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想走進軍事委員會的辦公室,隻是初春的季節,他竟然感覺屋子裏有點熱。
李想鬆開風紀扣,對衛士吩咐道:“把我去年夏天用的大蒲扇找出來。”
衛士給他的是一把新的蒲扇。李想忽閃忽閃的扇風,新扇子還帶著植物的清香。
“去年的那把不是很好嘛。”李想問道。
衛士說:“那把壞了,扔了。”
“浪費了啊。”李想不高興地自語道:“那把還是很好用的……”
現在鄂區搞大建設,大把大把的在望外掏錢!他也開始變得節儉起來。
他麵前的桌子上放的是這個鄂區革命政權馬上就要頒布的一部重要法令:《鄂區國民革命政府土地改革法》。在五千萬人口的鄂州約法統治地區進行土地改革,是新中華民國一件翻天覆地的大事。這一法令明確規定了土地改革的指導思想和實施方法。
雖然隻是三五減租減息的初步土地改革,農村的生產力也得到空前的解放。這是貧苦者的節日,李想收到的農民的致謝信就有三十萬多封,其中有幾千封信是用血寫的。
另一份文件是八天前以鄂區議會名義發出的《關於救濟失業工人的指示和暫行辦法》。辛亥年的戰爭,以及前清的天災人禍,給鄂區的經濟帶來毀滅性破壞,人民的溫飽問題亟待解決,這首先需要的就是糧食。議會通過決定,拿出1億斤糧食來緩解燃眉之急,不知是不是杯水車薪。
同時,鄂區重要實業經濟體全部被新華財團控股,從而保證了他提出的第一個五年計劃經濟在鄂區國民經濟中的主導地位,為恢複戰爭創傷和民族經濟起到了巨大的作用。
議會還頒布了一係列社會改革的法令,比如男女平等法、八小時工作製法等等,使中國人民感受到鄂區的天空陽光空前明媚。
桌子上還有一份關於英國人麥克馬洪和日本人青木文教夥同西藏達乃活佛秘密組成“親善代表團”打算去英、日等國請求外國勢力支持“西藏之獨立”的調查報告。
達乃去年入藏時,青木打算爭取與達乃喇嘛一同進藏,但英印政府對這兩位來自日本的“不速之客”十分警戒,對他們的入藏要求未予許可,反而加強了對他們的監視,青木與達乃喇嘛同行入藏的希望落空。想不到才過了一個年,兩個侵略者狼狽為奸了在一起。西藏反動勢力企圖"獨立"的活動日益加劇。
"這是一個嚴重的鬥爭任務。"李想自言自語道。
當李想接著看到西北軍區一份關於匪患嚴重的報告時,他的心情開始沉悶了。
西北匪患雖然是李想預料中的事情,要知道分散在這個國家偏僻地區的原清朝散兵和土匪大約仍有40萬之眾。新疆地區,甘肅地區,青海地區,曆來都是匪患嚴重,民族mao盾突出的地區,西北軍區的報告說,從去年初開始,土匪們開始**。這些土匪傳播謠言,說袁世凱馬上就要打回來了,新政權長不了了,於是威脅群眾,破壞交通,qiang劫物資。他們殺害的政府和軍隊工作人員達2000多人。經過去年一年的剿匪戰鬥,雖然殲匪大半,但還有不少漏網分子隱藏起來,二次革命爆發,一旦與袁世凱開戰,這就是鄂區政府的心腹大患。
李想拿著蒲扇一陣猛扇,燥動的熱散去,又覺有些涼意,畢竟還是初春。放下蒲扇,走出房間,在院子裏散步。
初春的江城,晴好的天色湛藍,草色新鮮。軍事委員會設在原湖廣總督府。古老園子內蒼翠的鬆柏樹齡都在百年以上。
李想沒走幾步,就聽衛士在身後輕聲地說道:“大帥,黨上海交通部發布的通告……”
通告的內容是:“本黨代理理事長宋先生之喪,各黨員纏黑紗誌哀。”
對於上海車站發生的暗槍,李想並不感到意外。但是,由此帶來的一個他一直在緊張謀劃準備的問題,此刻還是讓這位李大帥陷入了深思,這就是:二次革命迫在眉睫了!
