懺悔,是無比沉痛的,那是擔心有可能同樣麵對危險的阿魯所引發的。這個身份特殊的騎士,有著令人羨慕的身世,可在他身上,後腦勺卻體會不到貴族與生俱有那種盛氣淩人。相反阿魯卻很容易讓人接近,無論是他勃然大怒,還是他的不屑一顧,都是那樣自然,發自內心,與他接觸的越久,後腦勺越是被他那種勇於進取的心所感染。
與阿魯交往的一幕幕場景在腦中出現,內心深處早已將他視為朋友的後腦勺,不覺眼睛有些濕潤了,心裏暗道:“不行,我不能再坐視不理了,我一定要去城外不可,阿魯,你要堅持住。”
決心已定的後腦勺,目視美雅道:“美雅,對不起,我有事必須到城外去,這裏的事情就交給你了,我相信有你在坐鎮,一切問題都會迎刃而解的。”
老於事故的美雅,心裏清楚後腦勺的決定是如何的艱難,目帶敬意的點頭道:“小子,你放心去吧,連這種小事我都做不好的話,我還怎麽跟隨校長呢?”
得到美雅的首肯,後腦勺放下心來,在拍了身邊維裏等人的肩後,他看了眼不遠處仍在忙碌中的阿瑞的身影,幽幽的歎了口氣,毅然從美雅打開的水晶護壁中穿出,向營門奔去。
安娜氣不過後腦勺沒與自己作別,恨恨的嚷道:“喂,死後腦勺,這裏的事你不管了嗎?哼,你這個王八蛋去死吧。”
美雅收回目送後腦勺離去的眼神,舉手將水晶護壁複原,不無感觸的歎道:“知道是什麽是真正的友情嗎?也許這就是。”
“哼,有什麽了不起的,兩個傻瓜而已。”安娜不服氣的道。
“喂,安娜,你別老是出言不遜好不好?我們老大怎麽惹著你了,要你這麽喋喋不休的在背後說他的壞話?”
究竟後腦勺有沒有惹著安娜,連她自己也不清楚,一時間愣在當場。
“好了,你們別吵吵鬧鬧的沒完沒了了。”美雅不悅,打斷了還想開口的達尼,不冷不熱道:“你們幾個為自己做好防禦,我要打開水晶壁了看看屍體處理的怎麽樣了。”
在美雅的命令下,包括安娜在內,眾人都生怕再出現剛才的情景,都忙不迭的為自己施加防禦魔法,那還有空去考慮其他。
騎士團總部地處艾法爾內城中心位置,距離城外有頗遠一段距離,就算後腦勺拚命的跑,也很難在最短的時間趕到城外,心裏越來越焦慮的他,終於選擇停在了路旁,看著街上來來往往的行人。
此時恰好一個貴族公子打扮的家夥騎馬經過,讓後腦勺眼前一亮,不由分說從後麵趕上,也不知從何處來的力氣,竟然一把將那個貴族公子從馬下拽了下來,踩著他的身體竄到空出來的馬背上,使出吃奶的勁在馬屁股上來了記狠的,大叫著沿著街道向城門方向奔去。
“哎喲,有強盜搶馬了,快抓住他……”
街道,在後腦勺不經意間製造出的事件中亂成一團,再加上馬也被他打驚了,撒著歡的一路狂奔,引得行人注目。為了避免撞到人,把心一橫豁出去後腦勺也顧不得那麽多了,扯著嗓子吆喝著前麵的行人讓路。就這樣,後腦勺策著一匹近乎瘋掉的馬向快速向城門接近著。
此時,各城門,早被奉命趕至的第八,第九騎士團,死死的封鎖住,不許任何人出入。可如此一來,卻無疑讓想進出城門的人流滯留在了城內外兩側,進,進不得,出,也出不去。
毫無征兆的閉門鎖關,讓艾法爾城的民眾有些慌了神,尤其是身處城外的,不少人還以為要打仗了,害怕之餘紛紛想奪門而入,他們莽撞的行事,自然與恪守命令守候城門的騎士之間發生了衝突,推攘聲,喝罵聲,哭喝聲,呻吟聲,不絕於耳。
老遠,後腦勺便聽到了城門方向傳來的騷亂聲,看著不遠處那黑壓壓的人群,心叫不妙的他,想勒馬減速時,這才發現馬已經驚了,根本不聽他的使喚,保持著高速便向曆曆在目的人群後麵衝去。
此時,後腦勺若是舍命從馬背上跳下,該不會有事。可擔心會傷及無辜的他,毅然決定留在馬背上,拚命的向後拽著韁繩,想讓馬停下來。可是,馬已然驚了,又怎麽會屈服於後腦勺呢?馬一如既往的向前奔著,大有不撞南牆心不死的勢頭。
萬般無奈之下,後腦勺做出了一個艱難的抉擇,鬆開了快勒出血的手,任韁繩從手中滑落,伸向了懷中,一個魔法卷軸被取出,而後,他扯斷了係在上麵的細繩,打開了。
充沛的魔法元素,從卷軸洶湧而出,毫無遮攔的擊在了後腦勺的胸前,在間不容發中,強有力的衝擊,讓後腦勺感到痛苦不堪的同時,也啟動了他胸前的那個魔法陣,瘋狂的吸附著迎麵撞來的魔法能量。
淒厲的慘叫聲,吸引了聚集在城門口的大部分民眾的注意力,紛紛回頭看去。卻見一匹馬正快速的接近過來,在馬背上還有一個全身被一團奇異的霧氣包裹起來的人影時,他們大驚失色,慌忙中向外散去。
為了能出城,城門附近,早就擠得水泄不通。這麽多的人,如何能在短時間裏散開?眼看驚馬就要一頭紮進人堆裏了,突然人群眼前一花,一個手持長杖的黑影憑空出現在人群外圍,迎向了驚馬。
“停下。”
隨著一聲斷喝,黑影向閃電般襲來的馬影伸出了他的手。
時間仿佛停頓,帶有可怕衝擊力的驚馬,速度不減的硬生生撞向了黑影。可讓所有人驚異的事情發生了,黑影非但沒有被撞飛,仍站立在原地,倒是那匹不聽話的馬兒,卻像撞進一團霧氣裏般,整個身體都在轉眼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轟……”
良久,沉悶的撞擊聲,才姍姍來遲,激蕩的魔法衝擊波,才以一種慢的不可再慢的速度向外擴散著,片刻後,一團高達數米,濃重的足以令人窒息的塵霧團堪堪轟然倒塌,將整個城門,熙熙攘攘的人群都籠罩在其中。
“咳,咳……到底發生什麽事了?怎麽這麽嗆!”
