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城外火起滿天,整個武昌城皆已轟動,駐沙湖混成協的起義軍直撲草埠門。而此時城內工程營正是一片混亂,黑燈瞎火的都堵塞在樓梯門口胡亂放槍。

這次起義本就還沒有準備周全,多是因為起義計劃暴露,大清帝國的總督大人瑞澄又下令緊閉城門,大事搜捕。與其坐而被捕,不如及時舉義,失敗利鈍,非常計也。抱有如此想法的大有人在,而至各標營倉促起義,臨陣之時都還不知道該聽誰的指揮?同盟會成員熊秉坤隻是新軍裏一個正目班長,號召力實在低的有限。而同是隊官的吳兆麟就是一個黎元洪式的人物,都是被革命趕上架的鴨子,也就是他率先提議黎元洪暫任湖北都督。李想對此刻武昌的情形,摸得一清二楚,知道吳兆麟會猶豫,才能借機大膽的搶下這個湖北革命軍臨時總指揮的權。

隻是眼前混亂的局麵完全出乎李想意料之外,李想背靠廊簷下的大柱子,躲避不長眼睛呼嘯而來四處亂串的流彈,嘴裏緊張的神經質似的碎碎念道:“冷靜、冷靜、冷靜……”

就這樣李想緊張的一團亂麻似的腦袋,竟然奇跡般的恢複清明。他抬頭看了一眼屋簷下掛的煤油燈,輕身一躍把煤油燈取下來。他趕忙脫下上衣包裹著煤油燈,就在地上敲碎了。上衣浸染了煤油,迅速燃燒起來。火光映得李想滿臉通紅,他大喊一聲:“呂中秋!”

混亂嘈雜中就聽到遠遠的有人應了一聲:“到!”。呂中秋是李想連裏當仁不讓的槍法第一。李想聽到呂中秋應聲,他二話不說把包裹煤油燈,熊熊燃燒的上衣丟向樓梯門口。這一團火焰把樓梯門口照得明亮,魑魅魍魎無處盾行。隻見阮榮發一馬當先,他那剔刮的澄亮腦門,在這團火焰下閃這油光。緊跟著響起兩聲槍聲格外明亮,壓過周圍雜亂無章的混亂槍聲,阮榮發在這光亮的瞬間被當場爆頭,腦漿鮮血汩汩直冒的倒下。阮榮發帶來的幾個狗腿子,嚇得四散逃跑。

李想十分得意的大搖大擺走過去,邊走邊喊道:“秉坤同誌,鳴笛集合。”

熊秉坤滿頭大汗的跑去鳴笛,很自然的立刻執行李想下達命令。吳兆麟他們跟著也從黑暗裏跑出樓梯門口,一個個對李想剛才的急智顯得敬佩。在臨戰的混亂緊張情緒當中,依然保持冷靜清明的頭腦是多麽的來之不易,大多初上戰場的士兵隻能條件反射式的聽令行事。

李想趁著士兵集合的時間,過去檢察阮榮發死透了沒有。阮榮發腦袋上開了兩個窟窿,腦漿鮮血潑灑了一地。呂中秋屁顛屁顛的跟了過來,想是來驗收自己的戰果。李想見了他,就先賞他一拳,笑道:“小子槍法又有長進啊。打出一個雙連環。”

呂中秋看了一眼被雙槍爆頭的阮榮發死的鱉樣,到是連連搖頭。“不是我一個人敢的,我就開了一槍。”

“還有誰有這樣的好槍法?”李想到真想見識一下,轉身對著正在集合的士兵大吼道,“這是誰幹的?還有誰朝阮榮發開過槍?”

在操場上被李想這一嗓子吼,亂哄哄的聲音瞬間如潮退去,個個伸長脖子望著他。瞬間的沉默,有個洪亮的聲音堅定的回答道:“是我,士兵徐少斌。”

操場上安靜的隻聽到風吹火把烈烈作響的聲音,都在等著李想的下文。李想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他大聲道:“你打的好!這就是反對革命的下場。同誌們,起義計劃泄露,花名冊落入滿清官府手裏,清吏正四處抓人,我們與其坐而被捕,不如及時舉義。願意參加革命的,就跟我幹。”

李想說的正是這幾日大家最擔心的話,時事逼人啊。在地上躺這的兩具反對革命者的屍體,已經夠震懾反對派,畢竟在新軍裏革命黨和中間派占據人數的絕對優勢。熊秉坤在同盟會是搞慣了動員工作,順著李想的口氣就喊出了口號。“驅除韃虜,恢複中華!”

