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花水中月,飄飄渺紅塵。

沈雲飛眯著眼睛看了妙真一會兒。似是在咀嚼著她剛才所說的話,又好似若有所思。

漸漸地,眼前的迷霧似乎正逐一淡去,隱藏在霧中的止 峰逐漸顯露了出來。山上的一草一木、一石一椅,還有那行走於山道上的樓夫、方士、隱匿在樹叢中的鳥獸,也都漸漸變得清晰了起來。

耳中的聲音也變得越來越大。起初隻是些許鳥獸鳴叫,後來又多了些人聲。各種各樣的聲音如小溪流一般匯聚起來,逐漸變成了一股巨大的洪流,其聲震震,轟然如雷。

沈雲飛望著眼中那千姿百態的世間萬物,隻覺得世間一切,早已盡收眼底,隻是耳中的聲音越來越雜,卻是再難分辨聽到的到底是些什麽。待時間稍長一點,便覺得雙眼脹痛無比,耳中更是猶如鋼針直插入腦,頭痛欲裂。

他眉頭緊皺,忍不住呻吟了一句,心知自己已進入一種玄妙境界。稍有不慎便會粉身碎骨、魂飛魄散。

於是,他趕緊收斂心神。不再理會那繼續在眼中浮現的繽紛色彩,也不去留意耳中那嘈雜的轟鳴。

呼吸之間,眼中的景色已發生了變化。那五光十色的光景逐一退去。隻剩下一片廣闊無垠的大海。海天相接,潮起潮落,天地一片清明。而耳中的聲響,也逐漸被那潮湧之聲所掩蓋了下去。

當這一切趨於穩定,沈雲飛這才稍稍鬆了一口氣,重新打量起自己所處的位置。此時,他依舊站在蓬萊閣山峰的頂端,隻是四周的景色卻發生了巨大的變化。

往後看,是那繁花似錦、雲煙飄渺的紅塵世界;往前看,卻是一片海天相接、碧空萬傾的廣闊天地。

沈雲飛就站在這懸崖的頂端。往後一步,便是富貴溫柔鄉、自己一生之中所有的向往。皆是唾手可得。而往前一步,卻是拋卻世間紅塵。出凡入聖。

突然,沈雲飛哈哈大笑起來。轉過身,再也不看那海天清明的朗朗乾坤,卻是要朝著那繁雜紛亂的紅塵世界走去。還沒等他邁步。妙真的身影陡然出現,擋在了沈雲飛的跟前:“難道你還沒有看清,竟是要選擇自甘墮落紅塵嗎?”

沈雲飛輕輕搖了搖頭,微笑著說道:“並非沒有看清,我往這邊走。正是因為我看得太清楚了。”

“哦?”妙真麵露異色。

“這還需要我解釋嗎?”沈雲飛一指身後那片清明世界:“別看那裏一片風平浪靜,可是暗湧風暴。隨時都會一觸即發。我若真是走了那邊,才真是粉身碎骨、萬劫不複

他又指了指前方,繼爾說道:“紅塵紛亂、心魔肆虐,的確是很煩。但我本就生自紅塵,又有什麽資格將這些原本就屬於我的煩惱拋諸腦後?”

妙真愣了愣,問道:“你選這邊,真不是為了紅塵中的富貴榮華麽?”

沈雲飛又笑了起來:“我既然是凡夫俗子,那富貴榮華當然也是要享受的。”

妙真的眉頭皺了起來,上上下下地打量起沈雲飛,似覺得他的話自相矛盾,分不清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你用不著這麽看我。”沈雲飛笑道:“我的話,可以說句句都是真的,也可以說句句都是假的。要是你分不清楚,我卻可以告訴你。是真是假,連我自己都分不清楚。不過,我卻是知道。無論我選擇的是紅塵還是入聖,結果都沒什麽兩樣。因為無論是往前還是往後,最終都沒能逃出這片鏡花水月而已。既然都是幻鏡,我為什麽不選擇讓自己舒服一點的路來走呢?”

聽到這話,妙真頓時臉色大變。失聲道:“你怎麽會知道?難道,你已能看破這一切?”

