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雲飛逃出險境,摸出一枚銅錢轉身再射。
他早已看出這些人身上殺氣很重,即使此時沒對石鈴兒施以毒手,但也必不是什麽善良之輩。
沈雲飛能識人辨相,可不是像那些普通商人一樣,僅僅從人的穿著氣質上來判斷一個人的身份地位。所謂相由心生,一個人的性情好壞,也會通過麵部的長相表現出來。特別是之前那拋出絲網的人,眉峰高挑如刀,眉毛上翹如火焰,眼珠三麵露白,鷹鉤鼻,薄刀嘴,顎骨高聳而下巴長窄,目光陰冷邪惡,這是陰邪噬殺之相,若不是手上沾滿鮮血,絕對長不出這種麵相來。
再有他剛才射瞎的那人,眉心隱隱透著一抹血色的暗紅,眼稍上挑,嘴角微薄如絲,這是淫邪狂暴之相,其人必喜歡**婦女,而多愛虐殺幼女。
看到這些人的麵相非奸即惡,沈雲飛一看便沒了好感,何況對方已經動了刀兵,要來追殺自己,即使他從小長在善人之家,手下也絕不會留情。
一記刀幣射出,打的正是那拋出絲網的苗人後腦。沈雲飛知道自己沒多大力道,除了射眼睛、咽喉這些脆弱的位置之外,根本達不到預想的效果。但是,人的腦後玉枕穴,卻是一個弱點所在。若能一擊得中,即使威力不大,也能讓人暈厥半天。
隻可惜,這幾個苗人對付石鈴兒沒有辦法,但要對付一個半桶水的沈雲飛卻是綽綽有餘。那苗人聽得耳後風聲有異,當即一個轉身,竟然直接用手去抓三少射來的錢幣,一抓即中。
那銅錢雖然飛速極快,但是那苗人在看到同伴被射瞎的時候就已經有了防備,此時用手接“鏢”,穩穩當當。再看他的手上,竟然是戴了一雙不知用什麽金屬絲線織成的手套,別說區區一枚刀幣,就是砍過來的刀刃也敢用手去接。
其實,中原人不喜歡戴手套,但在三苗、九黎,攏手指套卻是必不可少的一件防身裝備。
苗人多喜歡施毒用蠱,再配以暗器飛刀,這些東西細小微薄,但若冒然用手去接,不是受傷便是中毒。因此,這苗人事先戴著手套,到不是為了防著沈雲飛的彈弓,而是準備用來應付石鈴兒的飛刀毒蠱的。
沈雲飛一見自己射出的銅錢被他接住,心裏便已有些暗暗著急了。
他初學這弓法的時候,不是射樹杈便是打虎蛟,那都是隻挨打不還手的東西,虎蛟再厲害,但還沒到能聽風辨位的地步。而第二次使用,攻擊那矮子宋青風,卻是因為對方全無防備,突然偷襲,自然得手。
剛才第三次使用,對方全然沒想到他手裏居然還有彈弓這種東西,又是剛剛上樹,腳都沒有站穩,因而才被射瞎了一隻眼睛。
隻是現在,沈雲飛的彈弓雖準,但攻擊力畢竟有限,而對方又是高手,他射不中也很正常了。
其實他自己也知道,這彈弓雖然讓他有了可以防身的一技之長,用來打打野獸,或者一般的強盜那是綽綽有餘了,但若真是遇到習武修道的高手,甚至稍有道行的妖獸,也就成了小孩子玩藝,隻能玩玩而已,根本不值一提。
眨眼之間,那苗人接住銅錢,已飛身而上,竟然不用借助皮鞭便一躍跳到樹上,看其身法,顯然要比他另外幾名同伴厲害了許多。
沈雲飛見那苗人居然也跳到了樹上,腳下一個借力,施展出飛燕九翔中的驚風展翅,趕緊又往另外一棵樹上跳。
那苗人之前見過沈雲飛的輕功,知道自己追不上,但卻一點要放棄的意思都沒有,幾個縱身,在橫枝錯葉之間幾個穿行,竟然又跳到了沈雲飛的附近。
三少見敵人又追了過來,便又縱身起跳。而另外兩邊,另兩名苗人卻已使起皮鞭,也跟著蕩到了樹上,三麵合圍,一路追來。
明知道追不上還要追,腦子有毛病麽?
