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雷音寺，如來麵色陰沉如水。
但當他走進大雄寶殿時，神色立刻恢複正常，他環顧一圈見沒有人離開心中略感滿意。
不過當他的目光看向獨自站在大殿中央的金蟬子時，眼神頓時冷了下來。
他又不是傻子，稍微一想就明白，六耳的逃脫和金蟬子脫不了關係,但是這件事又不能當麵說出來。
如來麵色如常，渾厚的聲音響起：“金蟬子，賭約現在就可以開始了，你打算怎麽進行？”
“西牛賀洲南部有一小國，名曰婆羅。此國盛產黃金，國中無貧賤之人,我們在這國中尋貪、嗔、癡三人,以佛法教化，若是他們受佛法教化改邪歸正，便是師父您贏了。如若依舊未改，那便是我贏了。”
如來掐指一算，便知悉婆羅國的情況，他笑道：“可以。”
如來應下後，並沒有自己親自動身，而是高宣了一句：“緊那羅何在？”
緊那羅！
金蟬子瞳孔一縮，不止是他就連在場的諸多菩薩羅漢都不由地心中一驚，難不成如來準備讓緊那羅去替他完成賭約？
佛光湧現，在金蟬子身旁形成一朵金蓮，緊接著一身白色僧衣劍眉星目的英俊和尚出現在金蓮之上，緊那羅雙手合十低低念了一聲：“緊那羅，見過佛祖。”
金蟬子屏住了呼吸。
緊那羅，佛界大護法，八部龍神之一，即是“飛天”之一！
“緊那羅，你便隨金蟬子去一趟婆羅國,教化三者戒除貪、嗔、癡，可能辦到？”
緊那羅合掌拜道：“謹遵佛旨。”
金蟬子皺眉看著緊那羅，這位佛界大護法平日裏十分低調，不僅僅是他，佛門八部天龍都很低調。
他們平時幾乎不會出現，隻有在有命令時才會出麵，金蟬子打量了一眼身旁的緊那羅，氣息平和，看樣子很好說話。
最讓他在意的是緊那羅一身修為竟然有太乙之境！
比他都要高一個層次。
如來看著變了神色的金蟬子，笑道：“雖然我們對賭，但身為師父，我也不會以大欺小，緊那羅就是你這次的對手，若是你贏了我同樣會按照約定執行。”
金蟬子聞言一愣，他看了一眼如來，神色無比複雜。
之前如來表現的讓他十分失望，可偏偏有時候他又展現出以前那種霸道又仁慈的風範。
這讓金蟬子在心中暗暗歎道，這大概就是受心魔影響的結果吧。
他不動聲色的瞥了一眼文殊普賢兩位大菩薩，發覺他們隻是閉目作想,也不知道究竟在幹什麽。
收回眼神，金蟬子對緊那羅行了一禮,說道：“那就有勞師兄陪我走這一趟了。”
緊那羅連忙回禮，他同樣好奇地看著金蟬子。
這位佛祖的弟子竟然如此膽大，敢和佛祖對賭，還拚上自己的修為，這種魄力他也十分佩服，所以絲毫不敢怠慢和輕視。
即便金蟬子的修為比他低很多。
“師弟，我們走吧。”
緊那羅先是朝著如來行了一禮，然後便化為一團金光消失在大雄寶殿。
金蟬子連忙跟上。
兩人一前一後離開靈山後，便直接朝著西牛賀洲南部的婆羅國前去。
一路上，兩人途徑過許多崇山峻嶺，幾乎每個山頭都有妖魔存在，這讓金蟬子和緊那羅同時皺起眉頭。
似乎都察覺到對方變化的神色，兩人抬頭對視一眼，緊那羅笑道：“師弟，你為何會和佛祖對賭？”
金蟬子雙手合十，答道：“師尊心生心魔，若是不除，恐我佛門也跟著遭難。”
緊那羅眉頭一皺，他遲疑道：“師弟，佛祖修為深不可測，無論修為、心性都是上上之乘，怎麽會有心魔？”
“佛魔相隨，有了執念，便會有魔，連佛祖也無法避免。”
金蟬子肯定自己的想法，況且如來佛祖之前的所作所為早已經沒了以前那種堂皇正大的感覺。
緊那羅大驚，他不想相信金蟬子說的，可是看著金蟬組如此篤定，他一時間也遲疑了，於是問：“執念從何來？”
“佛！”
金蟬子閉上雙眼，不再看下方的情況，西牛賀洲雖然深受佛門影響，但其中妖魔眾多，大妖更是遍地都是。
