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軍委小樓的燈光還亮著。

李想關注著地圖,飛快的計算著利害得失,在他看來南京讓黃興他們占著,簡直就浪費了這塊風水寶地,如果這塊地皮的主人換成他,那麽第二個朱元璋就要問世了。

在上海,這個中國的錢袋子,陳其美糾集全城的青紅幫地痞流氓也沒有拿下,竟然在江南製造局三戰三北!最後又被黃興傻傻的放了的程德全糾集一幫紳商,強行“勸”退到吳淞口。到手的錢袋子又丟了。

沒有了錢袋子,黃興更加不要想守住南京這塊龍盤虎據的風水寶地了!

李想搖搖頭:“真是可惜了?”

……

拂曉。

南京市民聽見了炮聲,看見了從北邊京浦鐵路線方向逃來的大批難民。

在江蘇都督府,章士釗秘書長,黃愷元參謀長,何成浚副官長,趙正平兵站總監等江蘇討袁軍黃興的心腹大將們全在。

趙正平熬得臉上有些浮腫,向黃興說道:“程德全這個反複無常的小人,他通電聲明說,南京獨立的一切電文,都是先生你假借他的名義搞的,並說先生跪泣哀求他宣布獨立,他始終不允。如今,程德全、應德閎密召蘇屬舊部水陸軍警,策劃配合袁世凱的活動!”

何成浚副官長說道:“你們看看程德全的通電!要求先生“取消討袁名義,投戈釋甲,痛自引咎,以謝天下。如尚堅持成見,必以江蘇之生命財產,為孤注一擲,即違全國公意,即係江蘇公敵”。該死!”

章士釗秘書長說道:“當初真該一刀殺了他!不是他在上海蠱惑人心,英士早就那些製造局了!我們有了製造局的支援,也不會這麽狼狽了!”

黃愷元參謀長說道:“悔不當初,沒有李帥的忠告。”

這正是藏在黃興心裏最深處的話,卻不能如此明白無誤地表達出來。黃興不禁打了個頓,怔怔地看著外頭已經快大亮的天色,良久,點頭歎道:“事已至此,我還能怎麽辦?”

徐州前線的失利和程德全從政治上的打擊,使坐鎮南京的黃興,麵臨著嚴重惡化的軍事、政治形勢,一籌莫展。

“南京軍界不但接到了程德全取消獨立的密電,南京衛隊營營長張鵬翥還接到了程德全捉拿先生的電令!”趙正平冷冷說道。

章梓立刻勸說道:“事不可為矣,兵心悉變,衛隊且將不利於先生之安全,先生曷不速去,為明哲保身之計。”

洪承點也勸說道:“如果先生落入北洋軍之手,對於革命事業將是一場災難。還是撤離南京的好。”

有人開始勸黃興走,也有人勸他留下。

何海鳴為了讓這個總司令留下來,明知道討袁軍隊現在正在逃命的路上,有的甚至已經全軍覆滅,還是信口開河地說道:“討袁部隊打得很好,沒有哪支部隊已經潰敗。總司令要是留在南京,能夠激勵部隊的鬥誌。如果總司令逃跑,消息傳開,就不會有一個討袁軍的士兵會抵抗北洋軍的進攻,整個江蘇的討袁軍,甚至整個南方的討袁軍都會不戰而垮。”

黃興悲憤萬分,企圖自殺。

何海鳴厭惡到了極點:“好吧,先生,要走你就走,你自己拿主意,反正我不走!”

經部下一再規勸,黃興遂放棄自殺的念頭,決定離開南京,一走了之。

此時,李承晚離開了都督府。黃興的撤離時保密的,都督府和討袁軍的首腦中也隻有一小部分人知道,但是不知道撤離的目的地,隨行人員除了夫人徐宗漢之外,一堆秘書隻帶了章梓。

黃興在撤離前打電話告駐南京的鄂區政府辦事處龍鷹,要他向李想傳達南京已接近完全毀滅請求他支持的話。

一行人乘兩輛馬車於太陽出來的時候開出都督府邸大門,日本火輪靜岡丸在下關碼頭待命中,看到馬車過來,大家都很安靜。

晨風夾帶著隱隱的炮聲不時吹拂過來,黃興麵無表情,徐宗漢女士卻不時向四周張望。

站台上風一陣陣吹來。

徐宗漢問:“是不是去日本?”

黃興沒有回答。

隨員們也不知道此行的目的地,秘書章梓也不知道。

望著汙損的火輪,站在無人的站台上,黃興感到頭腦一片空白樣的落寞:“這就要開始逃亡了,真像亡國的樣子。”

火輪起錨,黃興向秘書簡單交代了兩句就上船了。

雖然七月的下旬,風帶著些許暖意,但黃興卻感到從河麵吹來的風是那麽的冷。

上了船的黃興橫躺在座位上,頭枕著扶手,夫人為他披上外套,因為車上沒有準備毯子。

送行的隨員們下船後火輪就起動了,沒有鳴汽笛。黃興離開南京後,章梓、洪承點、冷遹亦當即出走。

代理民政長蔡寅,亟請第八師長陳之驥,第一師長周應時,要塞司令馬錦春,憲兵司令茅乃葑,警察廳長吳忠信及寧紳仇繼恒等,召開“非常會議”!

