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問神

“小姐起來了,夫人等著您呢!”喜鵲搖了搖仍在睡夢中的張雪瑩。

張雪瑩勉強睜開朦朧的眼睛“好喜鵲,讓我、、、、、、”

話沒說完,喜鵲就堅定地搖了搖頭“不行,夫人已經叫張媽媽過來催了。”

說著轉過身麻利地拿起桌上的冷帕子蓋在她臉上。

張雪瑩照例被冰冷的帕子激得徹底地清醒了過來。

“小姐穿這身吧!還沒上過身呢!”喜鵲拿出一套粉紅的衣服,又拿出一件銀紅色的褂子。

張雪瑩搖了搖頭“今天是去清泉寺安放牌位,你以為是郊遊啊?”。自己從衣櫥裏選了一套素雅的玉蘭色衣服,加上一件石青色的褂子。

左右的頭發挑起來梳了兩個小圓髻,隻簡單地戴了對銀質的柳葉素釵,後麵的頭發梳了兩根辮子垂在胸前。

“小姐,張媽媽給高家送東西去了,一石上好的大米、一石小麥外加一石高粱。夫人還送了銀耳、紅棗呢!”喜鵲低聲說道,眼睛一眨一眨的,意思是您不必擔心要去高家作節婦,夫人已經在想辦法了。

張雪瑩一笑,抬腳出了門,往梅氏的正房走去。自己從不擔心這些,她知道梅氏一定會想辦法推掉這門婚事。如果非要去,自己也隻能坦然接受。總之,自己不能讓梅氏擔憂、難過。

梅氏一見雪瑩簡單卻雅意的打扮便滿意的點了點頭,兩人用過簡單的早餐後,便叫張貴趕車,喜鵲服侍,往城外二十餘裏的清泉寺趕去。

清泉寺是一座百年老寺,因後山有一座經年流淌的清泉而得名。是這座小縣城裏香火最旺的寺廟,梅氏每年都會來此添香油或是聽經。

張雪瑩每年會隨梅氏來三次,一次是張家大爺的死忌日子,一次是自己父母的死忌日子。這次則是為了自己那無緣而短命的未婚夫婿,她低著頭輕輕勾了勾唇,這是不是就是古代所謂的命硬,克人呢!?

梅氏一路上麵色凝重,一邊擔憂張媽媽今日去高家是否順利,能達到她心中所期望的效果,一邊又憂心雪瑩今後的命運。她看著低頭不語的雪瑩,以為她是在暗自傷懷,心裏就難過起來。

馬車晃晃悠悠的走了近一個時辰,才看見那座雄偉古樸的寺廟。

梅氏由喜鵲與雪瑩扶著往大雄寶殿而去,先上了香,又添了二十兩的香油錢。

“雪瑩哪,叫喜鵲陪著你在寺廟裏逛逛,去藥王殿上柱香吧,保佑你來年無病無痛。伯母去找弘一法師聽聽經,然後再求他親書高家少爺的牌位。希望他能早登極樂,你半個時辰後來大殿找我,給高家大少爺獻香。咱們用了齋飯後再回去,千萬別亂跑,別到後山去,知道了嗎?”梅氏替她順順前麵的劉海,細細叮囑道。

“瑩兒知道了!伯母,您放心吧,我先去藥王殿上香,然後在後院走一走,就來大殿等您。”雪瑩柔順地說。

“哎,好,去吧!”梅氏一笑,自己向後麵禪房走去。

出了煙霧縈繞的大雄寶殿,雪瑩長長舒了口氣,帶著喜鵲往後院走去。

後院有一座蒼鬆亭,四周皆是蒼鬆古柏,高大蔥鬱,古樸至極。是一處難得的清幽之地,每次她來清泉寺都必去那兒坐坐。

另一邊張媽媽奉了梅氏的命令,雇了車裝上糧食來到了高家。

高家住在離江邊不遠的高家莊裏,莊子裏的人與高家都是或近或遠的族親,因高家老太爺生前曾官至知府,名聲又好,故而高家一直受高家族人的愛戴與敬重。

馬車停在高家雖不寬大卻比一般人家看著整齊的院子外麵。

一個青衣婦人正紅著眼眶走出來,一見張媽媽一愣,看了看她身旁的馬車,又露出一個微笑走了過來“原來是張媽媽,可是來看我那苦命的大嫂子?”她年紀不大,身材較胖,圓圓的臉上滿是和氣。

