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開門的時候陸寧就注意進來的這一位滿身陰鬱之色,配著他那身褐色長袍,咋看咋不像是個好人,搞不好是來找麻煩的。

他現在心情極為惡劣,那種看死人一般的目光不自然地便流露出來。

看得汪興海心裏直突突,莫非此人還有命案在身?他可是見慣了殺人害命之輩的,對那種殺氣相當敏感。

可是轉而一想,再厲害的人物關進這裏,不也得受他管轄麽?隔壁那一個還是武林高手呢,不也被他收拾得利利索索的麽?

想到這裏他嘿嘿地冷笑一聲,“陸公子出身富貴,原是不曉得俺這裏的規矩,倒也說得過去。”

說完他瞄了張大順一眼,吩咐道:“去,給陸公子教教規矩!”

張大順自然懂得所謂的教規矩是要作甚?他晃了晃腦袋,從背後抽出一根皮鞭,在手裏甩了兩下。

汪興海後退一步,朝著陸寧抬了抬下巴,“陸公子,按這裏的規矩,新進來的都要挨上五十鞭,不過俺最看不得別人血肉淋漓的模樣,故而又訂了另一套規矩。”

“哦?能說一說另一套規矩是個甚的鬼東西麽?”

陸寧的眼中已經射出危險的光芒,既然這個世界讓他失望透頂,他不介意手上多沾兩條人命,幹脆破罐子破摔好了。

汪興海卻沒看出他眼神中的那股殺意,得意地說道:“俺的另一套規矩甚是合理,十兩銀子一鞭,陸公子若能拿出五百兩,這五十鞭便不用受了,還會好酒好肉的招待你,甚至可以給你換個牢房,如何?”

“呸!”陸寧朝著他的臉上吐了一口吐沫,心說這世道真的是亂了,特麽的這種小鬼也敢在他麵前猖狂,“滾!”

陸寧這一聲喊出之後,汪興海徹底怒了,“打,給俺往死裏打,兀他老母的,膽敢往爺爺俺的臉上吹吐沫,活得不耐煩了!”

就在張大順掄起鞭子,往陸寧身上甩來之際,突然傳來一聲暴喝:“住手!”

隨著聲音落地,一身鮮紅官服的上官誠匆匆而來,後麵還一路小跑地跟著呂憶安和張瑞兩人。

張大順那一鞭子到底還是收手不及,往陸寧身上落下來。

原本能躲得過去的陸寧看到上官誠等人匆匆而來,幹脆站在那裏不躲了,甚至還把臉往鞭子的來向湊了一下。

很好,這一鞭正正的打在他的半邊臉和脖子上。

“啪”的一聲,發出清脆的響聲。

這時,上官誠已經衝進了二號牢舍內,咬著牙二話不說一腳踹向張大順。

張大順哪裏敢躲,生生地受了他這一腳,連滾帶爬的撞到了旁邊的欄杆上。

上官誠猶不解恨,衝過去朝著他的臉上踹了好幾腳,這才轉過身來,指著汪興海罵道:“你是何人?看你尚且穿著九品官服,便是這般作威作福的?來人,先把他給我綁了。”

汪興海已經驚訝得不知所措了,他以為自己眼花了,曆來牢獄之處都是他在管的,往日裏即便是劉知府或是呂知府見到他在教規矩,也會一言不發的,今日這一位欽差大臣發的是哪門子的火了?

門外立刻衝進了兩個衙役,很是粗暴地將汪興海摁住,讓他跪到了上官誠麵前。

汪興海還是很快就反過來了,掙紮著喊道:“禦史大人,不知小的究竟犯了何錯?還請您明示呀!”

著急之下連“下官”這兩個字也不說了,事實上,在上官態這種朝廷欽差大臣麵前,他一個小小九品經承,確實也沒資格自稱下官。

上官誠嘿嘿的冷笑片刻,根本就沒搭理他,轉身看向陸寧。

這時候,呂憶安似乎才發現發生了什麽事情,小跑著到了陸寧麵前,抓住他的手,仔細地查看著他臉上和脖子上那一道紅印,然後退後一步深深作揖。

非常誠懇的說道:“陸公子,都是本官聽說城防營出城作戰之後,氣急之下糊塗了,倒叫陸公子受了苦,還請公子大人大量,多多擔待則個。”

一州知府如此放低身段,對著一個無官無職的小秀才行此大禮,這在大夏朝也是極為罕見的。

尤其還是當著同僚及上司的麵,這就讓陸寧不好做了。

陸寧在上官誠他們進來就在琢磨他們的來意,大腦高速運轉片刻,基本確定了一件事情,定是陳紀他們打了大勝仗的消息傳回來了,而且上官誠將他關到這裏,不見得就是因為他參與了皇儲之爭,可能更多的是呂憶安逼迫著他做出了這項選擇。

但他對上官誠原有的好印象確實也打了不少折扣。

眼下的問題是呂憶安做出這番唾麵自幹折辱自己身份的舉動,也是在逼迫著陸寧揭過被關到這裏的事情。

事實上,呂憶安也不得不這麽做,無論如何他都得把陸寧高高興興地從這裏請出去。

不然的話,莫說是城防營那些人,全城的老百姓都未見得能答應。

先是城西方向上,八千西夷軍突襲攻城,被陳紀等人設計,不費一兵一卒,讓大半西夷軍折損。

後是城南又遭強勢進攻,這一次尚且不知是何緣故,那些北羌軍竟然不堪一擊,短短一個多時辰內便被擊潰。

此等戰績,莫說是根本沒上過戰場的城防營,便是那以勇猛著稱的西北軍大約也不曾有過,甚至大夏開國至今,都從未聽說過。

因而,陳紀在城防營和城中百姓中的聲望在一兩個時辰之內,便已如日中天。

陳紀又是陸寧的人,甚至陸寧還親上城頭督導作戰,陸寧的聲望恐怕要比陳紀更為耀眼。

在眼下這般大敵當前的緊要時刻,若是城防營的軍卒們和城中百姓們知道了陸寧被關進大牢裏,還挨了鞭打,後果簡直不堪設想。

至少會失了民心,若再傳到嘉州那邊,他呂憶安這個知府還能不能坐得安穩就不好說了。

還有更要命的一點,陸寧的手中握著能致他呂憶安於死地的證據,除非他找到那八個女娘,把她們都殺掉或是藏起來。

剛才他從這裏出去後,立即派了心腹去別院查看那些女娘是否還在,眼下還未回來稟報,但呂憶安以為,陸寧應該不是誆他的。

陸寧自然也想到了這些,他眯著眼睛看向呂憶安,心中一股戾氣漸漸滋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