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發炮彈帶著濃濃的死亡氣息,險之又險的擦著菊花丸落水。接著一聲強烈爆炸震撼得川島令次郎腦袋嗡鳴,船身亦被爆炸掀起失去平衡。露天指揮台上的川島令次郎東倒西歪的拚命抱著護欄,衝天的水柱接著落下,嫖潑在他的身上。

龜山炮兵營開始炮擊,戰役由此打響。

川島令次郎以其強悍的素質立刻站穩腳跟,耳中卻爭先恐後的響起一連串的爆炸,炸彈像是從他心裏炸開一般,他的臉已經扭曲的完全不成形狀。川島亂串此刻才意識到,他們都被李想給騙了。隻從第一輪的炮擊,川島令次郎即刻判斷出漢水兩岸布置的大炮火力,即使武裝二十萬人的集團軍也綽綽有餘。

川島令次郎和鬆村貞雄以為李想膽敢向洋人開打,已經是把支那人的勇氣高估到了天上,才會想出鑽進狹窄的漢水,現身於極其不利的環境中,是為了給膽小的支那壯壯膽。現在,卻完全成了自尋死路。川島令次郎以李想今日暴露出來的實力,他膽敢肯定,李想是蓄謀已久的要找租界開刀,非常的有可能是在武昌起義之前就有的計劃。川島令次郎心中突生一股寒意,真是一個可怕的對手。他幾乎純憑直覺,便把李想定位為日本未來最大的敵人。

而今之計隻有突圍,大日本帝國隻需要一個對中國開戰的理由,卻不想因此而失去漢口的利益。他們需要的是一個充足的理由,充足到讓西方世界也無法反對的理由。正是因為歐戰在即,西方列強極不願意看到遠東亦發生戰亂。戰爭就意味著一次洗牌,意味著利益的重新分配。因為身陷歐戰的列強無力東顧,便會錯失此次利益重新分配的機會。所以西方列強強烈反對中國現在革命,反對遠東發生戰爭,反對遠東一切的不穩定因素。但是日本隻要有一個中國人主動挑起戰爭的借口,日本將在與西方列強的外交上掌握主動。

但是,如今的局勢完全超出了川島令次郎與鬆村貞雄的預算。借口他們是找到了,李想革命軍政府如願以償的首先開火。可李想革命軍的實力遠遠的超出他們當初的預算,漢口租界的利益也將眼看不保。如果因為找到一個向中國開戰的借口,卻丟掉日本在漢口的利益。即使大日本帝國能在開戰之後從中國撈到更多的利益,但是他川島令次郎與鬆村貞雄失職之罪也難逃其究。

漢水上硝煙四起,所有利害種種,在川島令次郎的腦海如電光火石劃過。身為一個武士,他並不害怕犧牲,他的生命早就準備獻給天皇。他害怕的因此丟失漢口租界的利益,這是屬於天皇手中的明珠,是屬於甲午年英雄們用生命打回來的榮譽。如果在他的手上丟失,他將萬死莫辭。唯今之計,隻有率領聯合艦隊衝出漢水,跑到廣闊的長江水域才算安全。隻要他們能夠逃出一半的軍艦,與租界相互倚角,李想將不可能短時間內拿下漢口租界。待北洋軍南下,他們還能幫助北洋軍一舉推翻李想政權。而北洋軍就在這幾日便會南下,因為北京東郊民巷已經向滿清政府施壓,強烈要求袁某人出麵主持中國局勢。川島令次郎想到那個在朝鮮異常囂張的袁某人,忍不住一陣陣冷笑,如今真是的乖得像條狗。

川島令次郎立刻果斷下令轉航,他並沒有放棄軍艦登陸龍王廟陸戰的打算,其意圖準備強行衝出漢水。李西屏此次的保密工作做得極好,密探遍布漢口的東洋人也沒有發現他們身後已經布滿水雷。

川島令次郎滿頭大汗的拚命指揮,卻隻是使局麵越發的混亂,十六艘軍艦轉航的時候,在窄窄的漢水上攪成了一鍋爛粥。革命軍的炮彈毫不停留的對他們無情的轟炸,死亡從來沒有如此刻般偉大。站在露天指揮台的川島令次郎怒火衝天,八嘎,八嘎的叫罵不斷。此刻的混亂局麵與川島令次郎的指揮好無關係,如果清一色的日本艦隊,也許他已經指揮著艦隊衝出漢水。五國聯合艦隊當初為耀武揚威,整齊的排列在一塊以顯壯觀。如今變故突起,這些雜七雜八的軍艦,即不屬於一個國家,組成聯合艦隊也沒有過一次演習,更是在漢水狹窄的航道上,即使艦隊再如何高的單兵素質,也無法配合起來。