……
孫中山一行興致勃勃地在長崎參觀。他們是昨天到達這個九州島西北部的秀麗的海濱城市的。此刻,他們剛剛參觀了三菱洋行的長崎造船廠,正準備出席長崎市長的晚宴。
孫中山時而低頭欣賞公園裏的綠樹紅花,時而舉目遠眺海麵上沐浴霞光的片片紅帆,舒心地微笑著。美豔的宋大小姐就這樣靜靜的跟在他身後。
“先生,”馬君武扶了扶鼻梁上的近視眼鏡,笑著說道,“這次與您隨行,在日本走了不少地方,我發現到處都有您的朋友。”
“是啊!我自組織革命黨以來,途經和流亡東瀛不下十次之多了。”孫中山很有感情地說。
“可隻有這一次是堂堂正正的,袁世凱給了兩萬元,讓您以鐵路總辦的身份來日本考察,日本政府對您敬如國賓,優禮有加。哈哈……”何天炯見孫中山心緒特別好,便開玩笑似的說了一句。
“日出日沒,又過去一天。”一直沒有吭聲的戴季陶,望著海中的落日,感慨地說道:“我們此行考察,快滿一個半月了。”
聽此言,孫中山不由心中一動,很快收斂了笑容,把視線從遠處收攏回來,深情地說道:“鬥轉星移,歲月流逝,彈指問,我辭去臨時大總統,也快滿周年了。”馬君武笑了笑,說道:“這一年間,先生您的變化真大。人都說,孫先生過去是口不離革命,如今則是言必談鐵路,您的心思全撲在那兩條鐵軌上了。哈哈哈……”
“說得對。”孫中山聽了後,眉一揚,眼一亮,會心地笑了。正當他們有說有笑地進入市政府迎賓館時,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
了。
一位郵使取出一封電報,雙手捧著遞到孫中山麵前。
孫中山看了一眼電報封麵,滿臉笑容,說道:“是黃興來電,準有好消息!”說罷,“哧啦”一聲,撕開封口,抽出電文看了起來。
忽然,孫中山笑容頓失,閃耀著紅光的臉色刷地陰沉下來。他持著電文的手在微微顫抖。孫中山目光平視,垂著手,腳步沉重地走出門外。
急性的馬君武快步跟了出去,低聲問道:“先生,出了什麽事?”
孫中山這才轉過身來,將紙條遞給馬君武。馬君武急忙展開,何天炯、戴季陶飛步湊上前來,看著電文——“宋教仁20日晚在上海車站遇刺,經搶救無效,於22日晨逝世。”
“啊!”
這噩耗如晴天霹靂,三人都驚得呆若木雞。
……
袁世凱方午睡初起,秘書等奔告宋教仁去世消息。
袁世凱嘴角剛剛浮現一絲微笑,立刻變幻成愕然的表情說道:“有這等事嗎?快拿電報來。”
秘書捧了束電報來,是陳貽範一電,黃克強一電,江孔殷一電。
袁世凱做出極惋惜的樣子說道:“這怎麽好呢?國民黨失去了宋遁初,少了一個明白事理的首腦,以後越難講話了。”
袁世凱自認為這次宋教仁被刺事件是天衣無縫,永不會被人所知。他不禁撚髯微笑,認為又輕輕易易地去了一個政敵,可是表麵上卻裝出一個“壞我棟梁”的樣子。他命秘書草擬電報,草擬優恤命令,處理宋教仁身後事,他假惺惺地想借這些來衝淡宋教仁的慘死,他的慰問電雲:
“宋君竟爾溘逝,曷勝浩歎!目前緊要關鍵,惟有重懸賞格,迅緝真凶,徹底根究。宋君才識卓越,服務民國,功績尤多,知與不知,皆為悲痛。所有身後事宜,望即會同鍾文耀妥為料理。其治喪費用,應即作正當開銷,以彰崇報。”
袁世凱還頒布命令說:“昨據前農林總長宋教仁電稱,20日晚在上海車站被奸人槍擊重傷,當即飭江督程德全、民政長應德閎及上海地方官、滬寧鐵路總站,懸重賞勒限緝凶,並派交涉使陳貽範前往慰問。據陳交涉使電稱,宋前總長於22日寅時因傷身故。民國新建,人才至難,該凶犯膽敢於眾目睽睽之地狙擊勳良,該管巡警並未當場緝拿致被逃逸,閱電殊堪發指。前農林總長宋教仁奔走國事,締造共和,厥功甚偉。迨統一政府成立,讚襄國務,尤能通識大體,擘畫勤勞,方期大展宏猷,何遽聞慘變?凡我國民,同深愴惻。”
他接邊給程德全發了兩個電報:一、命令“迅緝真凶,窮追主名,務得確情,按法嚴辦”,並假惺惺地譴責暗殺之風;二、派兵對革命黨人黃興等“妥為保護,以昭慎重”。
他又令禦用報紙大造國民黨內部傾軋的謠言,以圖轉移視線。
袁世凱的命令一個個傳下去。
“父親,”袁克定一瘸一拐的走進來,喜笑顏開的說道:“您看看誰來了?”
