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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州城外唐軍大營內一片寂靜,蘇州城頭的血跡來不及清洗已經幹涸,在黑夜裏更加的肅殺淒冷,冬風吹來帶著空氣裏的潮氣夾著血腥味道讓人感到窒息。
二更天還掛在天上的月亮,隻是瞬間就躲進了黑夜厚厚的雲層裏,一副大雨即來的景象。
“這天看似要下雨啊!”姚君生站在營帳外看著天色說道。“殿下是不是取消今晚的進攻?”
“進攻不能停,下雨倒是好的掩飾。”李景遂也抬頭看了兩眼回道。
姚君生在黑夜裏接著營地內的火光看著李景遂深陷的雙眸,再次勸道:“屬下知道殿下是為了爭取時間,但是為了爭取時間不顧後果也是不可取的,殿下可要三思啊……!”
“不要再聒噪了,去吩咐下子時下雨照常進攻,但是要先派千人敢死隊潛到城牆之上製造混亂。”李景遂沒好氣的說道。
李景遂才說完就劈裏啪啦的掉了幾滴雨點,打在營帳和盔甲上,雨點由稀少到細密逐漸的模糊了他的視線。
李景遂冒雨看了看天,他還是第一次在冬季經曆這麽大的雨,隻希望在子時也不要停下來。
蘇州城內錢文奉聽著外邊的雨聲,很怕唐軍雨夜偷城立即吩咐全軍戒備,預防唐軍連夜偷襲。
吳程坐在錢文奉的對麵,上次江陰之戰他的水軍沒有任何的損失,這次防守他的水軍也一直未上城牆去做防守,一萬人依然是一個不缺。
他認為錢文奉的擔憂有些多餘,唐軍也是人,不可能攻了一天的城,夜裏還不休息。
從今日唐軍連番的進攻未果之後,吳程就有了自己的想法,唐軍集結九萬大軍到蘇州城下,而此時運河水路上的船隻已經撤了回去,他料定唐軍的後方一定很空虛,若是能從水路出發,攻打無錫或許就能解掉蘇州之危,可是如今湖州錢弘偡也被唐軍牽製著,偷襲唐軍後方就隻能由他本人來完成了,而今夜大雨正適合水軍偷偷出城。
錢文奉吩咐過之後坐定,吳程笑著說出自己的想法。
錢文奉凝思良久說道:“無錫一直以來守兵就不算多,若是你能從水上殺出一條路來到也是好事,不過一旦不成,你危險我蘇州也危險了,原本蘇州城內加上你的兵也才三萬,經過幾次陣仗下來現在已經隻剩下一萬三千多人,你帶走一萬水軍,若是你潰敗,我這裏就也要敗下去了。”
“將軍不用擔心,若是將軍同意,屬下可以立即出發,唐軍打了一整天的城,又是難得一見的冬雨,想必這會也該休息了,屬下正好可以偷偷的出去。”吳程笑道。
錢文奉明白一時半會兒朝中也不可能有救兵而來,但此刻他更怕的是吳程出兵中了唐軍的埋伏。
“將軍,今晚這雨來的正好,屬下正好可以借著大雨出城,不被唐軍發現。”吳程立功心切。
錢文奉猶豫是猶豫,但認為這也是一個辦法,俄爾說道:“你去可以,不過本將軍隻給你三千人。”
“隻是偷襲,三千足夠。”吳程滿是信心的說。
吳程把唐軍想得太簡單了,江都和潤州軍在蘇州集結,當然這隻是馬步兵,水上的防線早就在無錫布置妥當。
子時的大雨依舊如瓢潑一般,蘇州城緩緩的打開水門,吳程率領的水軍數十艘大船緩緩的通過,在大雨中向無錫縣駛去。
吳程率軍才出城,蘇州城頭西側南側城牆便爬上了若幹唐軍死士。
雖然錢文奉命令軍士加強戒備,但是全軍打了一天的仗,一見下雨神經就都鬆了下來,根本沒有幾人還在認真的值夜看守,李景遂的千人死士冒雨爬上城牆,在瓢潑般的大雨掩飾下,將吳越守城值夜的軍士砍翻在地,城頭上的隻是片刻的混亂,便又恢複了原樣。
直到死士們打開城門,李弘冀和皇甫繼勳的騎兵渡過護城河直撲過來,聽見馬蹄聲城內還在昏睡的守軍才被驚醒,慌亂之中連兵器都找不到就被砍殺在地。
狹窄的巷道,吳越守軍在慌亂之中被騎兵的幾輪衝擊之下已經組織不起任何有效的反擊,見城門已經堵不住都往節度使府退去。
蘇州城內漆黑一片,隻有唐軍騎兵偶爾還會舉著被雨水澆的滋啦啦響的火把,熟睡被驚醒的蘇州百姓皆是閉門不出,躲在角落裏聽著城裏雨聲和廝殺聲。
適應了黑暗的吳越守軍為了活命而拚命,不過此時為時已晚,抵抗也起不到任何作用了,隻能拖延一下唐軍占領蘇州的時間。
