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清晨陽光嬌媚,沾滿露水的秋草在晨風中瑟瑟顫抖,露珠在斜斜的晨光中閃耀著晶瑩剔透的光芒。在衰草鋪地的深秋,池邊田梗小路上,開著一種極小的黃色的小花。黃色的小野菊花總是倔強的選擇在百花凋零的深秋開放,這樣頑強的生命,用最燦爛的一瞬間填補秋無花開的遺憾。

丹水池廣闊的水域升起薄薄的水汽,陽光穿過,在水麵拖出長長的一條紅色光帶,隨微波輕蕩著遙弋。

曾高整隊待發,哥老會的弟兄們也在幾個頭目的吆喝下,整出一個還看得過去的隊行。

李想揮手,示意曾高部先走。曾高會意,吆喝著指揮團裏分隊出發,向著漢口。

李想向著近三千紅幫弟兄們集結出走去,這些紅幫弟兄們個個昂首挺胸的等著李想的檢閱。昨夜他們是深刻體會到,李想帶領的虎狼之師的凶狠,也徹底明白街頭械鬥和戰場廝殺的差距,想起他咬牙切齒的突突著機關槍收割人命的狠樣,對李想大帥是不得不服。

李想竭盡所能的把嗓門提高了喊,“紅幫弟兄們,昨夜與你們並肩戰鬥,我很開心!打的那個痛快啊!第一次上戰場的你們表現出來的勇氣,已經是一個合格的軍人。”

底下一陣歡呼,得到上麵的一句讚賞,特別是在他們心裏已經占據一定地位的人,誰的心裏都會油然而生自豪。

李想雙手下壓,歡呼聲慢慢停止。“我們為什麽要反抗滿清?因為我們被逼的走投無路。隻有推翻這個腐朽的滿清王朝,我們才能安居立業,過上太平日子。”

“驅除韃虜,恢複中華!”又是群情激憤的呐喊,哥老會和同盟會混的非常熟,同盟會的口號他們順口就喊了出來。最重要的是李想說出了他們的心聲,說是走碼頭,跑江湖,其實就是無業流民。他們不是因為好吃懶做,才流落至此,能扛起碼頭的活的人,能說好吃懶做嗎?他們大多人破產的農民或小手工業者,流落到漢口討生活。以我們現代人的思維,很難想象他們會破產。在清朝末年,他們要被地主盤剝,要被官府盤剝,還要受到洋人的不正當競爭,不破產才怪呢!這些人裏,被逼到家破人亡的多了去了。這些對身後沒有顧慮的人,加入哥老會就是為了反清。就這樣過著打打殺殺的日子,似乎已經忘了什麽是家?李想說的過太平日子,他們才猛然驚醒,他們何嚐不想要有個家,有個太平日子可以過?對他們而言,隻是這樣一個平凡的理由,定要把腐朽的滿清王朝推翻。

李想等哥老會弟兄們的情緒稍稍穩定,才繼續後麵長篇的演講:“因為有紅幫弟兄們的幫助,漢口才能夠這樣順利光複,為了感謝弟兄的義舉,我讓金兆龍準備些許薄禮給弟兄們,每人五塊大洋。這是你們用行動支持革命應得的酬勞,誰也不能拒絕。戰鬥中受傷的弟兄們,我們革命軍政府負責醫療費用,外加五塊大洋營養費。犧牲的弟兄們,隨我革命誌士葬於一處,如果還有家人親朋的,請知道的弟兄務必轉告金兆龍。我以革命的名義起誓:我一定會妥善安排,為革命犧牲的同誌們的家人。如果諸位弟兄有誌革命,可與金兆龍聯係,每月餉銀十塊。我很期待,能再度弟兄們並肩作戰,能與諸位弟兄成為同誌,能與同誌們一起推翻滿清政府,實現我們共同的理想。”

李想長篇大論的演講,到最後終於暴露他的目的。他要擴軍,他在備戰。他將要麵對北洋水陸兩路大軍壓境,身為穿越客對曆史的先知,使他倍感壓力。他也想過,避開北洋主力,丟下陽夏不管,另覓根據地。須知可以戰和不可以戰,這在戰術上,無可厚非。

李想對曆史上的陽夏戰爭的具體如何,不清楚。但是他對陽夏戰爭如何影響中國今後的走向,卻清清楚楚。南方諸省在這幾十天的時間裏紛紛獨立,老袁借機出山。之後老袁主導了陽夏戰場,打的革命黨膽寒,打的同盟會的軍神黃興跑回上海。老袁通過武力威脅革命黨,通過洋人在國際造勢,順利篡取革命果實。

這樣的曆史即在李想的腦海不斷回放,陽夏戰爭的勝負,左右著中國今後的局勢。諸侯紛爭,軍閥混戰,今後的中華大地三十六年的混亂。有多少人家破人亡?有多少人流離失所?有多少人無家可歸?即使像滿清和國民這樣的無能的統一,也要好過混亂的分裂。

孫中山說過:欲享文明之幸福,必經文明之痛苦,此謂之曰革命。李想隻是不忍、不願受盡苦難的中國人民再受更多的痛苦。既然知道中國今後這樣的痛苦的曆史,還能置之事外嗎?因為對這段曆史的先知,無形的責任便壓在他身上。

