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〇四、和親的公主

日子匆匆而過,比易玲瓏的琴藝增長的還要快。

隨著成陽公主宇文娟的送嫁花車的離去,轉眼便又過了一天,這便到了八月初七這一日。

白天的官宴自有宇文軒和他的一幫大臣們忙活,易玲瓏不得機會出席,又因為與宇文軒約定的時刻臨近,背水一戰不容有所差池,自然是要拉住汲風大哥躲在玲瓏閣中拚命地抱佛腳,叮叮咚咚地將琴彈得好不歡快。

而汲風大哥呢,也因為是最後一天遭罪了,反而無端地滋生出了一種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的懷舊感,大有珍惜生命從此刻做起的感慨,於是也就本著認真負責的態度,向易玲瓏傳授他在彈琴一道上的體會和領悟。

至於玲瓏閣的侍女們也本著過了這一天,一切都可以解拖了的心態,服侍得十分體貼和周到,可謂是無微不至,無孔不入,無話不聽,三無服務,技能高超,品質領先,因此廣受消費者的厚愛,獲得了良好的口碑。

總之,八月初七這天有日頭的時候,玲瓏閣裏的眾人們過的很是和諧,很是融洽。

時間水一般流過,嘩嘩地就流到了晚上。

今天晚上出席宴會的依然.都是為易玲瓏所熟悉的幾個人。宴請的主客戈特新任國君拓跋毅和他的一眾使臣,主人皇帝宇文軒和他的老娘太後老人家,以及陪同出席宴會的宇文家的一大堆宇文們、連同剛剛出嫁馬上就回來省親的成陽公主宇文娟和她的駙馬宣威將軍蕭逸之等些人,甚至連太後的娘家侄女公孫玉瑾,宇文軒的前小姨子夏曼雪這些稍微有些沾親帶故的七大姑八大姨們也在出席之列。

如此的出席陣容,越發肯定了易.玲瓏“飯菜一掃光”的想法,同時也令她對拓跋毅產生了一絲同情:可憐的倒黴蛋,天可憐價兒的,在淩陽城落在宇文軒手裏的時候就沒怎麽吃飽吃好過,現在好不容易某人良心發現,打算請你好好吃上一頓了,卻還都是他老妹結婚剩下的殘羹冷飯。唉,你怎麽就那麽倒黴呢,好不容易公費出國一回,還正趕上別人結婚,難道你出門時不會看黃曆嗎,那上麵一定寫著那一天不宜出行的。

正當她暗暗地對倒黴蛋兒表.達同情之情時,助興的一曲歌舞已經結束,大家紛紛交首撫掌表示讚歎。

尤其是易玲瓏正在同情的對象拓跋毅,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到底有多倒黴,反而興高采烈誇誇其談:“久聞熙澤國的歌舞豔麗無雙,聽之如天庭之樂,觀之如仙女之姿,今日一看果然不負盛名。皇上文韜武略無所不精,太後您老人家的眼光也是獨到的很哪,您瞧這些皇家歌姬舞姬,哪一個不是身姿婀娜技藝超群,真是國色天香美豔動人哪。本王今晚能夠一覽群芳豔容,實在是有幸之極啊!哈哈哈哈。”

太後聽了這話,臉上早笑開了花,一個勁地謙虛道:“.哪裏哪裏,戈特王您太過獎了,區區歌舞之藝,能入得了您的法眼,哀家幸慰之甚,幸慰之甚。”

宇文軒也跟著含笑點頭,目光卻掃到了一旁悶.頭吃菜的易玲瓏。

“瓏兒~~瓏兒~~接收.到我的信息了嗎?”宇文軒用他火辣辣的眼神向易玲瓏傳遞著信息。

而易玲瓏則埋首珍饈菜肴之中,絲毫不理會宇文軒的暗示,用飛舞地筷子和鼓鼓的腮幫子答複宇文軒:“我沒看見~~~我什麽都沒看見~~~不要理我,我正忙著哪~~~”

宇文軒掃了半天見沒反應,便又將目光掃向了小三子。

小三子會意,忙招呼眾位侍從為眾人添酒,他自己則也是親自執起酒壺來,一一為太後、宇文軒、拓跋毅和易玲瓏幾位主子們把盞。

“啊~~~”不知怎的,正埋頭吃菜的易玲瓏忽然高呼一聲跳了起來。

“疼,疼。”易玲瓏一麵揉著胳膊肘,一麵眼淚汪汪地看向小三子,用眼神和他交流著,“小三子,你還真能嚇得去手啊,我這可是貨真價實的肉啊,白嫩嫩嬌滴滴的肉啊,你居然捏的這麽狠,懂不懂什麽叫憐香惜玉嗎?”