他尤記得自己曾提出派遣佛兵消滅這些大妖，卻被迦葉尊者和阿儺尊者攔下。
隻因為他們說，若西牛賀洲無妖，那些人沒有了威脅，如何信佛。
當時他聽到兩位師兄這麽說的時候，整個人都不好了，可當他將此事告知佛祖時，佛祖也是輕描淡寫間將此事擱置一旁不再提。
那時候他就明白，這件事的源頭來自佛祖。
緊那羅怔怔地看著金蟬子出神，耳邊盡是呼嘯而過的風聲，雖然周圍的風不能透過佛力籠罩的他，但仍舊讓他感到遍體生寒。
“佛，出問題了嗎？”
緊那羅連忙搖頭，他自言自語道：“我的佛，沒有問題。有問題的是其他人所理解的佛！”
身為佛界大護法，他對佛的理解自然不會被金蟬子三言兩語影響。
但是他也明白，金蟬子說如來佛祖所修的‘佛’出問題了。
接下來兩人便沒有再說一句話，很快兩人就來到婆羅國。
婆羅國十分富有，唯一的一座城竟然是用黃金澆築而成，遠遠看去就能清晰的看到那金黃的城牆。
在陽光的照耀下，黃金反射出令金蟬子和緊那羅都為之側目的光芒。
“這真是一個富庶之地啊。”緊那羅感慨了一句。
兩人悄然進城，先是在婆羅國內轉了一圈，尋找自己的目標。
婆羅國城中人族生活太平富足，每個人臉上都洋溢這笑容，安居樂業的生活讓他們十分滿足。
可一圈走下來，緊那羅發現這個富足的國家信佛者屈指可數。
緊那羅看著神色平靜的金蟬子，不由問道：“此國雖小，但也有十萬眾，難道他們不怕有妖魔侵襲？”
金蟬子聞言，笑道：“妖魔是否會侵擾此國，我等不好評論，但是看他們的樣子，應該是沒有發生這類事情吧。”
金蟬子到是挺滿意這個小國的環境，雖然周圍的建築都十分奢侈，基本上家家戶戶都是用黃金來建造房子，但是這裏的人族生活的很平和。
“你可以問問這裏的住民。”金蟬子看了眼緊那羅道：“或許你可以從他們口中得到答案。”
緊那羅聞言，他看了一眼周圍叫買叫賣的商販和車水馬龍的街道，猶豫了一下，他便走到一個攤販跟前。
“咦，和尚。在我們婆羅國和尚可是很少見的，大和尚你準備買點什麽？我這裏可是有從遙遠的東方那進來的茶葉，你要不要買一些？不貴，隻要十兩金。”
攤販笑嗬嗬的開口就是十兩金，這讓緊那羅臉色微微有些變化。
十兩金，那是多少錢！？
放在其他地方，十兩金足有普通之家體麵的生活十來年還有多餘。
緊那羅雙掌合十：“阿彌陀佛，施主怎麽認為我會有十兩金？”
攤主一愣，緊接著笑了起來：“你這和尚好有意思，這婆羅國誰不知道和尚最有錢？”
他上下打量著緊那羅，見對方眉目英挺，身上白色的袈裟纖塵不染，也不知道是什麽材料織就的，仔細看去上麵竟然還帶著星星點點的光華，頗為神異。
緊那羅皺眉道：“和尚是最有錢的，此話怎樣？”
攤販看緊那羅氣質不凡，一身白色袈裟又那麽獨特，瞬間意識到眼前這位和尚可能有真本事的那種，臉上也多了一分客氣。
“這說來也是因為你們和尚降妖除魔度化亡魂的時候收費高啊，我記得去年王家老爺壽終，聽說他兒子僅僅請廣法寺的和尚做了場法事，就足足出了兩千兩黃金。”
說到兩千兩黃金時，攤販嘖嘖感慨：“我要是年齡再小一些，我也去當個和尚，輕輕鬆鬆就能賺那麽多錢。”
緊那羅不敢再繼續說下去，他連忙轉移話題：“貧僧還有個問題想請教。”
攤販看了一眼周圍，發現自己這攤位也沒有人來看，閑著也是閑著，便道：“什麽問題？”
“婆羅國雖然富庶，可周圍有群妖環伺，難道此國的人不怕被妖魔抓去吃了？”
攤販哈哈大笑起來，“看來你還真是個外來的和尚啊，這婆羅國雖然周圍有許多妖魔，但是那些妖魔可不會傷害我們。”
緊那羅聽聞，大為驚奇，“這是為何？”
“你這和尚可曾聽過金錢大王？”
