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李想不得不同意曾高說的,還有些頭痛,“馮國璋和段祺瑞乃能征慣戰,深悉兵法的人,不會那麽容易給我們伏擊燒糧斷切補給線,定要另想他法才行。ab計劃能夠照顧周全嗎?”

曾高微笑道:“我們可能仍有c計劃可以實施。”

李想愕然望向他,怎麽看都覺得他笑得很賤。“你小子說話留一半,小心我揍你。”

曾高淡然一笑,道:“袁世凱之所以那麽賣力的打擊湖北革命軍有生力量,自然是為了抑製南方十三省的革命潮流。留下武昌圍而不攻,自然上為了養寇自重要挾清廷。北洋上下通力配合,借這辛亥大勢,就是要助袁世凱行逆而奪取的篡清大業,這配合之間,容不得一點點差錯。”

李想好像上聽懂了一點,不屑道:“不就是那點陰暗權謀。”

他的商業情報網絡雖然轉為軍事情報網絡鋪開,但是自舉義以來都是戰場上硬碰硬的和敵人幹,即使麵對當初來漢口摘果子的同盟會也沒有對他們使過陰招。這不是李想智商太低,不是李想太過高尚,完全是因為他穿越之前見過的世麵太小。就他在職場上,電視劇裏看過的勾心鬥角比起這裏曆史人物來就是小巫見大巫。

但是出生世家的曾高不同,他對這些陰暗之術,幾乎有一種天生的敏銳嗅覺。北洋團體看似堅不可破,可在他眼裏卻是處處可以插針。他得意洋洋,搖頭晃腦的說,“雖是上不得台麵的陰暗小術,用以分化離間馮國璋和段祺瑞足以。”

“他們之間的怨隙早就存在,馮國璋這次可是風光無限,段祺瑞在他身後完全成了配角。同是北洋三傑,段祺瑞就不吃味,不怨恨?可是這對王八蛋好好的,我們是針插不進。”李想有些悻悻的說道,他也打過這對王八蛋的注意,可惜沒有找到蛋縫。

曾高笑了,李想對於很多事物的超前認識已經使他很是自卑,總算有一個長處可以和李想比,不然他會鬱悶死。

“其實也不難,隻要金兆龍在漢口散播個謠言,說段祺瑞部嫉妒馮國璋部獨占平匪大功,要借口悲線被李想殘部的騷擾,順勢掐斷給馮國璋部提供後勤補給保障。這是真是假,誰分得請,誰又解釋的清?說不定段祺瑞部也正憋著這壞心思呢。”

“此計極妙。天下就沒有你這隻蒼蠅釘不穿的蛋。”李想拍掌道,以他所了解的曆史,北洋從來都是內鬥的經典教科書,馮國璋和段祺瑞恨不得掐死對方,憋出這麽一點壞心思算什麽?政敵嘛,從來都是以最壞的心思去揣測對方。

李想興奮的走來走去,“謠言一起,北洋勢必軍心動蕩。馮國璋和段祺瑞再無默契,我們可以專心對付段祺瑞,掐斷北洋的補給線。已經是初冬了,烏龜王八的沒有補給,再不退出湖北,餓也餓死他們。這件事情得立刻去辦。”

“是。”湯約宛清麗萬分的柔聲應道,實在與帳內陰謀殺閥濃烈的味道不和諧,她轉身就欲走。

“等一下!”李想突然站定喊道,“既然是謠言,不如再加一條。馮國璋在漢口縱容官兵燒殺搶虜,惹起洋人反感和民黨仇恨,袁世凱為迎和洋人,為平息民憤,為彰顯南北和議的誠意,準備撤銷馮國璋第一軍總統官,換段祺瑞頂替,總督湖廣軍政。”

“絕妙!”這回輪到曾高大力一拍巴掌,道:“大帥在這方麵也是很有天賦。也許袁世凱還真是這個打算,馮國璋也可能是心甘情願給袁世凱背這個黑鍋。但是謠言出來之後,一切就不一樣了,馮國璋願意,他的部下未必就願意。有人會不會想鳥盡弓藏,兔死狐悲?反正漢口北洋軍心非得炸開鍋不可。他娘的,我們就和袁胖子周旋到底,教他有來無回。”

曾高這樣好的教養也忍不住爆一句髒話。

李想雙目閃過前所未見的濃深殺機,卻隻是一閃而過,嘴角逸出一絲冷如冰霜的笑意。

辛亥風雨終到了最狂爆的時候。

看到湯約宛亭亭如玉的站在他麵前,等他還有什麽指示。李想道,“交給金兆龍去辦。他們要是有什麽好點子也隻管使出來,要以攻心為上!”

“是!”湯約宛秀眉輕挑,佩服得五體投地,好像這個世上沒有事情可以難倒他。她點頭道:“他們沒有把你當成一個對手,是他們犯下的最大錯誤。”

李想輕笑一聲,得意。

李想看一眼懷表,看曾高有無聊的神遊,便道:“這些瑣事他們可以搞定,你也閑得蛋疼,一起出去溜個彎。”

正想幽會周公的他忽然立起,兩眼放光,“這個時候還出去溜彎?有什麽要緊的事情現在要去辦?準備安撫軍心了?”

