那封她有印象,可是公子的那封呢?那裏到底有什麽秘密?她以為她不用去看,一切便可以留在心裏。可是今天,小周的話很奇怪,還有為何對她像陌生人一樣。
月兒閉著眼睛一狠心,就拿出信封裏的信,打開一看,宇文邕清新雋永的字跡便出現在眼前,內容都是在她被關押之後的內容,記得當時被關押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人來看月兒,隻有一次宇文邕去看她,可那之後的事情,她便再也記不得了,醒來之後就看到小周叫她玉蟾姐,原來那段期間最忙的就是四公子了,為了幫月兒無聲無息的送出去,他隻找了小周一個人做幫手,他找紫蘭也不過是苦苦哀求她替換月兒的身份,原來大哥所在的皇宮即皇上所在的寢宮是有一條密道的,而這個消息隻有大哥和四公子知道,而當時皇帝已經駕崩,派守的官兵很是嚴格,四公子帶領手下的侍衛小周以看長兄之名還可以進出,可是想把月兒整進去就有點難了,而宇文護在宇文邕身邊安排的眼線又很多了。
所以宇文邕行動就很受限製,隻能讓小周一個人辦,當然小周看上去有點呆頭呆腦,所以大家並不太在意當時的這個新侍衛,實際上小周可鬼的很,那天晚上,天氣陰沉沉的,烏雲蔽月,東風吹得本來就很冷,小周憑著對皇宮的熟悉把月兒背到靠近皇上寢宮的地方,藏在隱蔽的地方,然後就跑到四殿下的寢宮悄悄放了一把火,這個恐怕連宇文邕都想不到,於是大家又感緊救火,趁著混亂又隨便找了幾處放了火,自己則借著救火的名義在臉上隨便塗點東西到處亂跑,當然還在皇上寢殿較遠的地方放了一把,那天晚上可謂真的是亂透了,大家都跑了過去,待大家都走遠,小周迅速把把月兒搬進去。然後在出來若無聲息的去救火。不過放殿下的那把火,真的是想引人耳目。好讓大家都把精力投到那個皇子身上。
不過這種所謂聲東擊西,隨便亂來的方法,也害慘了四殿下,待宇文邕覺察到時,趕緊灰頭灰腦的跑出來,差點沒嗆死,指揮大家一起救火,宇文護被這突然的事件搞得昏頭昏腦,當然他去監牢看過,月兒還在。去宇文邕那,問了幾句話,看那樣子不像裝的,連宇文邕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可見這件事一定是另有蹊蹺。他也懶得追究,隻要沒有妨礙到自己也無所謂,而且這火來的沒有緣由,放火的地方也沒有什麽特別之處,當然除了宇文邕那。畢竟宇文邕也是一個殿下,出意外的話可說不過去,而宇文護也想借此擁立他為傀儡皇帝,即使宇文邕想耍什麽花招,也不過是在他的眼皮底下,如有一個亂蹦躂的螞蚱,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中。
月兒終於知道小周當時說的話了,宇文邕被擁立為帝後,每做一個決定,都由宇文護過目裁決之後才能發布,包括所有的衣食住行,都嚴格的受到宇文護安排的人的限製,更別說出來了。說實話,就相當於被軟禁。
“皇帝入土皇陵時,殿下隻能幹幹地坐在房間,還有其他與四殿下關係好的皇子都沒能參與此次埋葬。宰相的理由很是簡單,隻說到曆來皇陵都是皇家重地,一般人不得入內,而且參與皇陵修築的人都無緣無故失蹤了。”月兒看到這,就看出來這是小周的筆記,原來小周也在簡單的記錄著一切。
“月兒姐也在那次大火之後,被送到一個安全的地方,由農家看管,隻要不讓月兒姐醒來就好。殿下真的是豁出去了,讓我從那個密道也出去,不再回來,然後把月兒姐送到蘭陵王那。我一百個不願意,可是我沒有辦法,因為我想跟月兒姐在一起,兩人去誰也找不到的地方隱居,但我更相信殿下有朝一日,一定會來接月兒姐的。可是殿下卻說隻有他才可以給月兒姐幸福。”
“今天是姐姐砍頭的日子,四殿下就站在那裏,即使是個替身,可還看得出來四公子心裏很難過,畢竟犧牲了一個無辜的人,可是意外卻出現了,那個蘭陵王真的來救月兒了,他隻有兩三個手下,可是卻以一敵百的把假月兒成功救出來了。這是個意外,宰相卻把這次失誤全歸咎到殿下的身上,以為他與北齊的人勾結,說到底,不過是以此威脅殿下,這樣殿下的行動更加不方便了,除了自己的宮殿,幾乎出不了任何地方,我是一個侍衛,可是連我能到的地方,殿下都去不了。我一個小小的士兵,被殿下這樣器重,他的恩德我要怎麽報答。”
“終於在一個晚上,我也爬出那個密道,離開皇宮,去接月兒姐。”
“離開皇宮,感覺外麵的空氣很新鮮,可是殿下呢,現在還在那個牢籠,過著水深火熱的生活。”
“一個月過去了,給姐姐吃的那些藥應該起一些作用了,於是照著殿下的說話編了一些謊言。生活又重新開始了,隻是月兒姐或許再也不會認為有個四公子了吧。但是我還是想讓月兒姐想起來,把這些信給她看。”
這些信,零零散散的,可是月兒已猜出了先後順序。後麵的事月兒便一清二楚了,小周說的簡單,可是他能想象那些比禁閉的日子,皇宮本就是牢籠,曆史上的北周武帝卻是因為隱忍才能保全性命,如果沒有記錯他隱忍應該長達十年之久吧,這隻是剛開始。
其實,這些信不用看,月兒也可以猜得出來四公子的生活。月兒在長安的時候,就能感覺到當時氣氛的壓抑,現在沒有了大哥,沒有了她,隻剩下他孤單一人,即便有兄弟在,想必他們的日子也不好過吧。想到這淚水便不自覺地流了下來。想到他還在皇宮受苦,而自己卻……月兒就沒發原諒自己。怪不得小周不理她,小周手筆笨拙,寫不出公子當時具體的生活狀況,可是月兒能體會到,她欠四公子的恐怕幾輩子也還不清了。
當這些過往真真切切地擺在麵前,眼淚抑製不住的流了下來。為什麽,為什麽當她決定徹徹底底地忘記時,過去無法改變的事實又擺在她的麵前,動搖她的心誌。
還有信上那簡單的幾句:“離開我,月兒會更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