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為堂金做馬,李想在落袈山別墅的大客廳如中國傳統的廟堂般壯觀雄偉,奢華中又不失典雅含蓄。雪亮的燈光下,都督黎元洪,十二部部長湯化龍、吳兆麟、張振武、蔣翊武、熊秉坤、劉公等人,還有李想那些掌握實權的文武高級班底馮小戥、鐵龔奇、曾高、李西屏,還有從南京新收的小弟丁文江和李四光,總共三十餘名鄂州政府各部門和各地區座官長的位子涇渭分明。

馮小戥在會上,向剛回來的李想,以及三十餘名國務院各部門和各地區的官員作長篇報告。鄂州政府在李想離開的時間,取得喜人的成績,可以說超額完成李想布下的任務。

穿著簡樸軍裝的李想在沙發上懶洋洋的斜靠著,正咬著雪茄吞雲吐霧。在李想的帶動下,會場上凡會吸煙的人都毫無顧忌地點上一支煙,任由煙霧籠罩室內。怕煙的人架不住眾多煙槍的噴吐,隻好在窗前或靠近門口的地方就座。

李想聽完馮小戥的報告,接過管家小妹送來的熱牛奶飲了,偏過頭問鐵龔奇道:“老鐵,如今是你總管著革命軍後勤,漢口現在到底有多少存糧?”

鐵龔奇忙道:“我現在主管工商實業,隻因原來管過總參後勤,如今已經不管總參後勤的差事。如今軍政完全分開,我可不敢沾這個手,所以軍需的事並不十分清楚。如果問民間商家存糧,我是知道的,大約存有一千五百萬石,散存漢口八大商幫各大家族手裏。”

鐵龔奇是個十分機敏的人,見曾高、李西屏這些將領今夜來見,料是李想要在西部用兵。不過李想手下文武班底分得非常清楚,所以他克製的非常好,從不過問軍務部的事情。

曾高輕輕彈著煙灰,笑道:“漢口最大的糧商趙家現在是鄂州革命軍的軍需供應商。大帥可以放心,軍隊的糧食供應非常穩定。”

在經曆辛亥戰火的漢口,還能堆積一千五百萬石的糧食,也不是個小數兒了,也足以看出漢口八大商幫輻射中國中部九省廣闊的商業渠道,不如怎能有如此強大的回血能力。

李想心裏踏實了許多,盯著眾人,良久,突兀說道:“我看有一千多萬石糧也就差不多夠用。想當年左中棠平西,東借西借隻有七百萬石糧,滿清朝廷的銀錢也指望不上,照樣把事辦了。現在咱們一千萬元的西征公債全部銷售一空,軍費也夠了。”

吳兆麟朗聲說道:“西征一旦兵敗,一千萬的公債你還得起?”

李想沉靜地說道:“如果每個人都如你一樣畏懼失敗,武昌革命也不可能成功了。西征公債能買得這麽紅火,正代表民眾對我鄂州革命軍的信任。”

“李帥不可再興軍。”吳兆麟猛的站起身,“武昌舉義是不得已,與北洋軍的惡戰已弄得財源竭闕,如今南北停戰,和平談判解決國體問題,鄂州約法統治地域剛剛恢複一點太平景象,百姓正是安居樂業的時候,不知何故又要興軍,不能叫百姓過個安穩年?”

“我為的是中華神聖不容侵犯的領土主權的完整西征!”李想冷冷說道,“我們不能以鄂州大治,就不顧西域百姓處於水深火熱!我回來就聽說你四處造謠,反對西征,說我這次必定出師不利,可是有的?”

“是!”吳兆麟昂然答道:“我不能容忍你的剛愎自負,窮兵瀆武,把中國人拖落萬劫不複之地。”

“吳兆麟之言可謂偏頗!”曾高插口說道,“當今的世界局勢你看的不夠透徹,歐洲列強各國互相之間矛盾重重,如果為了西北邊疆與中國開戰,他們的自家後院就得起火。這也是中國革命轟轟烈烈,列強沒有如太平天國時期那樣出兵幹涉,而是宣布什麽“嚴守中立”的最根本原因。李帥正是看出列強的弱點,才能在與列強的碰撞中次次占據上風。”

李想被吳兆麟一番話說得臉色難看,經曾高一番辟解,講得精當,臉上又回過顏色來,冷笑道:“新華社出版的《人民日報》你一定沒有好好看過,不然怎麽會說出這麽幼稚可笑的話?實話對你們講,我為民族統一大業西征,原本就不在乎什麽列強,就是和列強在大西北幹架,我也不怕!西北邊疆動蕩,分裂之勢力蠢蠢欲動,南京和北京無力去管,那就我們來管。你吳兆麟是怎麽了,連這也不懂?”

“我不懂國內外的局勢。”軍容整齊的李西屏聽了半日,緩緩說道,“我隻知道身為一個軍人,麵對再強大的敵人也要有亮劍的勇氣!鄂州革命軍沒有亮劍精神,武漢三鎮早被北洋軍占領了。沒有亮劍精神,洋鬼子會怕咱們,會換我們租界?咱們這次西征,就是要亮劍給列強看!”