“郡主,實在對不住。”小三子大睜著眼睛一臉無辜地回應她,“奴才要是憐香惜玉對您下不了手,主子可就要對奴才下得去手了。那什麽,怨有頭債有主,要是奴才掐疼您了,您記得晚上掐回主子就是了。”

易玲瓏:“小三子,你也太忠心了吧。”

小三子:“嗬嗬,沒辦法啊郡主,這年頭有份工作不容易啊,奴才這麽挺主子老板的話,無非也就是想方設法保住飯碗而已,誰讓幹咱這一行的出路太窄,不好跳槽換工作呢。”

易玲瓏:“……i服了you!”

他們二人正無聲的、飛快的用眼神交流著感情,太後那邊已經發話了:“那邊是怎麽回事哪,易玲瓏怎麽無端端的突然跳起來了,這是要幹什麽啊?”語氣中已是帶了些不滿。

不等易玲瓏回話,宇文軒已經搶在了前頭說道:“母後,是這樣的。這些天來玲瓏郡主她跟著高人學了些琴藝,想必時見此刻大家興致頗濃,有心想要賣弄些吧。是吧,瓏兒?”眼神一撇,甩出兩把溫柔刀,刷刷地飛向了易玲瓏。

便見得兩道白光劃過屋脊,隻是一眨眼的功夫,易玲瓏未能成功躲避開去,不幸身負兩刀,帶著刀傷,連帶著氣勢也跟著短了幾分,氣懨懨地回答道:“沒錯,我,我正是想獻藝來著。還請皇上恩準。”

“準了。”宇文軒的話緊跟在易玲瓏的話音後麵,以至於讓在座的其他人還以為是這大殿之上產生的回音。

直到下一次眨眼過後,見到易玲瓏麵前的小三子不知道從哪裏就摸出了一把七弦古琴擺在了她麵前,同時還以令人根本無法看清楚如何動作的速度迅速清理幹淨了易玲瓏麵前的杯盞碗碟,後退一步,恭恭敬敬地回稟道:“郡主,可以開始了。”眾人這才兀然頓悟,原來剛才那一聲並不是回音,原來這一切並不是幻覺。

一切準備妥當之後,易玲瓏也帶著“天啊,原來小三子也是個深藏不lou的武林高手”的感慨,被迫就座了。

接下來的這段時間,是當天參加宴會的眾位達官貴人們在之後很長很長一段時間裏都不願回憶起來的,每個人都似乎在潛意識裏希望自己能夠永遠地忘記掉這段如惡夢一般的時光,因為那是痛不欲生的,那是慘無人道的,那是無法令人有勇氣再次去麵對的。

為了不讓大家擁有痛苦不堪的回憶,為了讓人類能夠繼續繁衍下去,為了讓地球少一點噪音汙染,為了宇宙的和平以及可持續發展,我們隻好忍痛將那段時間跳過,直接進入下一環節。

一曲終於終了,易玲瓏懷抱瑤琴,施施然走到大殿正中,先施一禮,規規矩矩答謝各位道:“謝謝,謝謝,初次學琴,技藝不佳,還請大家多多包涵。俗話說得好,在家kao父母,出門kao朋友,各位大哥大姐大叔大嬸們,有錢的您捧個錢場,沒錢的您捧個人場。您要是覺得我剛才那一段彈得不夠好聽入不了您的法耳,沒關係,我這裏還有一曲,我再給您彈曲更好聽的,您要是還覺得不好聽不過癮,我就再再給您彈奏一曲,保證讓您聽過癮了。總之您什麽時候覺得我的琴彈得好聽了我什麽時候結束,您要是一直覺得不好聽那我就一直彈下去,反正長夜漫漫無心睡眠,正好可以彈琴……”

