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北埡口大營出來的第二天,陸寧帶著越芊麗和祥子兩人,把家裏僅剩的兩輛馬車之一趕出來,東方魚肚白時就已經上路了。

他們今天要去望州城。

北埡口大營都指揮使陳世昌最終被陸寧的誠意打動,先預定了三萬塊幹餅,並要求十日內務必送到大營。

陸寧覺得這時間太緊了,可是陳世昌一句話就讓他放棄了要求延長供貨時間的想法:“十日後,北羌和西夷有可能要渡江南下。”

走了半個時辰,望著冉冉升起的朝陽,坐在陸寧身旁的越芊麗問道:“既是江北之敵有渡江南下的打算了,望州城定然已經戒備森嚴,我們采買麥麵會不會受阻?”

陸寧攬住她的腰,看著她那雙俏麗的丹鳳眼,啞著嗓子解釋道:“磨坊在城外落霞坡,況且我還有陳將軍的軍糧采買文書,你放心好了。”

越芊麗輕輕點頭,靠在他身上,“總歸還是要進城的,都是我多事了,恐怕會給你惹來麻煩。”

陸寧哈哈一笑,“即便你不跟來,我也要進一趟府城的。”

他想了解目前的局麵究竟到了哪種地步,望州城有沒有希望能守得住,這些都需要親自去望州城裏看一看才能了解到真實情況。

至於越芊麗,她在聽說陸寧要出門去望州,便想買幾匹結實一點的布料,給家裏的那些人做冬裝用的。

雞田縣是個小縣,縣城裏就那麽一條街,兩家賣布的,都是一些陳舊的布料,或者是一些普通人家都看不上的廉價貨。

隻能去望州城采買。

這也跟陸寧非要到望州那邊的落霞坡村買麵粉的原因差不多,三萬塊幹餅需要一萬五千斤麵粉,而且還是急需,遠不是雞田縣那一家米麵鋪子能供應的。

又過了半個時辰,他們趕到了緊鄰望州城的落霞坡村,很順利地跟村裏的四家水磨坊談好了每家供應四千斤麥粉的買賣,做好文契,也就是合同。

陸寧給每家都留了定金,這才帶著越芊麗等人往城裏去。

望州城門的檢查確實比平時來嚴了很多,守門的軍卒也多了,好在陸寧等人有陳世昌的軍糧采買文書,倒是很順利地就進城了。

陸寧在跟著陸家人南下到雞田縣老家時,曾經路過望州,那時候,還是一派風平浪靜的樣子,如今卻多少有點兒風聲鶴唳,人們臉上看不到太多的笑容,腳步匆匆,都顯得心事重重。

陸寧和越芊麗等人都不由自主地繃緊了情緒,想著快一點買好布匹,早點兒回家,便直奔城內最大的劉家布莊。

在距離劉家布莊不有十幾丈遠時,陸寧突然看到雞田縣主簿李信行色匆匆地從布莊裏出來,還小心翼翼的往四周看了看,擰了身子就往東走去。

這讓他起了疑心。

進出布莊的人,除了談大買賣的,基本上都是女人,李信來這裏幹啥?

尤其是他出來後好像還有點心虛,怕別人看到他,這就讓陸寧更感興趣了,要知道,這個李信那天可是神神秘秘地找他去喝過茶,最後啥有用的都沒說。

聯想到李信跟王順關係比較好,很可能要對自己不利,陸寧便讓祥子和李四陪著越芊麗買布,自己偷偷地跟上了李信。

一直跟了兩條街,眼看著李信進了一家名叫保和堂的藥鋪,陸寧在藥鋪對麵的一個露天茶攤上坐下,慢條斯理地喝著茶。

過了差不多有半個多時辰,發看到李信鬼鬼祟祟地出來了,比剛才從布莊出來還要小心,低頭往身後看了兩眼,急急地走了。

陸寧馬上起身跟上去,沒走多久,李信就轉進了一家客棧內。

陸寧從街對麵看到李信在客棧的櫃台前跟小二談了幾句話,扔下幾個大錢就在小二引領下往後院去了,看起來今天是打算住到這裏了。

確定了這一點後,陸寧悄然轉身,去了保和堂藥鋪,他想知道李信到這裏來究竟幹啥來了。

藥鋪內,一個十二三歲的小藥童在搗藥,櫃台裏麵有個賬房劈裏啪啦地打著算盤,見到陸寧小藥童“噌”地一下起身,小跑著過來問道:“客官,您是買藥嗎?”

陸寧兩手作揖,很是客氣地說道:“剛才我們縣的李主簿過來買藥時忘了一樣藥,讓我來跟你們說一聲,再加一味三七,數量跟其他幾樣相同。”

他說這些話時的神態表情都非常認真,可事實上完全是在胡說八道,他根本不知道李信來這個藥鋪幹什麽來了,說這些話無非是想套出李信跟藥鋪的人都說了些什麽。

假如是真的來買藥的,藥鋪這邊的人肯定會加上這一味三七,如果不是來買藥的,找人或者有其他什麽事情,陸寧這做法其實就是打草驚蛇了。

很可能會給自己帶來麻煩,但他眼下也沒有太好的辦法,再說打草驚蛇也未見得就是壞事,李信在慌亂之下肯定會做些啥,這就會給陸寧製造了解真相的機會。

陸寧把事情想得很複雜,可是藥鋪那名賬房先生的表現卻告訴他,事情並沒有他想象的那樣。

賬房先生十分熱情地從櫃台後麵走出來,見過禮,小心地賠著笑臉說道:“原來剛才那一位還是官家的人,失敬失敬,這位公子,小老兒冒昧多說一句,那一位李主簿已經買了三七,且數量不少,您確定還要加上一些嗎?”

聽了這話,陸寧的嘴角悄悄地翹起,“咦,看來是我家主簿事多記錯了,不知道能不能給我看一下他定下的藥物單子?”

“自然是可以的。”賬房先生轉身從櫃台上拿過一張紙遞到陸寧手中。

陸寧隻瞄了一眼就愣住了,這張紙上寫的藥物都是外傷用藥,三七、紅花之類的,最讓他不解的是,李信采購的數量都夠開一個藥鋪了。

他假裝認真地從一頭捊了一遍,長長地吐出一口氣,一副放鬆下來的模樣說道:“還好還好,李主簿總算是沒落下其他藥物,我也就放心了。對了,李主簿有跟你們講過明天就運走這些藥嗎?”

“說過的,說過的,”賬房先生苦著臉回答道,“為了盡快湊齊這些藥,東家已經準備添加人手製藥了。”

陸寧又跟他們說了兩句保證質量之類的話,告辭走到門口時又轉過身來叮囑道:“李主簿比較好麵子,今天我來複核藥單的事……”

“小老兒絕口不提就是。”賬房先生顯然對人情世故頗為精通,馬上就知道自己該怎麽做了。

陸寧從保和堂藥鋪出來,臉上的笑容就漸漸地淡去了。

李信買了這麽多外傷藥,他想幹啥?難道是因為要打仗了,先存點兒外傷藥,好在打仗的時候再高價賣出,從中掙一筆差價?

如果是這樣,可他鬼鬼祟祟的幹什麽?

陸寧一時之間有點兒搞不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