沈雲飛笑著搖了搖頭:“雖然我有望龍眼,卻還沒能達到看破紅塵的地步。你所布置的這個幻境,看似毫無破綻,讓人無論選擇哪一邊。都會入了你的圈套。但是,你卻留了了一個重要的破綻。我隻需要看穿這一點,自然就不用再懷疑了。”

“破綻?。妙真眉頭輕蹙,反複的回憶著自己到底哪裏露出了破綻。可結果卻是一無所獲。

沈雲飛嘿嘿一笑,說道:“你從我的記憶之中創造出了這個紅塵世界,把我心中所想的全都一一實現了。但你恰恰忘了,人性雖然貪婪。卻不是真的妄圖得到一切。我有自知之明,所以你所創造的這一切我雖然想要,但卻不是非要得到不可。” “如果是一般人,多半就會沉迷於紅尖而兒舊。你覺得我可能不是般人,那麽在看盡榮華些心;自然會選擇出凡入聖的道路。所以你又特地給我提供了這麽一個機會,可沒想到我居然會放棄。於是,你就親自出現,就像是要替我指點迷津一般。疏不知,這一點,恰恰就是你露出的最大的破綻。”

“哦?。妙真挑了挑眉。

“就是這個,表情沈雲飛指著妙真的眉心說道:“如果你真是妙真,就該知道,什麽超凡入聖。什麽悟道修真,絕不是我的夢想。自然也就不會跑來給我指點什麽方向了。你裝誰不好,偏偏要裝成妙真。這真是讓我想看不破都難啊。你要是裝成語夢,或者是我師傅,說不定你說什麽我都聽了。說到底。你是把我看得太高,而我不過就是一個凡夫俗子而已。”

“好一個凡夫俗子!”

隨著一聲大喝,周遭風雲盡散,無論是那紅塵繁華之地,還是無根廣闊天地。全都消失得無影無蹤。沈雲飛依舊還是站在那蠻妖試煉之地。血池之畔。與先前唯一不同的,就是多了一個人,一個身著紫袍、渾身纏繞著紫氣的男人。

說話的,正是這個男人。他笑盈盈地望著沈雲飛,眼中既像是在打量,也像是在欣賞。多多少少。還有著那麽一絲失敗後的不甘與鏗敗。

沈雲飛看到這男人的第一眼,便覺得有些眼熟。但這種眼熟並不是指他曾經見過這個。人,而是他身上所散發出的氣息有些似曾相識。

是景山!

不知為何,打沈雲飛看到這男人的第一眼,便想起了景山那張近乎妖孽的臉來。難道說,那年頭的家夥。一個個都喜歡把自己搞成這副

“不要把我跟那家夥相提並論。我跟他可是沒有關點關係景山不知何時出現在了沈雲飛的身側,而他這句話,像是早已看穿了三少的心思似的,竟搶先否認。

那紫袍人眉頭輕挑,嘴角浮出一絲笑容,對景山說道:“你既然這麽怕承認與我之間的關係,那幹嘛又要把我叫來呢?”

景止 哼了一聲說道:“我可沒想過要找你,隻不過看到你擺弄的這個玩藝兒有趣,想借用一下罷了。誰知道這些家夥心中的欲念這麽強。居然能把你這個千年老妖怪都給吸引來。”

“原來隻是巧合啊紫袍人笑了笑,伸手一指沈雲飛。對景山說道:“這就是你選的下一任主人嗎?不得不承認,你這次到是挺有眼光的。

“我向來都挺有眼光。”景山再次哼了一聲,下巴高高地抬起,似對那紫袍人多有不屑。

看著景山如此反應,沈雲飛有些搞不清楚這紫袍人到底是敵是友,不過感覺起來,到像是兩口子在吵架鬥氣一般。

兩口子?不會吧?這兩個家夥,可都是,男的耶!

沈雲飛心念剛動,兩個家夥頓時不約而同地回頭瞪向沈雲飛,同時吼道:“胡思亂想什麽”。

這一聲吼,無論是語氣、節奏、還是音調,竟是如出一口,奇跡般地一至,沈雲飛心中的問號又多了一大堆。

“算了。”景山擺了擺手,歎了口氣說道:“要是不告訴你,你肯定還會繼續亂猜,說不定越猜越離譜。實話告訴你吧,他是我的攣生兄弟,名叫玄墨,曾司掌人間六欲。”

“六欲天魔?!”沈雲飛失聲叫道。

雖然知道眼前這個六欲天魔陣非同一般陣法,但他怎麽也沒有想到。竟會是六欲魔君親手布置的。如此說來,他能逃出生天,還真是

“你也不用驚謊。”景山說道:“世人常把六欲視為心魔,所以才給了他個六欲天魔的稱號。實際上這位,可是地地道道的陽神轉世。”

玄墨輕“哼了一聲,也跟著說道:“你怎麽隻說六欲。不提七情呢?難道說,你這個七情聖君,就能跑得了?”

“七情聖君?。沈雲飛望向景山,他還是第一次知道景山還有著這麽一個身份在裏麵。

原以為他是景山仙主已經夠了不得的了。想不到,他真正的來曆,卻比仙主更為可怕。

“都說那都是過去的事情了。”景山說道:“前世我的確是司掌人間七情的神官,但是今世,我就隻是一隻普普通通的麒麟而已。”

普普通通?還而毛?

沈雲飛望著眼前的兩個大有來頭的家夥,簡直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