李想已經配上西式指揮刀,又緊了緊武裝帶,又拿來大簷帽帶正。“巡營安撫軍心!”

兩人站在中軍大營門口仰觀夜空,漆黑如墨,耳旁仍是聞者斷人腸的曲調。

歌聲漸落,隻是在山穀徘徊,看似慢慢歸於平靜,然軍心難以平靜,眼前的平靜隻是山雨欲來前那種充滿張力的不尋常平靜。軍心如此,這仗如何打?

兩人你眼望我眼,均看出事情的嚴重。

李想長籲一口氣道:“軍心比我想象中要嚴重的多。”

曾高掃視穀內點綴的篝火,如此夜了,士兵們還沒有休息的打算,撲麵而來的一股沉鬱之氣如山般沉重,他沉聲道:“你沒有信心安撫軍心?”

軍心如不可用,他們的一切謀劃都是白搭。

李想巡視黑沉沉蜿蜒起伏的山脈輪廓,像是某個神話傳說裏的凶獸,沉聲道:“軍心從來不是我此戰最大的威脅。鐵路沿線布滿兵站,兵站駐紮的北洋精銳可以迅速支援任何任何受到我們攻擊的鐵路段,實在是難纏。”

曾高道:“這正是鐵路兵站目前采取的戰略,任由我們去攻擊鐵路補給線,他們則集結精銳,隨時對我們作出迅速而有效的攔截。我們雖摸清楚它的用心,也不是一籌莫展,橋梁和隧道被我們炸毀之後,他們人力運輸速度慢了很多,但是兵站沿路的保護作用還在。”

李想幾乎就要虎軀一震,道:“我們在伏擊戰中傷亡愈少,能脫身的機會愈大,時間無多,我們須為伏擊戰作最後部署。”

曾高沉思半晌,點頭道:“這個您老哥就放心吧,我就指望你能收拾軍心。”

李想大笑道:“就看我的。”

李想露出凶狠的目光投往北方,黑暗的夜空下暗藏殺機的山間林間,心中不受控製的胡思亂想,不知道百年之後,有人重讀這段曆史會有怎樣的想法?

李想和袁世凱終抵達正麵衝突的時刻,中間再無任何緩衝的餘地。李想若落敗身亡,當然一切休提,曆史照舊。南北和議,袁世凱做大總統,簽訂喪權辱國的二十一條,二次革命,席卷南北的中原大戰,日本侵華……將沒有任何人能阻止,更沒有人可改變這可怕的形勢。

天下之爭,曆史之際,將決定於李想和袁世凱的湖北奕局。

“屬於北洋,屬於袁世凱,屬於段祺瑞,屬於馮國璋,他們的噩夢將在日出前揭開序幕。”李想就是這樣自信的說道。

他跨上戰馬,心中靜如止水,靈台澄明空澈。

李想驅馬繞小穀一圈,全體將士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靜靜的看著這位年輕的統帥,帶領他們掀起辛亥風雲的統帥…………

倏地戰馬人立而起,仰首嘶叫,就那麽雙蹄淩空的當兒,後蹄踏步,滴溜溜轉過身來,麵向將士,前蹄回到地上。登時惹得手下將士不自主的高呼喝采,那股沉鬱糾結之氣瞬間消散不少,戰意大增。

“鏘!”

李想拔出指揮刀,寒刃斜指夜空,哈哈大笑道:“各位將士:我與你們同甘共苦,並肩作戰已經很久,以前的戰鬥中,大家的勇敢善戰全在我記憶裏收藏著,你們都是最優秀的軍人!都是最堅定的革命者!在總督府,在劉家廟,在三道橋,在漢水之濱,哪怕血流幹了,我們也沒有向任何敵人低過頭,包括橫行中國半個世紀的洋人!眼前的小小北洋軍又算什麽!我們是革命軍,保國保家,救國救民!我們肩負民族的希望…………”

他尚未說畢,將士早忘情呐喊,把他說的話掩蓋過去,士氣攀上頂點。

李想知是時候,更慶幸今晚及時作出反應。他舉著指揮刀在空著揮舞一圈,帶起一片寒光用力劈下,四周隨之安靜下來。

“你們的勇敢是我這一生的驕傲!漢口的失敗隻是暫時的,現在我們敵人仍然破壞著我們的家園!我們的理想,我們的使命,我們的榮光,依然在等待著我們去戰鬥!”李想拉著馬頭慢慢地轉動,無比認真的看著一雙雙真摯火熱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說道:“對著犧牲的戰友,死去的親人發誓,打倒北洋!打倒清廷!”

“打倒北洋!打倒清廷!”

立刻,山呼海嘯般大叫直入雲霄,似要撕裂著漆黑的暗夜。

歌聲再次響起,這一次歌聲依舊有感傷,更多的卻是雄壯。歌聲中,同樣有英雄男兒的淚水,隻不過這一次淚水不再是悲傷的。

在這一刹那間,李想覺得自己無比高大,胸中的鬱悶、愁思,以及對曆史慣性的恐懼蕩滌一空。篝火明暗不定的光線照在他臉上,他的臉色漲得緋紅,對身後的曾高說:“秦始皇以磚石為長城,我們以萬眾一心組成新的長城。磚石長城,今已破敗,隻有萬眾百姓依然如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