“不知道,好像有匹馬衝過來了,接著便這樣了。”
“馬,那有什麽馬呀,你眼花了吧?”
“不可能,明明有馬的……”
沒有馬嗎?若沒有馬,難道那麽多人看到的都是幻覺嗎?若是有馬,那馬又去哪了呢?將馬石化,又是誰做的呢?如果那人是後腦勺的話,那他又身在何處?
馬,當然是有,但在頃刻間便被石化,又因其在疾速的奔跑中,被運動的慣性撕裂了,化為無法得見的微塵,飄散在空氣中。完成這個令人不可思議的情景的正是後腦勺,但此時,那個人已經不能再以後腦勺相稱了,至於他去了何處,沒有人看到。
馭馬而行,那是速度的極至,更何況是可以升騰到空中的火烈馬呢?所以,阿魯很快便趕到了城外掩埋死馬的地方。那是一片林木疏落的林地,與前幾日的比賽場地,不過數裏之遙,幾日不見,原本生機昂然的地方,竟然變得蕭條起來,鳥獸全無,生機無存,空氣中更是處處透著一股淡淡的死氣。
故地重遊,阿魯心情沉重,任由火烈馬平穩著地,一路溜噠著向掩埋死馬的屍塚走去。麵對高出地麵些許的數十個墳包,感覺著現場的淒冷,空氣中的冥冥死氣,回想起當日眼睜睜看著數百匹馬在頃刻間便倒地身亡時,那種無奈與慘烈的感覺,讓身為騎士的他,有種撕心裂肺的痛。
這些隸屬騎士團,不會說話的夥計,用自己的身體承載起騎士團的輝煌與榮譽的同時,卻消耗了自己的生命。失去他們,便像失去了自己的夥伴般痛苦。而現在,卻要讓這些曾經為騎士團努力過的坐騎屍骨無存,多少讓人有些感傷。
雖然明明知道多耽誤一分鍾,便多一分的危險,可阿魯還是無法下定決心毀去麵前的屍塚,怔怔的望著它,心飛走了,暗道:“可憐的馬兒,若是你們沒有死多好,我們便可以與騎士們一同對抗帝國最強大的騎士團了,擊敗它,或是被擊敗,都無怨無悔……”
如雷般的蹄聲轟鳴而起,回首間,遠處一支帶著揮這不散的塵煙的騎士團正快速向這裏接近過來,遠遠的,看到隊首的正是第十騎士團的團長華萊士,還有傳令的菲利克斯,阿魯長歎了聲,壓下心中的愁緒,迎了上去。
華萊士,勒住急還速奔行的戰馬,打招呼道:“阿魯團長,第十騎士團奉命到達。”
阿魯苦笑著看了眼麵前精神狀態還算不錯的騎士團,故作輕鬆道:“謝謝你們的到達,你們的精神狀態還不錯,希望你們可以幫助我完成此次行動。”
華萊士道:“團長,我們以您馬首是瞻。”
阿魯點頭道:“很好,華萊士,命令你的部下分成兩隊,一隊負責閉鎖現場,不許任何人接近,別一隊將附近所有可以砍伐的樹木,全部砍斷,拖到這裏,去吧。”
華萊士敬禮道:“是,團長。”
說完,華萊土便回身將命令傳達下去,稍後,數十個騎士策馬離開,將這片區域團團圍住,剩下的,則在華萊土的帶領下向附近的樹林走去,用隨身攜帶的雙手大劍劈砍起樹木來。隨著時間的推移,屍塚上堆滿了厚厚的樹枝。少時,阿魯,見差不多了,便揮手中斷了騎士們的行動,命令他們在撤離屍塚,自己卻手持魔晶石走近了。
“再見了,朋友們,希望你們能夠安息。”阿魯,心裏在祝福後,催動體內的魔法元素,貫入到手中的魔晶石中,一團巨大的火焰從阿魯手中爆起,被他推動著向屍塚拋去。
火焰,被高高的點燃,衝天而起,無休止的燃燒著自己的同時,也將炙熱向四處滲透,包括屍塚中的馬屍,也包括遠在數十步之外的騎士們。
空氣燥熱無比,令人大汗淋淋,身上的甲胄也變得炙手可熱起來。可即使是這樣,騎士們還是站在原地不肯移動半步,因為他們的團長阿魯,仍在火場邊緣,望著可燒焦一切的火焰,怔怔發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