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華說出那句“願與望州共存亡”的話時,小小的臉上竟然有一種難得的堅毅之色,這讓陸寧對他有些刮目相看了。
果然是皇宮那種地方長出來的草,剛剛七歲便已經很懂事了。
陸寧伸手想要摸他的腦袋,伸到一半時他驀然想起裴華的身份,再不濟也是個皇子,這個動作在這個時代就是超級過格了。
裴華卻是用充滿希冀的目光看著陸寧,還往他那隻手上瞄了一眼,見陸寧的手停在半空不動了,他幹脆自己把腦袋伸了過去,然後一臉得到表揚後高興的樣子。
陸寧有些哭笑不得了,畢竟還是個孩子啊。
不過等他稍長大一點,自己應該多注意一些了。
咦,往城樓上的跑的那個不是左良麽?怎麽看起來很著急的樣子?陸寧的目光不經意間看到左良正以最快的速度往城樓上跑。
跑到了陸寧麵前時,已經是氣喘籲籲,“公,公子,青雲樓最急情報。”說著話他比劃出了三根手指。
這是陸寧給雲婧出的主意,一般的情報的不需要搞這個小動作,比劃出一根手指代表這情報有一點急,且重要。
兩根手指就比較嚴重,且很急。
伸出三根手指時,是最嚴重的情況,也是最緊急的情報。
陸寧當即神色凜然。
衛薇知道青雲樓的規矩甚嚴,便帶著裴華走到了一旁。
左良這才上前急急的說道:“公子,城西三十裏處發現敵軍。”
“什麽?”陸寧驚叫出聲。
敵軍不是還沒渡江嗎?怎麽會在望州城西出現?還僅僅隻有三十裏之遙?
“公子,情報準確,敵軍正往這邊趕來,初步估計在五萬人左右。”
陸寧的腦袋在這一瞬間有些卡殼了。
五萬人的隊伍,竟然繞過了長江天險,天兵突降一般的出現在望州城西,他們是怎麽過來的?是繞路還是早有計劃?
第一次經曆這種事情的陸寧腦子多少有些亂。
不過也就是亂了那麽一小會兒,他馬上強逼著自己冷靜下來,這種時候他不能慌更不能亂,不然其他人就更不好說了。
“讓你們青雲樓的人繼續盯緊敵軍動向,隨時上報。”
陸寧打發走了左良,抬手把衛薇招了過來,“表妹,敵軍即將攻城,家裏這邊我可能顧不上了,你多費點心。”
衛薇貝齒咬了咬下唇,輕歎了一口氣說道:“薇娘希望你回家的時候是全須全尾的。”
隻這一句話,轉身帶著裴華就下了城樓。
陸寧這裏一刻都沒敢耽擱,直接去了知府衙門。
“消息可靠否?”上官城聽了陸寧的話,震驚了好一陣子才問道。
“上官大人,絕不會有錯,學生手下那些人有做過斥候的。”
“把呂知府和張同知給本官找來。”
上官誠朝著身邊的人吩咐了一聲,轉身跟陸寧進了裏麵一間廳堂。
這裏是他們前兩天根據陸寧的要求臨時布置的一個作戰指揮室,名字也是陸寧起的,他們也比較容易理解。
作戰指揮室內有一個大大的沙盤,這也是陸寧出的一個主意。
將望州城附近五十裏之內的山川地形全都用沙盤的形式展現了出來,雖然時間比較短,顯得有些粗糙,但是這東西在這個時代算是第一次出現。
陸寧做完之後,上官誠等人興奮得一夜沒睡著,圍著這個沙盤,左看右看都覺得這是一個好東西。
眼下看來應該是能用得上了。
其實還不光是沙盤,還有一張臨時繪製的輿圖掛在牆上。
上官誠指著城西那一片起伏不定的山勢有些不解的問道:“陸公子,此處地形極為複雜,且並無大路,五萬人馬如何能快速的從奔襲而來?”
陸寧也皺起了眉頭,如果是西南方向,倒是有一條稍有些寬闊的路,敵軍從此處走也算是合理一些,可如今敵軍卻是從正西方向來的。
此處莫說是大路了,就是小路也沒幾條,所以,是情報有誤麽?
但不管怎麽說,敵軍來襲肯定是真的,人數多少暫時還不能確定,兩人合計了一番之後得出如此結論。
上官誠立即鋪開紙墨,給駐守江邊的禁軍第七廂大營都指揮使高陵寫信,指令他們馬上派兵回來。
眼下為了作戰方便,在上官誠的建議下,朝廷將駐守於此處的禁軍第二廂、第七廂、第九廂、第十廂共計四萬餘人全部由第七廂都指揮使高陵統率。
因而,上官誠隻給高陵寫信,至於西北軍那邊,他沒打算聯係。
陸寧就站在他身後看著他寫信,當上官誠寫好裝進信封內,就要交給手下人時,陸寧猛然間想到某種可能,“大人稍等!”
上官誠抬頭看向他,“賢弟,可還有疑問?”
“有!”陸寧肯定地說道,“大人,學生以為城西方向來的敵軍極可能並無五萬之眾,甚至兩千人都不會有。”
上官誠腦子並不笨,立刻接了上他的話:“以你之言,那是疑兵之計?”
“學生覺著他們極可能利用了地形之利,將人馬分散在各處山路上,從遠處觀望,會有一種漫山遍野俱是敵軍的假象。”
“他們如此做的目的就是想要從江岸調離部分禁軍或是西北軍,好教他們更易渡江。”
他這麽一說,上官誠也回過味來了,“原本我朝僅有十萬兵馬對著敵軍十五萬人,若我再高回五萬人,江邊可僅餘五萬人馬了……”
上官誠的聲音越來越小,瞬間有了一種心驚肉跳的感覺,“如此說來,敵軍應該是巴不得我調兵回望州啊!”
兩人正說著話,呂憶安和張瑞一起來了,見過禮之後,陸寧很平靜地將自己得到的消息告知他們。
張瑞當即變了臉色,“上官大人,可派人告知江岸禁軍與否?”
比較讓陸寧奇怪的是,一向顯得謹小慎微的呂憶安卻是麵不改色,冷眼看向陸寧,朝著上官誠作揖說道:“上官大人,此處為軍機要地,陸公子雖說一向參與城防事務,但畢竟無官職在身……”
這意思就是陸寧以平民之身不應該過多地參與官府的事情。
上官誠重重地呼出一口氣,麵色不悅,並未接呂憶安的話,微閉兩眼思索片刻,看向陸寧,“自然還是告知禁軍的,我立即給高將軍寫信。”
他這其實就是征求陸寧的意見,信該怎麽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