“正是,您是、、、、、、”張媽媽露出一個客氣的笑。

“哦,我是二房的媳婦,高樺兄弟與我當家的是親堂兄弟。”那婦人介紹道。

“原來是堂少夫人,恕老奴眼拙了。高夫人在家嗎?”張媽媽福了福。

“在呢,正在整理樺兄弟生前的遺物,這人沒找回來,準備給我那苦命的兄弟建個衣冠塚。唉,拿起一件就哭一場,人幾乎都昏厥了過去,我回家給伯母衝碗蛋花湯過來,她這些天就沒怎麽吃東西。”高氏說著抹了抹眼淚。

“哎,這真是,唉,我進去勸勸她,您先忙去吧!”張媽媽也傷心起來,為自家小姐,也為同是母親的高夫人。

高氏點點頭,腳步匆忙地出了院子。

“是誰呀?”一個略顯稚嫩的聲音響起,一個眉清目秀的男孩子走了出來。

“二少爺,老奴是張家的人,奉夫人之命給您們送些糧食過來。”張媽媽走上前行了禮,主子再小也是主子,眼下他可是高家唯一的男丁了。

“張媽媽有禮,謝張夫人的厚禮,媽媽請屋裏奉茶。”高家二少爺高興有禮的說道,伸了伸手。年紀雖小,卻看得極為沉穩。

“謝少爺!”張媽媽客氣地說道,抬腳進了屋裏。

高家的屋子雖極為簡樸,卻收拾得齊整幹淨,桌椅都擦得亮亮的,幾乎能照出人影來。

一個身著素青衣衫的小女孩子扶著一位四十幾歲的婦人慢慢走了出來。

婦人看上去極為憔悴,雙目紅腫、臉色蒼白,臉上盡是哀戚之色。一襲細布青衣穿在身上顯得空蕩蕩的,一雙青筋暴露的手緊緊抓著小女孩的手,幾乎是一步一步慢慢挪到廳中來。

這位便是高家的夫人平氏了,張媽媽急忙站起來扶住她。

“張媽媽來了,坐吧!”平氏向張媽媽努力的牽了牽嘴角,卻仍是露不出一個淡淡的笑。

她五年前喪夫時,三個子女皆還年幼,好不容易盼著大兒子中了秀才,卻又偏偏遇上朝廷暫停科考。大兒子自打四年前參軍後,她心裏便沒有一日不擔憂,果不其然傳來了大兒子失蹤的消息。她抱著最後一絲希望花重金聘人打聽,卻傳來了讓人悲痛欲絕的噩耗。

這個噩耗像是一場洶湧而至的洪水,將她完全淹沒,又像是一座大山,將她死死在下麵,再也翻不了身。若不是還有十三歲的二兒子與十一歲的女兒,她一定早就尋了死路了。

張媽媽同情的歎了口氣“高夫人請節哀,也要保重自個,再怎麽說您不是還有二少爺與三小姐嗎?二少爺年紀雖小,卻已是一表人材,沉穩有禮,稍加時日,又是青年俊傑了。三小姐更是冰雪聰明,麗質天生。看在他們的份上,您也該早些振作起來才是。今日老奴來沒其他的事,就是奉我家夫人為您們送些糧食來。夫人說咱們是一家人,不必拘於那些俗禮。以後若是有什麽需要,盡管讓二少爺來張家支會一聲便是。我家夫人今日帶著三小姐到清泉寺上香去了,要在那為高家大少爺立一個長生牌位。”

平氏一直垂著眼瞼聽著,聽到三小姐幾個字麵上才有了一絲表情“雪瑩還好嗎?”她遲疑地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