“哇,好聽,真是太好聽了!”拓跋毅率先鼓起了掌,“本王真是大飽耳福啊,不枉此行,不枉此行!”表情生動之極,完全一副發自內心的模樣。

“好聽好聽,哀家我活了一把年紀了,這大半輩子都沒有聽過這麽好聽的琴音啊。”太後也跟著微微頷首,隻是微皺著的眉頭說明了她的演技還不如拓跋毅那麽到家。

“今日聽到了玲瓏郡主的琴音,才知道什麽是天籟之音,什麽是天仙之曲了。”宇文焉也不甘示弱,跟著附和道,“如今才知道,從前聽過的那許多的琴音,竟都是糟粕了,哪裏及得上玲瓏郡主的琴音,這麽,這麽推陳出新,這麽與眾不同。”

“隻不過……”宇文焉手裏拿著一把白紙烏木的折扇,一邊敲著桌子,一邊沉吟道,“隻不過這樣動聽的樂音卻不易多聽,否則倘若聽慣了天籟之音,再聽到那凡音噪噪。又如何忍受得了呢?”

此話一出,在場眾人更是紛紛附和,一麵大力讚揚易玲瓏的琴藝出神入化自己是聞所未聞,一麵又齊齊地表示美妙的事物不應一次出現太多,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本著為大家的免疫力負責的態度,易玲瓏也就不再勉強,收了琴罷了手,笑意盈盈:“多謝大家的誇獎,其實我能有今天的成就,也是經過了無數的汗水和淚水再加上那麽一點點天分鑄就而成的。我今天能夠獲得這樣的殊榮,首先要感謝的人是我的父母,謝謝他們把我帶到了這個世界上。其次我要感謝我的師傅,是他孜孜不倦一個音一個音地教導我彈琴,他真的是一位高人,雖然現在我彈得音調已經和他一模一樣了,但是輪起彈琴的氣勢來,我還遠不及師傅的十分之一。相信我,我一定戒驕戒躁,永不滿足於現狀,爭取能夠為大家彈奏出更動聽的樂曲出來。希望下次再有宴會時,我的琴音能夠再次帶給大家動聽的享受。”

眾人齊齊低頭,一個個的眼中都飽含著眼淚:“您就饒了我們吧。”

然而就當大家一致讚歎易玲瓏的琴技出神入化不可多得之時,在場的卻還有一個人提出了異議認為易玲瓏的琴音並不真得像大家所說得那麽好聽。那個人就是宇文軒的前小姨子,吏部尚書的幺女夏曼雪。

她鼻子一哼,滿心地不服:“這樣也叫天籟之音?咚咚咚的和木匠釘釘子差不多。”

此話一出,其他眾人麵色均是一寒,紛紛側目夏曼雪,示意她不要再多說了,若是惹惱了易玲瓏讓她較起真來真的彈上一晚上鬼哭狼嚎的琴來,那今晚上的宴會可就成了大家最後的晚餐了。

可惜夏曼雪心中正自不平,也就沒有留意到大家的哀求,繼續說道:“若是琴彈成這樣也能叫做動聽的話,那我們家養的大黃狗也能被改名叫歌神了。”

易玲瓏搖著頭道:“非也非也,此話真是差異。你們家的大黃狗叫什麽名字,並不取決於我的琴彈成什麽樣子,而是取決於夏小姐你要給它取什麽名字,你要真想給它取名叫歌神,那誰又能阻擋的了呢?總不能讓皇帝下一道聖旨,說你們家大黃狗唱得不好聽,不能叫歌神吧。再說了,這歌神隻是一個代號,用來稱呼以示區別的。大黃狗可以叫做歌神,夏小姐你也可以叫做歌神。但是拿掉這個代號之後,大黃狗依然是大黃狗,夏小姐也依然是夏小姐,並不會因為大黃狗和夏小姐你們都叫歌神,大黃狗就成了夏小姐,夏小姐就成了大黃狗吧。事情嘛,總是有道理可循的。”搖頭晃腦的模樣,倒是很有幾分高人徒弟的風範。