李弘冀銀甲上的血跡已經被雨水衝的淡,燕王殿下能夠身先士卒奮勇殺敵,想著日間死在吳越守軍刀下的同僚,無一不讓他身後的唐軍異常的英勇,就連初次上戰場的神武禁軍騎兵也是撒了歡的屠殺著雨夜裏慌亂逃竄的守軍。
吳程不知道蘇州城已經被唐軍攻破,還在做著他的美夢。錢文奉這會兒正握著長劍站在節度使府邸的書房門前,他全身已經被雨水打濕,頭發也是一縷一縷的打著結,他眼前的院子裏站滿了吳越忠於他的軍士,不過滿打滿算也才兩百人。
進不去節度使府的都被唐軍圍在了府外,府外大概有三四千人,密密麻麻的擠在一起,就連兵器都無法揮動起來,還有一大部分在巷子裏慌亂的逃竄,有些在拚命的撞著民宅想進去躲避。
若不是吳程與錢文奉夜談,若不是吳程要連夜出兵去襲擾無錫,錢文奉本可能一如往日會去城頭查崗,因為吳程他耽擱了時間,於是就被唐軍趁著這個時間偷下城牆,打開了城門。
不過吳程手中的三千守兵已經沒有任何意義,就算是吳程不出城讓唐軍進了城,這三千人也是給唐軍磨刀的命運。
沒有吳程之事,沒有援軍到來,蘇州城內的糧食儲備也隻夠大軍消耗兩月,兩月之後怕是就要去與民搶食了。
此刻節度使府邸之外的三四千人還有一些零星的抵抗,不過被李景遂的大軍圍住,弓箭攢射隻是不到一盞茶時間沒死的就都放下了武器。
巷子裏鷹追兔子的戰鬥還在繼續著,李弘冀殺的興起,皇甫繼勳也似是受了鼓舞,潤州軍和神武禁軍在城內縱馬砍殺著奔逃的吳越守軍,他們的手中沒有一個俘虜,隻有殘破的屍身和亡魂。
李弘冀和皇甫繼勳倒是忘記了爭功的首要是擒住他們的頭領,追著吳越軍在蘇州城內打起了巷戰,其實這也不算是巷戰,吳越凡是英勇一些的已經被李景遂殺死在節度使府邸前,巷子裏的吳越守軍皆在逃命,沒有任何的反擊,此刻隻能說是李弘冀和皇甫繼勳兩人率軍在進行單方麵的屠殺,巷子裏唐軍路過之處皆是吳越守軍的殘缺屍體和順著排水溝流淌的被雨水衝淡的血水。
唐軍一個時辰之內已經湧進了兩萬多人,李景遂命令將為數不多的俘虜押回城外軍營,又將節度使府邸圍了數層。
李景遂一邊命令唐軍強攻,一邊命令軍士朝府內喊話叫錢文奉投降。
從子時唐軍偷下城門進城一直到天亮,李景遂的損失卻是也隻有不到千人,不過死者卻是不多,不到幾十人,其餘人也都是皮外傷。
天一亮巷戰也已經結束,除去吳程帶走的三千人和李景遂俘虜的近千人之外,吳越城內隻剩下節度使府邸之內的兩百多人還在抵抗。
李弘冀殺了半夜,這會兒才想起錢文奉是最主要的目標,命令皇甫繼勳帶人將死屍從巷子裏整理出去,他才冒著大雨帶著侍衛往節度使府邸趕去,看到門口堆著的吳越數千的屍體,又看到李景遂已經派兵將這裏圍住,就知道蘇州已經沒仗可打了。
李弘冀抹去額上冰冷的雨水問道:“皇叔,那錢文奉還在裏麵?”
李景遂點了點頭說道:“裏麵應該還有數百人。”
“皇叔,怎麽不強攻?”李弘冀用手擋著眼前的大雨。
“錢文奉是錢鏐的孫子,抓到他對之後的作戰很有利,孤王要活的。”李景遂低聲道。
“皇叔考慮長遠。”李弘冀淡然一笑。
攻打蘇州唐軍損失兩萬多人,若是其他城池都與這一樣,那唐軍真的無法承受,有了這麽個皇族在手說不定還真能起些作用。
抬頭望著天,李弘冀抱怨了兩聲,冬季裏下這樣的豪雨,李弘冀還是第一次遇見,打了一晚上的巷戰李弘冀這會也是有些疲乏,才一停下來被冷雨這麽一淋全身都感覺冷颼颼的。
“弘冀廝殺了一晚,也該去休息了,別忘記回去喝兩碗薑湯驅寒。”李景遂身上穿著細甲,身上還披著蓑衣,這會兒也是感覺雨水刺骨的寒冷。
“小侄年輕身體很好,倒是皇叔淋了一晚的雨,可別受了風寒。”李弘冀看著節度使府邸高高的院門,回頭又說:“皇叔應該攻進去了,可別讓那錢文奉自盡了。”
李景遂瞄了李弘冀一眼,他還真沒想過錢文奉會自盡,被李弘冀這麽一說,他心裏也有些怕,錢文奉自盡那他剛剛才有的一些部署就空歡喜了一場。
李景遂立即命令軍士強攻節度使府邸,又囑咐不要傷了錢文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