底下群雄響應,一聲聲口號喊的震天裂地。這段兩百六十多年的屈辱曆史,終於到了終點。這個被奴役了兩百六十多年的民族,終於可以昂首挺胸站起來。這個這個被封禁了兩百六十多年的一句話,終於可以大聲的喊出來。士兵喊得熱血沸騰,喊得失聲力竭,喊得熱淚盈眶。

李想的心也難以平靜,有這些最可愛的人,國家就有希望。他帶著所有士兵直撲楚望台軍械庫。

此時武昌城被徹底驚醒,各標營見火光聞槍聲,紛紛起而響應。二十九標離李想他們最近,這邊好不熱鬧的一陣槍戰,最先驚動他們。排長蔡濟民也是革命黨人,聽槍一響也舉義響應。他首先率兵衝出營門,大吼道:“打旗人!”

測繪學堂學生李翊東挺身高呼:“同學們,不要怕,今晚是革命黨舉事,我就是革命黨。願意革命的跟我到楚望台去領取槍彈!”

等二十九標的起義部隊趕到楚望台,工程八營正在分發彈藥。楚望台監守官李克果摟著李想的肩膀,兩人一人一根自己卷的大喇叭煙叼在嘴上,吞雲吐霧哥倆好,旁邊還站著個吳兆麟。蔡濟民和李翊東神情絕望,清庭鎮壓的人先趕到一步?

蔡濟民決定在李想他們領取彈藥的無防備狀態,殺他們個措手不及,強奪楚望台軍械庫。李翊東阻止蔡濟民,指著對麵一個身影道:“你看!”

蔡濟民定睛一看,正在指揮士兵領取彈藥的人好熟悉,遂驚呼失聲道:“是熊秉坤同誌。”

李翊東點頭道:“看來情況並沒有我們想象的那麽遭。”

蔡濟民向身後打出不要輕舉妄動的手勢,“李克果這個腐朽封建老頑固怎麽被會他動員支持革命?不太可能。”

他們還在這裏想不通,李想那邊已經又有了動靜。李想在無人經意的瞬間朝呂中秋打個眼色,呂中秋舉起槍托砸在李克果的後腦勺,李克果一聲不響的倒在李想的腳下,鮮血噴灑在李想清秀的臉龐。這個外表柔弱的青年,眼神迸射出堅毅。

鎮守楚望台軍械庫的士兵全傻眼了,反應快的馬上丟下手中的槍械舉起雙手。八營的士兵動作麻利的上前收繳他們武器,稍有反抗的兩槍托砸倒在地。行事作風最狠的,就要數原本李想帶的連隊,都是受過李想思想教育的士兵,覺悟是相當的高。

李想清秀的臉上染著血,在風中跳躍的火光照耀下現出殺氣騰騰。“老子就是革命黨,願意革命就跟著老子幹!”

李想醞釀已久的氣勢爆吼而出,聲震四野。這時李想的鐵杆跟班呂中秋,學著熊秉坤先前的樣,趁機揚起拳頭亮出口號:“驅除韃虜,恢複中華!”

“驅除韃虜,恢複中華!”

聲震九天的呐喊附和,士兵們的激動無以名狀。蔡濟民和李翊東眼含著熱淚,帶著二十九標起義部隊,也加入口號的呐喊當中。

承載了兩百六十多年的壓抑,被所有人大聲的喊出來,士兵們淚流滿麵。新軍都是受過新式教育開眼看世界的人,國家這些年所受的屈辱,他們銘記在心;整個民族遭受的苦難,他們或不敢忘;這段沉重的曆史,他們背負了兩百六十多年。他們要終結這個腐朽的滿清王朝,結束這段屈辱的悲慘曆史,解放正身處在水深火熱的勞苦大眾。

就在今夜,他們要書寫新中華的理想年代。

此時聚集在楚望台的舉義士兵已達三百多人,各標營官以上的軍官見事不妙,逃的逃,來不及逃走的就被都被兩槍托砸倒在地。整個楚望台還真找不出一個比李想更高的軍官,唯有吳兆麟與其官階相仿,卻沒能把握好先機,才被光棍不怕死的李想撿個大便宜。

李想大手一揮,模仿天安門城樓上那位偉人的招牌動作,還真幾分有風雲湧動,天下在握的氣象。喧鬧的士兵慢慢安靜下來,他又朝熊秉坤使個顏色,熊秉坤拍眾而出,大喊道:“我是革命黨臨時總代表,現在宣布起義部隊為湖北革命軍,我推薦李想同誌為湖北革命軍臨時總指揮。”

李想的鐵杆跟班呂中秋緊跟著站出來狂吼道:“李大帥!”