跟著袁克定身後的是東郊民巷外交使團的總領事!
“我的朋友,你做得好!”朱而典開口就誇:“你做得真漂亮!”
“你來得好。”
袁世凱被朱而典誇得心亂跳。立刻把朱而典拉到他總統府的小密室,清清靜靜密談,問道:“宋教仁在上海車站被刺,你可聽到什麽沒有?”
“誰看不出來是你幹的?”朱而典笑道:“我所接觸的德國人、俄國人、日本人,東郊民巷的公使們統統說你能幹,到底同國民黨鬧翻了。”
袁世凱臉色有點難看了,他自認為做得絕密的事情,想不到全天下人都知道了。因說道:“你竟然知道了,也因該知道這件事的後果。如果你們不給我撐腰,這件事情有點糟糕。”
“安心吧。”朱而典拍拍袁世凱的肩膀,說道:“我就為這件事來找你的,袁,你真是平地一聲雷,眼看著要大大地得發啦!我告訴你,”他放低聲音:“這一次來,我是來告訴你,國際銀行團的代表於倫敦開會,已經擬定善後大借款的條件。這次倫敦會議的參加者除英、美、法、德四國財團的代表外,還有俄、日兩國銀行的代表。這些情況表明,以前對善後大借款反對劇烈的俄、日對四國銀行團的態度正在發生變化,它們的金融資本正在走上與四國銀行團合作的道路……”
“監督問題?”袁世凱開口就問在關鍵處。
“可以稍稍放寬……成立一個獨立的審計處以監督國家的支出;在審計處、國家銀行、鹽務署、財政、交通等部門聘請外國顧問。”
“條件還可以!要知道,我並不完全反對外國對借款的用途等等進行監督,隻是不同意監督權完全由外國人掌握;我願意在允許外國人參與監督的基礎上與六國銀行團謀取協議。”袁世凱這時急需六國銀行團的資助,懇求道:“能不能盡快墊款五百萬鎊,以後每月墊款三百萬鎊。”
“數目如此巨大,這當然是六國銀行團不可能答應的。”朱而典哈哈大笑:“袁,這麽大的一個數目,你能拿出多少東西來做抵押?”
袁世凱失望的倒在沙發裏喃喃說道:“那什麽做抵押?那你們又能拿出多少錢?”
“當然是你抵押能力範圍之內的數目,”朱而典笑咪咪走過去:“六國財團代表在倫敦開會,考慮了一項向中國提供善後借款的協定草案,借款總額確定為二千五百萬英鎊。六國銀行團提出可於本月的下半月向中國支付二百萬鎊墊款,條件是在此之前必須取消克利斯浦借款並簽訂善後借款合同。”
“能不能再快一點?”袁世凱更渴望盡快定議。
“這樣要不是不可以,條件會更加苛刻。”朱而典低聲笑道。
“說說看。”袁世凱急需借款已經是不管不顧了。
“借款利率由五厘提高為五厘半。”朱而典輕描淡寫的說道。
袁世凱倒吸一口涼氣。良久,透口氣說道:“沒問題!”
“有氣魄!”朱而典大笑,突地麵孔一板:“袁,現在,你該證明作為列強代言人,我們沒有選錯你。”
“殺了宋教仁,還不夠證明麽?”
