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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要光明正大,李從嘉就帶齊了護衛,又準備了一些雜七雜八的禮物,這才準備出門。

酉時才過了三刻,天色就已經徹底的黑了下來,臨行前周憲不免囑咐了一聲:“殿下可不要再貪杯了,身體還沒有徹底的康複呢!”

麵對周憲的關心,李從嘉心裏暖暖的。韓府相對李從嘉的府上也才有半盞茶的路程,騎在馬上還能更快一些,來到韓府便由侍衛上前投了名帖,很快李從嘉便被請進了韓府。拿外麵的街市上的沉暗來說,這韓府內就成了鮮明的對比,甚至比起他的王府也相差無幾,才進了院子,李從嘉就是搖頭一笑,這韓府的奢華還真不是傳說,院內燈火通明,宛如白晝一般,宴會廳內兒臂粗的蠟燭擺放的整整齊齊,火苗竄得老高,將整個廳內照的通亮。

李從嘉站在廳門口隻是看了兩眼,才邁進宴會廳內,韓熙載在他已經走入正中間時才故意托大的迎了出來,堆著滿臉的皺紋笑著道:“微臣恭迎殿下!”

“韓舍人不必如此多禮。”李從嘉對他如此做法也不反感,隻是仔細的打量了韓熙載一番,這跟著他往裏走去。

李從嘉在韓熙載的安排之下坐在正首位置,這會兒他才發現歌姬舞姬早就花枝招展的準備好了,琴瑟伎人也都在盯著兩人,見到這些他就笑著道:“韓舍人可是好興致啊!”

“人生短短幾十載,怎麽能不享受就浪費掉呢!”韓熙載倒是從容的一笑,一揮手,一個個婢女手端著銀盤便從後麵走了上來,擺在兩人身前的桌案之上,無一不是山珍海味,就是李從嘉這個兩世為人的人幾乎都叫不全這食物的名字。

見李從嘉驚訝的表情,韓熙載心裏就是一笑,隨後就開口道:“殿下是否滿意這菜肴?”

他還能怎麽說,隻是點頭,心裏卻是想著這便是那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的真是寫照吧,不過再見到韓熙載臉上不經意閃過的笑容,他忽然發現,這韓熙載居然是在給自己做戲,不過這出戲主題倒是不錯,就是他這個自編自導的演員的演技有些粗糙,此時他的笑容已經穿了幫。

菜是好菜,酒水倒是寡淡無味,李從嘉心情也不是最佳,他也無心滿足口腹之欲,隻是寥寥的吃了一些。

韓熙載見李從嘉放下筷子便招來婢女退下了食物,然後又換成了一桌各式各樣的鮮嫩水果。

李從嘉才拿起一個梨子咬了一口,梨子還不錯,很脆,汁甜味美,也就是在這時,王屋山的琵琶聲緩緩的響起,一抬頭,李從嘉便看到王屋山那熱切的一如追星族的眼神,再看韓熙載,他又不禁苦笑了兩聲,難道他還要對自己使美人計不成?

韓熙載自然知曉王屋山與周憲的琵琶技藝不能相比,但王屋山在這江寧府,甚至整個唐國也是不差,他仔細的看著李從嘉的表情,見他隻是啃著梨子,一副漠不關心的樣子,也看不出他內心的波瀾與變化。

一曲終了,韓熙載就迫不及待的問道:“殿下可還滿意?”

“嗯。”李從嘉又是點頭,王屋山聽著就是歡快的一笑,更加賣力的撥弄起琴弦來。

李從嘉淡然的表情,讓韓熙載也這個自稱為老狐狸的家夥也猜不出他的想法,李從嘉不言語,他也隻能認為是這歌舞入不了他的眼,略微看了眼王屋山,見她正美滋滋的彈著琵琶,滿麵桃紅,滿眼春色。

韓熙載撫須一笑便是隨手一揮,廳內的舞姬便退了下去,隨即又從廳外走進幾個衣著暴露的胡姬,踮著腳,扭著纖纖細腰,腰間還掛著光閃閃金屬的腰鏈,每動一下就發出有節奏的聲響來,聽見聲音李從嘉才望了一眼,卻也隻是一笑就說道:“韓舍人,讓他們都退下吧,本王與韓舍人說兩句話。”

歌舞還未停,李從嘉便開了口:“韓舍人,讓他們都退下去吧。”

韓熙載當即就愣了一下,他可是精心準備好多節目,後麵有王屋山最拿手的經典的舞曲《綠腰》,他當然不知李從嘉對這些歌舞一竅不通,隻能在心裏歎息著說可惜。

“殿下可是不滿意?”韓熙載見王屋山用力抿著嘴,即將要哭出來的表情就問了一聲。

“沒有,隻是此次有些事情要說,這歌舞下次來再觀賞也不遲。”李從嘉淡然一笑道。

聽此,韓熙載就是擺擺手,金屬鈴鐺清脆的響了幾聲便消失在廳內,王屋山雙唇緊閉一副不高興的樣子,也悻悻的退了下去。

廳內隻剩下兩人,李從嘉隨意的扔下梨核,就笑道:“韓舍人,此時已心灰意冷了嗎?”見他茫然的表情,就接著說道:“韓舍人當年與那李穀不是發誓要同為丞相嗎?怎麽今日想到演如此一出戲來給本王看?想本王看到你胸無大誌?還是想讓本王去與父皇說上兩句降了你的官?”