李想聽著心中不由暗笑,這個李西屏真不含糊,他這一句話不知道罵了多少人。

“這個軍隊具有一往無前的精神,它要壓倒一切敵人,而決不被敵人所屈服。”見吳兆麟尷尬,此時也不便說,遂起身打了個嗬欠道:“無論主戰不主戰我都不罪,天不早了,散會吧。馮小戥、鐵龔奇、曾高和李西屏,還有丁文江和李四光留下,還有事情要和你們商議一下,其他人都散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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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禁城,養心殿的東暖閣裏,隆裕太後坐在靠南窗的炕上,用手絹擦眼,年幼的皇帝溥儀坐在隆裕太後的右邊,好奇的看著麵前地上的紅氈子墊上跪著一個陌生粗胖的老頭子,也是滿臉的淚痕。小皇帝一臉非常的納悶,不明白兩個大人為什麽哭。

這時殿裏除了他們三個,別無他人,安靜得很。胖老頭子很響地一邊抽著鼻子一邊說話,說著小皇帝完全不懂的話。

袁世凱以全體國務員名義密奏太後,說是除了實行共和,別無出路。密奏中讓太後最感到恐怖的,莫過於這幾句:“海軍盡叛,天險已無,何能悉以六鎮諸軍,防衛京津?雖效周室之播遷,已無相容之地。”;“東西友邦,有從事調停者,以我隻政治改革而已,若等久事爭持,則難免無不幹涉。而民軍亦必因此對於朝廷,感情益惡。讀法蘭西革命之史,如能早順輿情,何至路易之子孫,靡有孑遺也。……”

“……路易十六被以叛國罪推上了斷頭台!”袁世凱充當了一回說書人,擦擦眼淚,說起法國大革命的故事:“那是西曆一月二十一日,也就再過幾天的時間就是這位法國皇帝的忌日。法國巴黎的天氣也和北京一樣,下著鵝毛大雪,奇寒無比!但是革命廣場的人潮洶湧,氣氛是那麽的歡騰、激昂。國王路易十六被押上斷頭台。路易十六當年曾親自參與了斷頭台的設計,為加速斷頭台的殺人效率,他還命人將鍘刀改成三角形。想不到的是,路易十六自己最後也被送上了自己設計的斷頭台!路易十六被劊子手摁在那斷頭台上,那巨大的鍘刀上麵還掛著手指粗的冰溜子,就這樣在法國民眾的歡呼中,哢嚓的一聲砍了下來!”

袁世凱嘎然而止,隆裕太後被他這麽“哢嚓!”一聲,嚇得哭不出聲來。

可憐年幼無知的小皇帝還在拍手叫好,天真爛漫地道:“說得好!後來呢?快說呀,快說呀!”

隆裕太後摟著小皇帝哭得更加傷心了。

“老臣遵旨!”袁世凱獰笑一聲:“路易十六就這麽人頭落地!可憐,路易王直到臨死前,仍堅稱自己無辜。他是在早上十時被公社押來這裏的,手臂被反綁在背後,走上斷頭台。這時,他高喊起來:‘我清白死去。我原諒我的敵人,但願我的血能平息上帝的怒火。’路易十六明知危殆,始終沒有大刀闊斧的改革魄力,甚至還要矢上加尖。終至‘金玉滿堂,莫之能守。富貴而驕,自遺其咎’。”

隆裕太後聽袁世凱的嚇唬後淚落不止。

袁世凱最後竭力申說:“以現有兵力財力,無法作戰,常此牽延,必有內潰之一日,而且彼眾若狂,醉心民主……人心渙散,如決江河,莫之能禦。”

太後隆裕哭道:“汝看著應如何辦,即如何辦。無論大局如何,我斷不怨汝,亦不能怨汝。”

胖老頭子袁世凱哭道:“臣等國務大臣,擔任行政事宜。至皇室安危大計,應請垂詢皇族近交王公,論政體本應君主立憲,今即不能辦到,革命黨不肯承認……如開戰,戰敗後,悉不能保全皇室。此事關係皇室安危,仍皇太後皇上召集皇族近支王公,密開果決會議,速定方案,以息兵禍而順民心。”

袁世凱帶嚇帶勸,絮奏了好多時,最後聞得太後嗚咽道:“我母子二人,懸諸卿手,卿須好好辦理,總教我母子得全,皇族無恙,我也不能顧及列祖列宗了。”淒慘語,不忍卒讀。

袁世凱乃退出來東暖閣,把隆裕嚇唬成這個樣子,不禁有些洋洋得意,走出養心殿的時候腳步輕飄飄的。

袁世凱再次回頭看了一眼養心殿,立刻乘輿出東華門,衛隊前擁後護,警備甚嚴;兩旁站著兵警,持槍鵠立,一些兒不敢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