“當然,”朱而典正色道:“要不,二千五百萬英鎊,怎會乖乖地送上門來?他們的確已經看出,你這一次是賺夠了本,要有所作為了,以前清王朝是眼看扶不起了,為了找一個中國的代言人,你假裝共和,這一點他們都能理解,所以今天是大總統!我們是絕不允許革命黨黨政的,我們就應該進行南伐,條件是反革命滅革命,毫無還價!”
“那當然,”袁世凱道:“國民黨如果當政,對我也是末日。當然,對於和中國有密切商務關係的英國亦極不利。因為國民黨可是反對帝國zhu義的,這是很值得列強各國注意的,尤其是英國。”
“這也不待解說的!”朱而典敞開心扉的大笑道:“我個人看法和你完全一致。不過您應該知道,列強對中國的政策有兩點:一是不願中國被一個或兩個有野心的國家所並吞,所以必須在中國維持均勢;另一是不願見中國成為一個強大的國家,希望中國維持現狀。自中國革命成功,我歐洲各國都有戒心,深恐中國擴充國權,因此希望通過大借款維持各國均勢,同時監督中國財政。我們不願中國借了我們的錢來培植力量,驅逐我們,所以借款用途必需詳細規定,加以監督,而南方革命黨人必須剿滅。哈哈……”
……
袁世凱做夢也想不到這件刺宋案隻是三四天就被破獲。
暗殺宋教仁的地點,袁世凱特地選在“十裏洋場”的上海,這裏又是國民黨的大本營,袁世凱滿以為經過如此一番布置,宋案查不出結果,國民黨領導人之間將互相猜疑,陷於分裂。不僅政黨內閣將化為烏有,從此國民黨也會一蹶不振,不能再和自己為敵了。
然而,事出袁世凱的意料,一個買賣古董字畫的河南人王阿發眼紅巨額的懸賞,前往四馬路中央捕房報案,遂使這一駭人的政治謀殺案水落石出,真相大白。
王阿發在捕房說道:“十天前我在文元坊應桂馨的家裏兜賣古董,因為應是我的老主顧,平素很熟,應這天拿了一張照片叫我在某時某地把這個人暗殺掉,許以事成之後給我一千元作報酬,我因為隻懂得作買賣,從沒殺過人,因此不肯承擔這件事。當時我並不知道照片上的人是誰?今天我在報上看見宋先生的照片,正是應桂馨叫我去暗殺的人,我相信如果找到了應,便可找到凶手。”
晚間,上海租界中,正在熱鬧的時候,燈光熒熒,車聲轆轆,除行人旅客外,所有闊大少紅倌人等,正在此大出風頭,往來不絕,清和坊、迎春坊一帶尤覺得車馬盈途,眾聲聒耳。這一家是名娼接客,賣笑逞嬌,那一家是狎客登堂,騰歡喝采。還有幾家是貴人早降,綺席已開,不是猜拳喝酒,就是彈唱侑賓,管弦雜遝,履舄紛紜。
突然來了紅頭巡捕數名,把迎春坊三四弄口,統行堵住。旋見總巡卜羅斯,與西探總目安姆斯脫郎,帶著巡士等步入弄中,到了李桂玉妓館門首,一齊站住。
又有一個西裝人物,徑入妓館,朗聲呼問。當由龜奴接著,但聽得“夔丞兄”三字。
龜奴道:“莫非來看應大老麽?”
那人向他點頭,龜奴又道:“應老爺在樓上飲酒。”
那人不待說畢,便大踏步上樓,連聲道:“應夔丞君!樓下有人,請你談話。”
座上即有一人起立,年約四十餘歲,麵帶酒容,隱含殺氣,便答言:“什麽人看我?”
那人道:“請君下樓,自知分曉。”
應夔丞於是聯步下樓,才走到門首,即由卜總巡啟口道:“你是應夔丞麽?去!去!去!”
旁邊走過巡士,即將應夔丞牽扯出來,一同至總巡房去了。
“什麽情況?”應夔丞惶恐的大吼大叫:“到底是什麽情況?”
……
第二天繼續搜查文元坊的應宅,又在宅內捉到了正凶武士英,就是他在車站開槍狙擊宋教仁的,同時又搜出應桂馨和內務部秘書洪述祖往來的密電本及函電多起,五響手槍一支,還有其他證據多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