韓熙載當即便石化了,見他僵硬的表情李從嘉心知自己說到他心裏去了,立即再開口道:“韓舍人是怕了那北國周朝,還是怕了宋黨之流?”

“殿下……”韓熙載被李從嘉說出了心事,臉上的表情尷尬的擰成一團,原本他還想將安定郡公請來,然後讓他看到自己放浪形骸的一麵,或是同為,或是被他責罵,不管安定郡公如何表現,他都會將此事著人傳出去,傳入宋黨、孫黨以及皇太弟耳中,眾人也會因此認為他韓熙載已經成不了氣候,如此一來他就解脫了。

李從嘉也不等他多說再次微微一笑,“韓舍人這些年來隻是運氣不濟罷了,若是韓舍人心中還有報複,不妨多考慮考慮本王,即使你這樣虛度下去,也沒會說你的好話,國都不國了,還有心思狎妓玩樂,也不比那混蛋丞相好到哪去,韓舍人,你說是不是?”說完李從嘉淡然一笑,波瀾不驚的表情讓韓熙載這個自認為了解他的人也是怔了好一會,直到李從嘉離開都沒有動一下。

韓熙載的腦子裏不停的在轉著,反反複複的問著自己:安定郡公他想做什麽?難道他講出那過往之事隻是為了羞辱於老夫?不會,憑著他對李從嘉的了解他不是一個如此胡鬧之人,但就是憑著他的了解,這李從嘉在他的眼裏,也不是一個能有大作為之人,他與燕王殿下一比可是差了太多了。

李從嘉的點到為止,讓韓熙載大是不解,可他卻是被李從嘉這幾句罵醒了,他如此做無非是想要個好名聲,但每天醉生夢死看著國家一日不如一日與那五鬼妄想獨霸朝綱、謀朝篡位又有什麽區別呢?……

“阿郎!”王屋山的聲音就在韓熙載還在沉思時突兀響了起來,“安定郡公殿下怎麽離開了?”

韓熙載微微蹙眉,胡子也翹了起來,他最討厭的便是有人在他沉思之際將他打斷。見到阿郎的麵色不善,王屋山就收住了聲,碾著步子就退了出去,人才走到門口,就聽韓熙載喊道:“王屋山,去把那些家伎都趕出門吧,我從今日不再需要了。”

“阿郎這是為何呀?”王氏不知阿郎這是怎麽了,也不知他和安定郡公殿下談了什麽,可是那些家伎卻都是花銀子買來的,怎麽好說打發就打發了呢!想到這她就停下腳步回頭嬌聲道:“那些家伎可是才買來幾日呢!”

“再聒噪,連同你一起賣掉!”韓熙載這還是首次在王屋山麵前發怒。

王屋山頓時打了個寒顫,她可不想再回到妓館裏去了過那樣的苦日子了,柔聲道:“奴家曉得怎麽做了。”

李從嘉才進了落花軒的院子,就聽見周憲的琴聲在這小院內回蕩著,剛剛才想著安靜的站在角落聽上一會,琴聲便停了,然後她就見到意可笑嘻嘻的從廳內走了出來。

“姐姐,一起出來透透氣吧,這夜裏的空氣好清爽的呢!還有滿天的星光。”意可笑吟吟的說道。

意可邁著小碎步才走到花壇處就見到李從嘉矗在門口,驚訝一聲:“呀!殿下怎麽站在那裏,嚇死奴家了!”

李從嘉莞爾一笑,便問道:“意可,剛剛可是在聽憲兒彈琴?”

“嗯,奴家也想與姐姐學琴,隻是奴家太笨了。”意可苦著臉笑道。

“憲兒會彈就好了,意可就不用學了。”李從嘉微微一笑道。

“奴家也想彈給殿下聽嘛!”意可扭著身子晃了兩下嬌聲道。

李從嘉見她是為了要討自己的歡心,便拉著她的小手往廳內走去。

“殿下怎麽這麽早就回來了,奴家還以為殿下會在韓舍人府上過夜呢!”周憲正伏案看著琴譜,抬頭見到李從嘉就將琴譜放下,甜甜的笑著。

“當然是用了膳就回來了。”李從嘉拉過周憲的手,另一隻手拉著意可,三人並排坐下。

“一定是韓舍人惹得殿下不高興了。”意可坐好就撇嘴道,“不然殿下怎麽才去了一個時辰就回轉了呢!”

李從嘉也不解釋,周憲也不多問,隻有意可孩子氣的亂說著,不過這也讓廳內的氣憤活躍了不少。

三人說說笑笑好不熱鬧,而就在落花軒內歡聲笑語間,江寧府一處小院落內,一隻潔白的信鴿在茫茫夜色中飛了出去,直奔東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