診脈的大夫已經診了半天脈了,他是皺著眉頭,診了左手,換右手,再換回來,看了看孫策,又回頭去看周瑜。周瑜被他看了幾眼,實在忍不住了:“你到底看出什麽來了?有話就說,到底還有沒有救?”

那大夫被他一吼,哆嗦了一下,才說出話來:“大人,這個,大人,小人作了這麽多年的大夫,還是第一次遇上如此奇怪的事情,這麽長時間還沒有死……,可能死不了。”

周瑜看看孫策,兩人雖然不明白大夫的話,可聽到死不了三個字,都高興起來。周瑜馬上把大夫拉了起來:“你說清楚了,他死不了是什麽意思?你是說這毒沒有用,他已經沒有事情了?還是別的什麽?”

那大夫也是驚異滿麵:“小的也說不清楚。但是小的把脈,發現此人的脈象奇異,體內天人交戰,沸騰不已,明顯生機盎然,應該是死不了。”

孫策他們聽得稀裏糊塗,互相看了一眼後,孫策問那大夫:“你說簡單些,到底怎麽回事,她為什麽吐血不止,還這麽痛苦?”

大夫躬身道:“小人雖然沒有見過這樣的情況,可也在行內聽說過,貴人中間曾經有先服用一些藥物來抵抗可能出現的中毒情況,依小人推斷,這位應該正是這種情況,他以前服用過一些抑製毒物的藥物,讓他有了抵抗一些毒藥的能力,正因如此,他現在正用自身能力將毒藥排除,所以才會如此疼痛,並不停地吐血。小人以為,如果他不吐血可以清醒過來,自然就不會再有什麽事情了。這藥小人卻不敢亂下,怕萬一衝了他體內的藥物,反而有害。”

聽了他的話,孫策是高興極了,輕輕地把懷中昏迷的人放置在榻上,揮手讓下人帶那大夫去領賞,對著周瑜笑了起來:“還是她厲害,保命的法子果然多。”

周瑜苦笑了:“是,這家夥的確是不死地命。不過,你該下決心了,不能再耽擱了,他能逃脫一死,已經是意外了,你若不想他死,就要忍得下心,讓他離開。”

兩人也不敢離開,就那樣守著,等著。白天很快在等待中過去了,我現在已經沒有頻繁吐血了,昏迷中依然能感覺到痛,雙手沒有展開過,偶爾張張嘴呻吟幾聲。孫策已經取下了禁錮在我身上的鐐銬,腳腕處由於激烈的掙紮,又被磨破,他心疼的狠,親自搽洗上藥。

這天夜裏我從昏迷中醒來,雖然渾身無力,疼痛的感覺卻輕了許多,知道自己又一次從死亡線上回來了。看著孫策和周瑜擔心的目光,我努力想擠出一絲笑來,卻失敗了。孫策見我醒過來,趕緊拿過一碗參湯,卻被我拒絕了,隻喝了點水,又睡了過去,太累了。過度的失血和疲憊讓我昏睡了近一天,任憑孫策他們喂湯喂藥地折騰,半點抗拒的能力也無。這樣睡到了第三天,身上感覺輕鬆了不少,隻是還是沒有一點力氣。

過午,當我從昏睡中醒過來,掙開眼睛看到的是孫策含笑的臉。我看著他的笑容,想抬手,卻抬不動,身上依舊酸痛無比:“伯符,你笑得好難看。”

孫策笑得好開心:“清醒了?你真厲害,連毒藥都奈何不了你,母親嚇了一跳呢!”

是嗎?我苦笑:“我身上好難受,疼的我寧願死了還好些。這是什麽毒,我怎麽這麽難受?”

孫策伸手摸摸我的額頭:“比昨天好多了,不怎麽燒了,那天可把我們嚇壞了。子雲,你服用的什麽預防藥,是專門抵抗毒藥的嗎?你一直在提防別人害你嗎?這麽多年,你過的好辛苦。”

在他無比憐惜的目光中,我卻不解地說:“沒有呀,我一向不怎麽提防別人,再說,對我下毒的事,隻有劉備幹過,那是在夏口的時候。”孫策的目光沉鬱起來,隱隱殺氣在冒。我嗬嗬笑道:“你別生氣,那是敵我之戰,玩些手段,也怪不得他。我也沒有因為這個原因去刻意去服用什麽預防藥。”

“啊?難道你不知道自己有這樣的本事?”看著我莫名其妙的樣子,他把大夫的話重複了一遍:“所以,你才會痛得這麽厲害。大夫說了,等你醒過來,毒藥的毒性就已經減少了大半,你就沒有事情了。”