李想連隊的原班人們都跟著一同狂吼呐喊,這一喊,就帶著聚集的三百多士兵同聲呐喊:“李大帥!”

這一刻的李想,如願已成眾望所歸之勢。其勢有他自己刻意營造之功,更是他表現出的卓越能力之助。舉義時兩次出手化解危機,再到智取楚望台,跟他一路舉義的士兵還真沒有不服的。

現在該是李想展現不負眾望的時候,他立即命令一部分兵力加強楚望台一帶的警戒,“呂中秋,你帶領一個連的兵力駐守楚望台,一定要堅守住陣地。打開中和門,迎接南湖的起義軍的入城。”

同時還須派人與城內外其他革命部隊聯係,這樣一盤散沙的舉義會被清庭個個擊破。“蔡濟民同誌,你快派人聯係城內外舉義的各標營。革命需要集中力量統一號令,才能推翻垂死掙紮的腐朽清庭。傳我湖北革命軍臨時總指揮的命令,各路起義軍來楚望台會師。”

在這硝煙四起的武昌城,黑夜也無法遮掩戰火的彌漫。各門各戶的小老百姓都緊閉的門窗,躲在被子裏簌簌發抖。偶爾一聲小兒夜啼,立刻被驚慌失措的大人死死的捂住嘴,直至悶斃。等待大人們發現小兒沒了動靜,也隻能抱著屍身發出無聲的哭泣,肝腸寸斷。此刻黑夜裏下起小雨,老天爺也在為這些無辜的人們哭泣。

在各路起義部隊向楚望台集結的同時,一條條號令發散下去,李想的思路清晰的驚人,揣測現在總督衙門、八鎮司令部也應該受到消息,也正在組織可靠兵力。“現在我們必須馬上進攻總督衙門、八鎮司令部,不能給瑞澄、張彪他們喘息的機會,收攏可靠兵力反撲革命軍。同誌們!跟我上!”

李想一馬當先,所有士兵蜂擁而上,殺向湖廣總督衙門。

李想算好了,隻要能拖住總督衙門、八鎮司令部,使他們無法製止內部響應的各路新軍,而更多處於觀望狀態的新軍,自會相繼起義加入革命軍。

此刻,大清帝國湖廣總督瑞澄,正背著手在大廳裏轉圈圈,身上披的補褂蜈蚣扣也扣錯了。傳令兵進進出出,噩耗一個接一個的報上來。真不知早上還情勢大好,昨夜破獲準備造反的匪黨巢穴,抓了一幫匪黨,應該可以安堵一方啊?怎麽今天晚上他們還敢造反?而且各標營裏都發現造反的革命黨?

城裏城外,火光與槍聲四起,硝煙彌漫。槍聲已經響到總督衙門附近,匪黨們喊的“驅除韃虜,恢複中華!”的號子,堂裏都能聽得清清楚楚。都府衙門邊上的八鎮司令部,機槍陣地的機槍吐著火舌,突!突!突!的就一直沒消停過。瑞澄心裏也突突突的直跳個不停,此次風潮不同以往,此次匪黨的凶悍不同以往。

東西廂房的幾房小妾哭哭啼啼,都在收拾細軟。丫頭老媽子打著包袱,驚慌失措的四散亂跑。瑞澄突然站立在門口,定定的望著院外被城外大火燒紅的天,火勢正旺,夜裏的這點小雨根本澆不滅。他手裏死死的抓住掛在腰間的一串鑰匙,滿臉的肥肉不自覺的跳動著。

站在門後的老管家忍不住勸道:“老爺,快下決定吧,準備也需要時間。”

瑞澄猶豫再三,才說道:“把我的十口大箱子抬到後院去。”

老管家又問道:“幾位夫人呢?”

瑞澄又是一陣肉痛,長長的吐出一口濁氣,吼道:“不該你管的事情就不要多管閑事,快我交代去辦了!”

“是,老爺。”老管家畢恭畢敬的退下,彎腰低頭看不清他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