蔡寅發言,基於軍事首腦們的結論及黃總司令撤離的事實,向大家傳達了戰況惡化的消息。

木然的聽著蔡寅的發言,列席會議的第八師長陳之驥憤然發言道:“蔡長官的報告像是一個小隊長的報告,並沒有把握全線的戰況。到底戰爭是什麽?南京到底怎麽應對呢?必須表明是戰是降。如戰,在那裏戰?南京?還是南京以外的什麽地方?如果放棄南京,南京百姓的撤離怎麽安排……”

陳之驥強調南京現在的最重要課題是如何處置百姓們,如不盡快妥善安排,後果不堪設想,政治影響很嚴重。

何海鳴則主張死守漢城:“放棄南京雖然並不代表討袁就失敗了,但是民眾將失去對二次革命的信賴,民主主義政治就等於滅亡了。我提議我們要死守南京,一顆麥子掉在地裏就會發芽,隻要我們死守南京,民主主義的芽就能生長起來!”

但是,何海鳴的鼓吹都沒有引起與會者的共鳴,議席上一片沉默,都呆坐在那裏,何海鳴向大家征詢意見時仍無人應答。

最後,會議沒有采納死守南京的意見。

議決通過陳之驥提出的七事:(一)取消獨立字樣;(二)通告安民;(三)電請程都督回寧;(四)電請程都督電達中央各省,轉飭各戰地一律停戰;(五)電請由滬籌措軍餉來寧;(六)軍馬暫不準移動,城內不準移出城外,城外不準移入城內;(七)軍警民團責成分巡保衛城廂內外。

七事一律宣布,人心稍定。當派參謀盛南苕,軍務課長王楚二人,往迎程督。地方團體,亦舉仇繼恒代表迎程。

那知程督不肯回寧,且因第一師長洪承點,已經出走,特派杜淮川繼任。

其時寧人已公舉旅長周應時,接統第一師,當有電知照程督。程不但不肯下委,反將周應時的旅長,亦一並取消。於是軍民不服,複懷變誌。

及杜淮川到任,正值張勳、馮國璋二軍,由徐州而來,杜即往固鎮歡迎。

代理江蘇民政長蔡寅、8師師長陳之驥、代理1師師長周應時等當即宣布取消獨立,連發兩電與袁世凱聯係,並派人到上海要求程德全迅速返回南京處理善後事宜。程德全急派杜淮川前往南京接任1師師長職務。撤退到鳳陽的3師也宣布取消獨立。

不甘心失敗的何海鳴在秦淮河的一艘畫舫又召集了非常議會。

因為何海鳴等到一個關鍵認為的到來:韓恢。

韓恢等赴江北發動起義,道經鎮江時得知黃興已離南京,就星夜入寧,謀補救。

韓恢與1師士兵有廣泛聯係,所有1師及憲兵、巡警等非其同鄉,即與同事,韓恢之名無人不識。

是時8師已全部由陣地開回,1師悉數在城,即吳浩之衛戌團亦分紮下關各處。兵士對無端停戰、克強等無端出走,南京取消獨立,懷強烈不滿。

於是,何海鳴、韓恢就從運動1師著手。

出席會議的人都很亢奮,大家都知道戰局不利,但誰也沒有勇氣說泄氣的話,等待開會的時候,相互之間盡說些“好消息”,聊以自wei罷了。

黃海鳴和韓恢沒有向大家通報戰況,隻是要求大家團結。

黃海鳴說道:“戰線局部有不利,但很快可以扭轉!”

韓恢也闡述了樂觀的論調,其間,輕描淡寫的帶了一句“南京有陷落的可能”的話。

有人提出“死守南京”的建議,大家都跟著高聲附和。

有人認為黃興總司令都走了,說死守南京已經毫無意義;也有人說死守會隻是憑空增加傷亡,不可能戰勝北洋軍。這些反對意見一下子就被“膽小鬼”“懦夫快滾”之類的罵聲淹沒。

“革命黨人與百萬愛國市民死守南京!”

決議就這樣出爐了。

何海鳴、韓恢同1師的代表經過緊急會議,決定在是夜發難,並規定以富貴山信炮為號。

但是,由於所放之炮係40磅之空炮,聲響不巨,何、韓所在的指揮所大觀樓在門簾橋,耳不能聞,都督府附近則聞之,以致未能按時發動,但這聲空炮卻嚇倒了程德全派任的1師師長杜淮川,使他倉皇出走,告急於浦口馮國璋軍。

8師兵士聞空炮聲,均躍躍欲試,何海鳴率100餘人占領都督府,貼出布告,宣布獨立。

1師士兵全部擁護宣布獨立,8師騎、炮隊,29團已疏通意見,決不反對。

反對者惟8師之陳之驥與1師中上級軍官耳。

何海鳴為了爭取陳之驥,自任江蘇討袁軍總司令,推舉陳之驥為江蘇都督。

何派代表迎陳就職,陳開始不答應,後表示接受,並通知何海鳴來都督府辦事。

何海鳴方才到署,陳之驥降階迎接。

陳之驥笑語道:“何先生!有幾多餉銀帶來?”

何海鳴答道:“造幣廠中,取用不盡。”

陳之驥又道:“有兵若幹?”

何海鳴複道:“都督的兵,就是我的兵。”

陳之驥便回顧左右道:“這廝亂黨,真是膽大妄為,快與我捆起來。”

左右聞命,立將何海鳴拿下,又將何黨數十人,亦一並拘住。

之驥複指何海鳴道:“此時暫不殺你,候程都督示諭,再行定奪。”

於是將何海鳴等,羈禁獄中,再出示取消獨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