“你!”夏曼雪暴怒。尤其是當她看到她的姐夫宇文軒在聽到易玲瓏的這段話後,不但不出言訓斥她放肆無理,反而眼角彎彎,似是強忍了笑意,更加氣急敗壞。

“拿琴來,我叫你見識見識什麽是真正的琴音!”夏曼雪伸手挑釁道。

如果說剛才易玲瓏的彈奏著實讓大家有備受淩遲的痛苦的話,那麽這一刻夏曼雪的琴音便是讓大家有如沐春風如飲瓊漿的幸福。夏曼雪三歲師從熙澤國第一樂師學習彈琴,十五歲琴技譽滿天下馳名海內外,追捧者趨之若鶩,果然不是易玲瓏這種初學者能夠跟之相提並論的。

一曲終了,餘音繞梁,眾人皆不知盤中佳肴何味,隻覺得耳朵剛剛享受了一場饕餮盛宴。

“如何?”夏曼雪還保持著最後一個收音的姿勢,仰著下巴以一副勝利者的模樣向易玲瓏問道,目光卻如蜘蛛絲一般繞向宇文軒,配上那依然渺渺的餘音,顯得愈發的風情萬種。

“小曼雪琴藝出神入化,已達登峰造極的境界。”宇文軒撫掌讚歎道,“拓跋國君以為如何?”

“聽夏姑娘彈琴,猶如身臨仙境,混不知今夕何夕,更不明魂歸何處啊。溫柔鄉,奪魂刀,若是這琴音可以奪人性命,那本王就是死一千次一萬次也在所不辭。”

“不錯,這樣高深的琴藝,果然不是玲瓏郡主可以與之相比的。”宇文軒點頭表示同意。

夏曼雪聽了自然高興非凡,眼神一勾掃向易玲瓏,滿滿的都是得意。眼神再一勾掃向了太後身邊的公孫玉瑾,滿滿的都是炫耀。

公孫玉瑾將頭扭開,一臉的不屑一顧。

夏曼雪也不在意,又將眼神勾向了宇文軒,滿滿的都是含情脈脈:“姐夫,我的琴彈得這樣好,連拓跋國君都誇獎我,可不是給咱們熙澤國爭光lou臉了?那身為皇帝的你,可有什麽賞賜給我的?”

“要賞賜?”宇文軒眼睛彎彎,嘴邊噙了笑,很是好看,頭扭向拓跋毅,問道,“拓跋國君以為如何,這賞賜朕該不該給呢?”

“要給,自然是要給的。”拓跋毅含笑望著夏曼雪回答道,“這樣的妙人,彈得這樣的一手好琴,怎麽可以不給賞賜呢?”

“噢,拓跋國君以為當給?”宇文軒再次確認道。

“當給,當給的。”拓跋毅十分的肯定。

“拓跋國君既然認為朕應該賞賜小曼雪,那朕自然當要有所表示了。”宇文軒笑吟吟地說道,“至於賞賜些什麽好呢?不如就交給母後定奪吧。”將頭扭向了太後,像是要請示什麽。恭恭敬敬地請太後開口。

太後點了點頭,起身朗聲說道:“吏部尚書之女夏曼雪,恭順溫良,才藝出眾,當為天下女子之表率。哀家今日當眾宣布,封夏曼雪為成寧公主,入住長興殿,並賜婚給戈特國國君拓跋毅,三日後可隨同拓跋國君一同去往戈特國,陪嫁隨從物品一切享受公主待遇,並加賜玉如意一對,黃金鳳鐲一對,百花繡衣一箱,上好綢緞一箱……”

懿旨宣讀完畢,親自走下席位,笑咪咪拉起夏曼雪的手揉生說道:“曼雪啊,往後就是哀家的閨女了,要是有哪個不長眼的奴才敢不聽你的話給你氣受,盡管來告訴哀家,哀家一定為你做主……”

“嘭”地一聲悶響,夏曼雪懷中瑤琴摔落地上,七根琴弦一齊掙斷,發出“嗡”的一陣亂響。

“謝太後……賞賜。”夏曼雪謝著恩,也和她的瑤琴一樣,滑落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