我居然有抵抗毒藥的能力?好像是有這麽回事,在夏口,吳普說我身體與常人有些不同,能自動對毒藥產生一些抵抗,所以劉備下的慢性毒藥對我傷害不是很大,我當時還覺得好笑,以為吳普是拍我馬屁,看來是真的了。這種抵抗能力是什麽時候形成的?我努力回想著自己有什麽奇遇,反正不會是羽哥哥給我的,因為身體是我自己的,我又沒有從小經過百藥浸泡,再說就是羽哥哥都不能抵抗所有毒藥,最後都被毒藥弄瞎了眼睛。

孫策看我陷入了沉思,笑了笑,為我蓋好被子:“你吐了好多血,身上也浸出不少血,還是不要想那麽多,反正死不了就好。我不會再讓任何人傷害你了。”

我苦笑了:“你這樣做,連老夫人都看不下去了,外麵一定鬧得更厲害,否則,老夫人也不會下這個決心了。眼下我還能逃脫一死,你的處境怕是更難了。伯符,你就聽了我和公瑾的話,把我放回到監牢裏去吧,別讓大家為難了。雖然,你們江東不平靜,主公那邊可是高興的很,可是,我不想再這樣害你了。”

周瑜這個時候端著藥進來了:“算了,你這次沒死也脫了層皮,還是先吃點補血的藥,把身體養好一點再說。倒不愧是個小神醫,保命的功夫真好。”

望著他打趣得樣子,我突然想起來了:“我想起來了。什麽神醫,這藥是於吉讓他師兄左慈給我的,說是答謝我當初救他一命。這些假神仙,醫術比我強多了。”還好,我還真聽話,連續服用了半年那些丹藥,真能保命,還保了兩次。

孫策看了看周瑜,笑了起來:“看來,我當初沒有殺了那於吉,還真對了。不過,他們真是神仙?怎麽知道你會被人毒殺?”

我撇嘴了:“什麽神仙,他們早知道了我的身份,給我這些丹藥不是讓我對付這種事情吧。我想應該是用來對付像主公和你這樣的霸主的。俗話說伴君如伴虎,做臣子的,一旦得罪了主上,被賜死的可能性太大了。這也是預防萬一。”

孫策沉默了,過了好長時間,才歎氣:“你說的對,曹操也不是一個心胸坦蕩的人。子雲,你就不要回去了,在這裏已經這麽久了,你也不怕回去會……。”

我望著屋頂苦笑:“主公的確不是一個賢明的君主,他殺的人也不少,包括名人和功臣,隻要妨礙他的功業,他都不會放過。可是他不會傷害我,這點我有絕對的把握。隻是不管主公如何對我,你們能讓我回去嗎?等我身體好了,刑具依然會帶在我身上,還有,公瑾給我準備的秘密住所怕要完工了吧?”還有一句我沒有說:這樣下去,生和死對於我來說,還有多大的意義?

兩個人都不說話了,我歎口氣:“公瑾,我說過跑不了就聽從你們的安排,不會怪你們的。把藥給我喝了吧,我自己起不來。看樣子,又要躺幾天了。”這次來江東,真是不死也脫了幾層皮了,要是主公他們知道了,肯定也會心疼。看看麵前兩個人的關心目光,我又覺得這點苦吃的也值得了。

孫策不再說什麽,扶我起來吃了藥,看著我又睡了過去,才和周瑜聊起來:“公瑾,你們準備的差不多了?”

周瑜點頭:“前些天有消息過來,房屋已經建好了,我不會讓他住軍營裏。那個地方是偏僻了一些,可也安全,他也逃不走。唉,你早下決心,也不會出這樣的事情。”

孫策苦笑:“我就是舍不下她。算了,等她身體好了,就送她走吧。隻是不知道還有沒有相見的那一天。”

周瑜也苦笑:“明明是生死敵人,卻又成為生死至交,我們之間也真是一筆糊塗賬。很清楚我們就是敗在他手上,可就沒有一點傷害他的心思。子雲,為什麽我們要成為敵人,這真是老天的安排嗎?”

孫策又掖了掖我的被角,才站起來:“就是老天的安排,我也要爭上一爭。大丈夫生死在己,不在天。公瑾,送走了子雲,我們就要準備和曹操一戰了,你我兄弟就搏上一搏吧,就像當初開拓江東一樣。”

周瑜點頭了:“不錯。不能讓他有機會回去,我專門為他打製了刑具,不會讓他這幾年過的難受,可也不會鬆乏了他。還有,我想你最好安排叔弼送子雲過去。那邊本是條後路,到萬不得已的時候,可以過去,伺機東山再起。”

孫策想了想:“好吧,你說的也對,安排一下後路也是應該的。叔弼原來一直把子雲當哥哥,特別是子雲救了他以後,有他送子雲過去,我們都可以放心了。”

我並沒真的睡著,聽了他們的話,淚水緩緩流過我的臉頰,分離依然是不能避免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