太遙遠的曆史即使無法控製,但眼前呢?陽夏戰爭,四十餘天的戰鬥,革命軍死亡一萬餘人。血流成河,足可染紅長江。李想無法去逃避,他做不到於事無睹。陽夏戰爭他一定要參加,要把這天逆轉。即使挽回不了這一萬餘名革命軍同誌的性命,也要為他們換取同樣的戰果。馮國璋啊,你不會這麽輕易得逞的,袁世凱啊,我也不會讓你這麽容易的如願以償,有我李想在……

早晨,武昌又恢複了活力。街上買早點的吆喝聲穿過嘈雜的人群,傳出老遠。城郊的農民也挑著新鮮的素菜來城裏換點前家用,隻是入城的時候出了點麻煩,革命軍在城門口擺出陣勢剪人辮子。年輕人到無所謂,剪就剪了,老人們卻是丟下擔子,叫罵著跑回家。

其實,在武昌自張之洞開辦西學以來,剪辮子在年輕人裏麵,已經成為一種潮流。開眼把世界看,這條束縛國人的辮子,便顯得異常的醜陋。人生來平等,誰還願意去做旗人的家奴。兩百六十餘年的屈辱,早該結束了。

昨夜谘議局的鬧劇似乎對武昌城的老百姓沒有任何影響,茶餘飯後,他們還是精精有味的聊著李大帥的傳奇故事。

“聽說李大帥昨夜渡江戰陽夏,我家東家今天早上隨上海貨輪到的四官殿碼頭,看到漢口已經掛上了鐵血十八星旗。”茶館的小二說的口沫橫飛,接著他又說起李想如何大戰張大膽張彪,說起來有板有眼,聽著有點像趙子龍大戰長板坡的評書。不過觀眾可不管,聽到精彩處,也是一陣鼓掌叫好。

此刻,谘議局裏卻是有喜有憂。一大早就接到李想的捷報,漢口、漢陽光複,武漢三鎮皆落入革命軍手中。這是李想出兵時他們沒有想到的,滿清政府的無能純粹就是紙糊的,被李想一桶就破。可也沒有什麽可嫉妒和羨慕的,這也需要有勇氣去拚,用性命去賭,還有對現今局勢的精確掌握。他和哥老會大老的關係,在漢口發動內應,也是一方麵。

現在革命形式一片大好,唯獨黎元洪這個傀儡都督是個大問題。昨夜張景良想要救回黎元洪,無論是出於黎元洪的暗中授意,還是張景良的一廂情願,這都不是一個好的情況。昨夜張景良的旗兵差點就成功了,吳兆麟和張振武都異服準備跑路了,革命差點就被顛覆。

蔡濟民說道:“昨夜如果不是熊秉坤同誌,我們就被動了。”

熊秉坤冷哼一聲道:“把他殺了幹淨!”

吳兆麟趕緊搖頭道:“不行,我們已經用他的名頭起事,現在有把他殺了,會失信於民,武昌城的老百姓會認為我們就是一群亂兵作反。”

“這不行,你說怎麽辦?”熊秉坤對他現在是沒什麽好語氣,畢竟昨夜出了那檔子事,吳兆麟也拿不出脾氣來。

“我們必須使黎元洪的革命,成為既定的事實。”說話的是革命前夕跑路避難的蔣翊武,他就躲在漢口。昨天打聽到武昌舉義成功,就在夜裏趁夜渡江,進了武昌。誰知一到武昌,即聞漢陽又光複。他這個原定的起義總指揮,就在跑來跑去中,把兩個大好的機會給錯失了,現在還真是有些追悔莫及。

張振武不懂的問道:“要怎樣,才能使清狗認為黎元洪徹底的成為革命黨?”

吳兆麟已經懂了蔣翊武的意思,“就像現在武昌城裏做的一樣,把他的辮子剪了。”

這個提議,會上眾人一致同意。蔡濟民、蔣翊武一起去勸黎元洪剪辮。

經過昨夜鬧劇,黎元洪也看得開,被革命軍鐵桶一般看護,他也毫無異議。一大清早,就看到蔣翊武也來了,是和蔡濟民一起來的,看來有事了。

蔣翊武見麵開口就道喜,“恭喜大都督,漢陽、漢口光複,武漢三鎮皆入我黨人之手,革命形勢一片大好。”

黎元洪聽聞此捷報,心思一陣活絡,原來是這事,看來革命也未必不成啊。

蔡濟民笑道:“不知大都督聽聞捷報,可有堅定革命之決心。”

事已至此,黎元洪隻好笑應道:“我革命之心愈發堅定。”

“好!那我們就為大都督剪辮子。”蔣翊武不容置疑把話放下。

黎元洪帶著些許無奈大閉上眼睛,剪辮之後,黎元洪索性要求給自己剃了個光頭。

蔡濟民給黎元洪剃好光頭,那根手巾擦著黎元洪的大圓腦袋,哈哈笑著說:“大都督這腦袋,真似羅漢一般。”

黎元洪照鏡,胖胖大圓臉,圓圓大腦袋,忍不住自己笑出聲來:“我看像彌勒佛。”

革命士兵們都為黎元洪大都督堅定革命之決心而高興,在谘議局劈裏叭啦放了一大掛鞭炮。有意無意中,把這消息傳揚出去,也正好斷了張景良之輩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