五國聯合艦隊十六艘軍艦,在革命軍第一輪炮擊當中就有六艘被擊中,此刻冒著濃煙的六艘軍艦就停在江中,甲板上緊急逃生的洋人像是被火燒的螞蟻四處亂串,猶如現在龍王廟碼頭的情形。停下來的六艘軍艦,堵住了漢水上幾處航道,使得川島令次郎的調度更是加倍的困難。革命軍的炮火不給洋人任何喘息的機會,逼得川島令次郎抓狂的想要掉轉炮口把堵道的軍艦轟沉了。

因為航道的阻塞,五國聯合艦隊撤退緩慢,川島令次郎開始了有組織的還擊。再次令川島令次郎抓狂的是革命軍的炮營分布極散,顯示出革命軍將領極高的軍事素質。五國聯合艦隊因此隻能實施麵積射反擊,故長達半個小時的炮擊效果甚微,而擠在窄窄的漢水的五國聯合艦隊卻受到革命軍炮火的嚴厲打擊。

川島令次郎雙手死死的抓著艦橋露天指揮台的護欄,一雙羅圈腿岔開,牢牢的站穩了。滿臉殺氣騰騰,雙眼陰沉,而又怨毒的盯著南岸呼嘯而來的飛彈。

三四裏長的沿岸布滿革命軍的炮陣,飛彈拖著長長的焰尾呼嘯著劃過天空,程一麵扇形集中一起撲向五國聯合艦隊所在漢水方向。革命軍每一次齊射,五國聯合艦隊必有軍艦中彈,必有人員死亡。集中的炮火聲震耳欲聾,更多的炮彈落在水中,水下都已沸騰,掀起滿天的水花就像似下一場瓢潑大雨。

五國聯軍艦隊也進行反擊,軍艦上的炮聲一直便沒有停止過,已經被先發製人的革命軍打得抬不起頭,還是拚命的反擊開炮,想要壓製革命軍炮陣火力。炮彈卻是程扇麵撲開,落到極其分散的革命軍炮陣,造成的殺傷力極其有限,革命軍炮陣受到的影響極小。

張政左手緊握著腰上的指揮刀,洋人反擊的炮彈就在他身後響起,他搖杆站得筆直,沒有做出任何躲避的動作,眼都不眨一下,豪無顧忌會有不長眼的彈片要了他的老命。炸彈掀起碎石塵土瓢潑大雨似的落在他的大簷帽上,他還是不管不顧,依舊大搖大擺的在炮陣之間穿行,不斷的叫囂著,“給老子狠狠的打,下次打洋人還不知道是什麽時候。”

張政按耐不住,已經跑到離洋人聯合艦隊最近的炮陣。他隻要站在彈藥箱上,不用望遠鏡都能夠看到小東洋的胭脂膏藥旗。張政實在是興奮的不得了,他恨不得自己是一顆炮彈,讓戰士把他給打到洋人的軍艦上去。張政就是如此招搖的在洋人的炮口下走來走去,他不是在找死,而是在向洋人發出死亡通諜。

炮陣的戰士與張政是同樣的興奮,本在洋人聯合軍艦經過此段航道時,他們是該撤退避敵火力,把攻擊任務暫時交給下一梯隊。但是等洋人聯合軍艦退到此處時,他們沒有一個人想到撤退這回事。

洋人炮火轟過來,不是他們受創極小,而是他們根本就不在乎這些傷亡。這正是他們需要的,此刻他們真正體會到自己的生命和青春,與這個國家的命運緊緊的聯係在一起。他們不怕死亡,他們願意用自己的生命和青春,來換取國家的命運,不再割地賠款,不再受人洋人的欺辱,不再做東洋病夫。收回屬於中國人的領土,收回屬於中國人的主權,收回屬於中國人的尊嚴。把洋人徹底的趕出漢口,把洋人的軍艦全部砸沉。

川島令次郎渾身濕透,河水,汗水皆有,羅圈腿也開始微微的顫抖。站在艦橋露天指揮台高處,清楚的把岸邊革命軍炮營陣地看在眼裏。革命軍已經囂張到了令人發指的地步,現在革命軍的這個炮營已經和五國聯合艦隊麵對麵的對射。近到兩放麵的指揮官,都可以看清對方的臉。兩方麵的炮管,幾乎都地平線齊平,炮聲轟隆隆的向對方招呼。兩方麵的炮彈命中率,幾乎是成直線上升,傷亡亦以直線上升。

川島令次郎心裏呐喊著強敵,以武士道精神武裝的日本軍人之戰鬥意誌也不過如此。李想的革命軍,必定會成為大日本帝國最危險的敵人。

革命軍鋪天蓋地的炮彈沒有停止過,洋人的反擊也沒有停止過。每一次爆炸,都生命凋謝。洋人也有害怕的時候,特別是如現在這樣麵對麵的對射。異常殘酷血腥的畫麵,死亡都不足以形容。西洋人都在心裏喊著,對麵的中國人已經瘋了,他們從未經曆過如此瘋狂都戰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