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州城的老百姓都在關注著這場戰爭,贏了,他們還能好好的過幾天安寧日子,如果輸了……北羌人屠城的傳說早就從江北岸傳到了這裏,那是人人談之變色的。

所以,三千城防營士兵衝出南城門,去迎敵的消息像長了翅膀一樣飛遍了望州城的每個角落,不太懂軍事的人們也都知道,北羌人一向驍勇善戰,城防營僅有那三千人是啥德性大家心裏都有數,都知道勝算實在不高。

這就導致人們都在想各種辦法逃生。

怎奈四個城門都早已緊閉不開,不放任何人出去,人們也隻能私下裏三五成群的長籲短歎。

但也有不少人覺著城防營平時不怎麽樣,關鍵時刻還是不畏犧牲,敢於作戰的,可那又有何用?不過是匹夫之勇而已……

……

知府衙門後堂的作戰指揮室內,上官誠和呂憶安,張瑞等人正在就拆除一些民房取用其中的木材等事爭論不休的時候,一個突如其來的消息,讓他們全都變了臉色。

陳紀竟然把所有城防營士兵全都帶出城去迎戰百裏勝所率領的龍武軍了!

呂憶安正在端著茶杯的手一鬆,茶杯“啪噠”一下掉到地上摔得粉碎,半杯熱水都澆到了他的鞋麵上,他也沒覺得有任何燙腳的樣子,兩眼直愣愣的盯著那個沙盤。

張瑞震驚無比地跟前來報信的衙役問道:“此消息可確實?”

那衙役滿頭大汗,聲音都變了調,“回大人,消息確實,滿城的人都看到了東門、西門和北門那些士兵都被調去了南城門,他們出去之前還都帶了一個厚厚的麵巾,也不知所為何用?”

上官誠臉色煞白,緩了好一會兒,才顫聲問道:“出城有多久了?”

那衙役打了個哆嗦,“回大人的話,應有半個時辰了。”

“胡來,真真的胡來!”上官態把手裏那根指點沙盤的小棍子“啪”的摔在地上,大聲吼罵道:“這是哪個小娘養的出的主意?這不是要將望州城拱手送人嗎?這不是要將城防營三千士卒送進火坑裏嗎?”

罵完後兩手背在身後來回的急走了幾步,伸直手臂點著那衙役說道:“速去,速去將那陸寧給本官喊來。”

報信的衙役嚇得連禮都忘了作,轉身便往外跑去。

呂憶安這時候總算是回過神來了,起身朝著上官誠作揖說道:“上官大人,下官一向以為,那陸寧以草民之身參與軍國之事,原就不妥,況且,陸寧才及弱冠之年,乃一秀才,根本不通兵法,卻擅自督導軍營事務,才釀成今日之大禍,故而下官以為,應將那陸寧即刻拿下,暫且關入大牢之中,待查明事情真相再做處置。”

還沒等上官誠說話,張瑞在一旁接住了呂憶安的話,“呂大人,你怎知陳紀出城迎敵之事是陸公子所為?”

問完這一句之後,他又轉向上官誠,“上官大人,下官以為,事有輕重緩急,眼下並非商討孰是孰非之際,要緊的是先做好最壞打算。”

他這話算是提醒了上官誠,也讓呂憶安愣了一下。

他說得對,現在可不是爭論誰對誰錯的時候,也不是治陸寧胡亂督導軍營事務罪過的時候,而是要思慮望州城能不能挺到禁軍從江岸趕到這裏救援,要如何才能守住幾個時辰?

上官誠終於停住了腳步,重重的吐出一口氣,“眼下既然那三千城防營俱已出城迎戰,我等須將知府衙門的兩百府兵先派到各個城門,擺擺樣子也好。”

“張大人,你即刻教戶房典吏拿著戶籍簿挨家挨戶的繼續征調民夫。”

“呂大人,你將庫房內所存之刀槍兵刃全部清點一番,並告知城內所有鐵匠鋪繼續全力打造刀具。”

……

一連串的命令發布之後,上官誠渾身無力地坐到了太師椅上。

其實他也知道,如今的望州城,幾乎算是空城一座,沒有任何防守。

讓那些百姓拿起兵刃支抵擋北羌虎狼之師,無異於引頸就戮一般。

可他有什麽辦法呢?終歸是要做一些事情的,大不了跟這座城共存亡而已。

望州不算是一個小城,從南城門到坐落於正中偏北一些的知府衙門需要一段時間,陸寧應令到來的時候,已經是一個時辰後的事情了。

他從城樓上下來之後,還回家了一趟。

眼下剛進了府衙後院二堂內,便看到高坐於正中上座的上官誠一臉怒意的看向自己,旁邊的呂憶安更是恨不得上來一口吃了他一樣。

還沒等他說話,呂憶安便怒吼道:“陸寧,你做的好事,望州城陷,你便是千古罪人,還不快快將你如何胡亂督導軍營一事如實道來!”

陸寧可有些蒙住了,望州怎麽可能淪陷呢?陳紀帶著三千人出去確實是他的主意,但那三千人現在可都是殺紅了眼……

“呂大人,學生不知大人所講望州淪陷之事從何說起?”

呂憶安氣得直跳腳,哆嗦著抬起手指指向陸寧,“陸寧!眼下已到了這般凶險時刻,你竟然還,還敢說這種話?城防營全都出城送死去了,誰來防衛城池?”

說到這裏,他又轉向上官誠,“原本我等可仗著城高牆厚之利,勉強可等到江岸禁軍救援,都是這陸寧猶如小兒做戲一般,全然不通軍事,全然未顧及大局,更未想過城中百姓之生死。”

“大人,如此狂妄不思悔改,愚蠹不知變通之輩,如不及時處置,恐失民心。”

“為穩住城中百姓,須即刻將其拿下,綁於府衙之外,由百姓觀之察之,方能表明我等抗敵之決心,方能教城內百姓與我等上下一心,共禦外敵!”

呂憶安一改往日那副老好人的樣子,一番慷慨激昂的話語說過後,整個二堂內鴉雀無聲了。

隻有幾人沉重的呼吸聲在回**。

一旁的張瑞連連朝陸寧使眼色,還偷偷地指了指一臉寒氣的上官誠。

陸寧不慌不忙地說道:“上官大人,呂大人,張大人,想來你們應是為了那三千城防營……”

他的話剛說到這裏便被呂憶安一聲怒喝打斷了,“陸寧,你還有臉提那三千城防營士卒?”

“定是你出的主意,以為那北羌龍武軍也同西夷人一般蠢笨,略施小計即可讓其全軍覆沒,便讓陳紀帶兵殺出城去了。”

“這般以卵擊石之謀劃,生生斷送那三千人性命不說,還將望州城拱手讓人了!”

“你可知禁軍即便是收到消息即刻往這邊趕來,最快也要日落之前方能抵達,憑著兩百府兵及城內民夫之能力,可守得住望州嗎?”

呂憶安連珠炮似的話語,根本就沒給陸寧任何辯解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