“不曾。”緊那羅皺了下眉，自己記憶中卻是沒有什麽金錢大王的印象，他老實地搖了搖頭。
“嘿~”攤販咧嘴一笑，從自己的攤桌上拿起一個用黃金雕刻的豹頭人身的妖怪雕塑。
攤販將其小心翼翼的握在手中，感慨道：“自從金錢大王來著婆羅國後，這婆羅國就再也沒有受妖魔破壞了，我們隻要每月給金錢大王供奉一定的錢財，就能在婆羅國以及周圍諸國安穩行走。”
“我們現在不僅不會被妖魔傷害，就連那些盜匪都不敢打我們的主意。”
攤販嘿嘿笑著，得意地將雕塑重新放回自己的桌麵上，他指了指周圍的攤販：“你可以看看他們的攤桌，都有類似的東西存在。”
他指了指自己桌子上的黃金豹雕塑。
緊那羅放眼看去，他發現果真如此，幾乎每個商販擺在外麵的桌子上都有一個類似的東西。
“金錢大王又是什麽人？”他詫異地看著攤主。
攤主道：“金錢大王究竟是什麽妖怪我們不知道，但對我們來說隻要對我們有利，那就是好的。”
緊那羅得到這樣的答案後，不禁反思，這婆羅國的人不禁不信佛，還供奉妖魔，這讓他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金蟬子這時來到緊那羅身旁，他笑看著緊那羅。
“怎麽樣，此國是不是很特殊？”
“阿彌陀佛，師弟所言極是，難道這就是你和佛祖對賭的信心？”緊那羅不由高看了金蟬子一眼。
但緊接著他卻皺起眉頭，“師弟，雖然這個婆羅國情況與眾不同，但是我也知道你和佛祖之間對賭隻是為了表明在佛眼中‘眾生平等’，不因以錢財多寡去甄別信佛之人。”
“但是……佛如何，全憑各自所思所想，唯心而已。當不得你下如此重注吧……”
金蟬子卻笑了起來：“如來佛祖乃是我的師尊，就算他墮入魔道，我也要將其從魔道拉回來，這次對賭，其實就是賭一個心而已！”
心之一字，乃靈台方寸，人心之中，無論是誰都有善惡兩麵，佛祖同樣也有兩端的表現。
佛祖是將自己的善念發揮到極限，那他便是佛。可當佛祖將自己的惡念發揮到極限，那便墮入魔道。
如今如來佛祖正處於善惡皆存的狀態，就算如來佛祖發現自己心中生了惡念，可他也無法除去自己的反麵。
這是本性！
本性是不分善惡的，遇善則善，遇惡則惡，善與惡相互依存。
它們不可分割，相互製約；善則順理，惡則違理。
金蟬子想做的事很簡單，這次的賭約不管輸贏，他都能讓如來佛祖警醒，從而做好分離善惡的準備。
這可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如來佛祖身為三界頂尖強者，他的善惡一旦分離，善依舊還是佛，但惡那一麵會成為什麽，金蟬子自己也不清楚。
金蟬子將自己想法直接托盤而出，緊那羅怔怔地看著麵帶微笑的金蟬子，他深深地朝金蟬子躬身行禮道：“阿彌陀佛，那我們就開始吧。”
……
南海，潮濕的海風吹過普陀山，竹葉碰撞時發出清脆的聲響，六耳滿是好奇地打量著這青山綠水。
普陀山的山勢並不陡且很平坦，一眼就能看清整個山勢的輪廓。
“觀音菩薩就在這裏修行？”六耳撓了撓頭，雖然對佛門的感官已經跌入底穀，但是孫悟空和風寧一致讓他來，他也隻能壓住心中的不爽來了。
更何況聽孫悟空說，這次能就他出來，觀音菩薩在其中也起了不小的作用。
風寧笑道：“山不在高，有仙則靈。這普陀山本就是一靈地，加上觀音菩薩在這裏修行，此地可以說是一個難得的福地。”
話音剛落，三人就看到一頭三丈長的虎精從林中緩緩走出來。
這虎精看到風寧三人後，口吐人言道：“三位，菩薩已經恭候多時，請隨我來。”
普陀山中，觀音菩薩麵帶微笑，孫悟空果然不曾失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