沈雲飛心中暗道,借助飛燕淩波在樹冠間來回穿梭,那三名苗人無論如何,卻也無法靠近他三丈以內。
三少知道,自己若是要逃,這三個苗人無論如何也是追不上的。隻是現在石鈴兒落到了他們的手裏,兩人雖是初次相識,但畢竟也算對他有恩,他沈雲飛再怎麽樣,也不可能丟下這女孩獨自逃跑。
心中有了這層牽掛,他就不敢轉身逃跑,但三麵都有敵人,也不敢冒然上前。就這麽一步一步,被他們步步緊逼,距離石鈴兒那個方向卻是越來越遠。
沈雲飛一麵跳躍騰挪,一麵打量著周圍的地形,想找出一條通道,可以重新靠近石鈴兒那邊。可就在這時,耳畔突然“呼”地一聲,似有什麽東西衝了過來。
三少一個回頭,卻見一道白乎乎的東西正朝自己射來,他起身跳起,想要躲開,但身形動作依舊慢了一點點,腳腕上竟像是被什麽東西給纏住,一個不穩,從樹上掉了下來。
這一摔可是摔得不輕,沈雲飛頭暈腦脹地想要翻身爬起,卻覺得腳上那東西用力一拉,竟然又將他拖倒在地,朝著林中某個方向拖去。
他支起脖子一看,纏在腳上的竟然是一股白色的絲線,其材料與剛才纏住石鈴兒的絲網一模一樣。再順著那絲線往前看,卻把他嚇了個魂飛魄散。
原來,這絲線竟然是從一隻龐然大物的腹中噴出的,而那東西足有牯牛大小,渾身紫斑綠毛,肚子脹得像個皮球,八條毛絨絨的長腿四平八穩地站於地上,正扭著身子回頭看向沈雲飛,四隻血紅色的眼珠如寶石一般散發著凶狠的光芒。
焰目鐵網蛛!
沈雲飛知道這怪物,同時也也知道它的特點。焰目狼蛛雖不帶毒性,但卻是妖獸中極為難纏的一種。它不像百香蛛一般,靠香氣誘惑獵物,再借由毒素攻擊敵人;它最大的一記殺手,便是它的蛛絲。
焰目鐵網蛛的蛛絲如同鋼筋,就算是用刀斬也斬以斬斷,而且上麵粘力極強,就算是像犀渠這樣的強壯妖獸,一但撞入它的網中,也隻有死命掙紮、終至力竭,被當作盤中晚餐的份兒。
三少見自己居然碰到了這麽一頭凶獸,自知是無法逃命了,但若叫他這麽等死卻也不能。他一咬牙,不顧背上擦在地上傳來的劇烈疼痛,彎腰抬手,拉起手中的落羽彈弓,對準焰目鐵網蛛噴絲的肛門處便是一記。
刀幣若是粘到了蛛絲上,自然無法將其削斷,但鐵網蛛的肛門附近卻是格外敏感脆弱,沈雲飛隻盼著那家夥吃痛,切斷蛛絲自己逃跑,最好是能射破它的肚皮,那也能致其與死地。
果然,那焰目鐵網蛛屁股中招,全身一陣抖動,口中發出“嘶嘶”的聲響,截斷蛛絲,卻沒逃走,轉身便欲上來撲咬。
轉過來更好,沈雲飛接連兩記彈射,打中鐵網蛛的兩隻眼睛,那怪物“嘶”地一聲狂嘯,翻滾在地。雖然還沒死,但卻拚命掙紮,八足亂揮,顯然是疼得十分厲害。
沈雲飛唯恐它爬起來又向自己撲過來,舉起彈弓又射,卻不料這時身邊響起一身冷笑,剛才追著他那三名苗人卻已到了跟前。
為首那名苗人一腳踢在沈雲飛的後腰上,讓他在地上滾了一圈,剛才還隻彈在腳腕上的蛛絲,此時卻已將他的雙腿全部纏了起來,再想施展飛燕淩波,那是不太可能了,除非他沈三少能靈機一動,發明出個什麽飛燕僵屍跳一類的並腳輕功來。
那苗人捆住沈雲飛,一手奪了他手裏的彈弓,“叭”地掰成兩半,扔在地上,扭頭便去查看焰目鐵網蛛的傷勢。另外兩人一人拉著三少的一條胳膊,將他朝著林間石鈴兒所在的方向拖去。
沈雲飛知道自己現在是絕無逃生的希望了,抬眼一瞧,就見那苗人首領手裏拿著什麽東西,正在給鐵網蛛上藥。他這才反應過來,這幾個苗人既然是九黎人,又擅長用鞭,那想來必定十分擅長馴服妖獸了。
他們有了這焰目鐵網蛛,不但能夠抓住石鈴兒,就是再有更厲害的對手來,也隻有束手就擒的份兒。
沈三少被拖得背上屁股一陣火辣辣地疼,猜想身上的衣服早該磨破了。隻是因為有玄光珮在,傷勢轉眼便已治好,雖然覺得疼痛,但也不至於太嚴重。
也好在這些擦傷並不重,玄光珮光芒一閃便已經給治好了,幾個苗人也都沒看見。若是此時受了傷重,那玄光珮光芒大放,幾名苗人定然發現,他這個藏了十四年的寶貝,可就要保不住了。
沈雲飛被拖到了石鈴兒的跟前,重重地丟到地上。石鈴兒眼淚汪汪地看著他,嘴裏說道:“你這個笨蛋!剛才明明可以跑得掉的,為啥子不跑?”
沈三少輕輕一笑,沒說什麽。其實這話也不用說,石鈴兒就是再笨也能知道,沈雲飛不走,還不都是因為她。
兩人相視一眼,各自無語,隻是瞅著那苗人首領已牽了焰目鐵網蛛過來,也不知道到底要做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