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街兩旁挖土動工,新鮮的黃土挖出來把被火燒的漆黑的地麵掩蓋。地基挖得又深又寬,坑上坑下皆是那些被俘虜的清兵。李想把他們發配在此勞改,重建被他們燒成廢墟的北城大街。

李想一身長袍走在前頭,手上還握了一把折扇不時的搖晃兩下。要是忽略李想鞋上沾的泥,頭上綁的繃帶,卻也翩翩濁世佳公子的風度。李想左右環顧,工程的進度也算滿意。雖然沒有三天蓋一層樓的速度,但也三天挖好地基,在這個時代也算是快速。

曾高,宋缺和趙又誠也是長袍便服在他身邊,同樣是左顧右盼,卻是心不在焉。袁世凱到信陽,黃興到武昌,消息幾乎是同步傳到孝感。李想該如何應對,是北上還是南下,他們爭論不出一個結果。李想隻是沒做任何表示的帶他們出來溜溜,他們卻沒有李想的閑暇心思。

宋缺看著李想的背影,他就從來沒有琢磨出過李想的心思。他悄悄碰上曾高的肩膀,曾高與李想說話一直非常默契,也不知道曾高有沒有參透。曾高皺著眉頭搖搖頭,他也為這個時局所迷惑。

此時急促的馬蹄聲響起,一騎揚塵而來,出現在街角。這個街上現在物料黃土堆積,不便跑馬,馬上戎裝巾幗翻身下馬。湯約宛一眼看到李想不倫不類的造型先是一愣,後才鬆了馬韁朝他疾步走去。

李想看湯約宛這幅急切的樣子,也迎上去。是又出什麽大事了?有比他現在的麻煩是還急的?湯約宛走近了,李想才看到他臉上一絲隱秘的怒氣一閃而逝,以致李想還以為是自己看走了眼。李想奇怪的問:“什麽事把你急成這樣?”

湯約宛如水的目光落在李想身上,沉默,仿佛有微妙的氣息在彼此之間流淌,使得李想心中好像做了虧心事的一陣不安。李想眼神閃爍,不斷的回想這幾日做過的事情,除了yy過趙又語之外,再也沒有其他,難到這也被她看出來了?

許久,湯約宛輕輕說道:“有人找你。”

李想遊移的目光看向湯約宛的眼睛,小心的問道:“什麽人?”

“水仙。”湯約宛目光不善,最後有些不甘和帶酸的加了一句,“你的老相好吧?”

湯約宛不高不低,豎著耳朵在後麵偷聽的曾高他們剛好可以聽見,忍不住都笑出來。

李想聽到水仙的名字臉色大變,拉著湯約宛走到一邊,急切的問道:“人在那?”

“瞧你猴急的樣子,在劉園我怎麽就沒有看出來?她到是挺照顧你的名聲的,來和你幽會也偷偷摸摸,神神秘秘。難怪誰都沒有看出來,你們倆還有勾搭。”湯約宛看到李想急切的模樣,就忍不住出言諷刺。

李想驀然台首,目光有一閃即逝的怒氣,瞬間又化為無奈。女人碰上女人就會有麻煩,使李想生不起怒氣的麻煩。

湯約宛看沒有激怒李想,也沒有再胡攪蠻纏的心情,嘀咕一句,“西城外,澴水邊。”

李想看著湯約宛一副委屈的樣子,輕笑道:“回來再跟你解釋。”

李想輕握一下湯約宛的手心,一沾即走。沒有十指相扣的糾纏,也能傳遞他的一片心意。李想轉身跨上湯約宛來時的馬,絕塵而去。

江闊雲低,秋風一陣緊一陣急的吹,江邊蘆葦當起一片白浪。渡口上隻有一個身形寥落的女子,素衣當風,綽約如神仙中人。她聽著身後蹄聲響過,接著躡手躡腳的腳步聲走進,卻始終沒有回頭看一眼。

江邊的秋風帶著濕潤的水汽,李想走到她身邊一時不知該如何開口,他總覺得對眼前這個女子虧欠實多,特別是剛剛看到她孤單的身影更是使人心疼。靠得近了,水仙身上的女兒香似有若無的鑽進李想的鼻孔。李想聳聳鼻子,柔聲道:“水仙。”

聽到李想柔聲細語在耳邊響起,水仙也不知道自己心裏上什麽滋味,轉過身子即看到李想額頭上的繃帶和醒目的血跡,剛剛的冷漠便維持不下去。不過她畢竟是經過嚴格訓練的特工,本想撫摸他傷口的手伸到一半又僵在半空,隻是平靜的吐出一句話:“腦袋受傷,你太不小心。如果當時你的運氣在差一點,你還有命嗎?”

李想搖著扇子,看到水仙美麗的臉龐稍縱即逝的掙紮,卻硬著心腸一臉無所謂的道:“多謝關心,我沒事,我運氣一向還好。”

“我隻是我的老板死了,我找誰要錢去。”水仙目不轉睛的看著李想,從容又回到她的身上。

“你們的任務特殊,我一直讓你們潛伏,沒有給你們派任務。你現在來找我,暴露了怎麽辦?現在有多少雙眼睛盯著湖北,盯著我,你又是不知道。”李想回到公事上,就一連串不留情麵的教訓。

“你的花邊新聞不少,多我一條,也不會有人懷疑。”水仙神情變得凝重,但是對李想這幅教訓的口吻表現出了不滿,女就是有這一點不可理喻的小心眼。水仙繼續道:“我有情報,非常重要。聽好了,洋人擔心局勢的發展會損害到他們的既得的權益,同時,他們又從中國國內的動蕩局麵中竭力尋求對他們有利的機會。沙皇俄國認為這是它在東三省北部和蒙古、新疆加強自己地位的時機,它和日本秘密約定,如果滿洲發生革命,兩國共同出兵幹涉,它還乘機派兵到庫倫(今烏蘭巴托),勾結那裏的王公活佛,製造了外蒙古的獨立。日本也在考慮對中國局勢實行武裝幹涉,它已經向英,美列強探詢,

可否由它就近出兵中國,以“保護各國在中國的權益”。但是英、美等國反對這種做法,它們認為,如果必須進行武裝幹涉,就應當由列強協商一致,共同行動。”

在太平天國戰爭中,侵略中國的主要資本主義國家在“中立”的煙幕下武裝協助清皇朝把革命鎮壓下去,1900年,八國聯軍公開侵入中國,鎮壓義和團革命。但是現在的形勢既同太平天國革命時期大不相同,也同義和團運動時期大不相同,帝國主義列強不可能沿用老的辦法來解決他們所憂慮的問題了。第一次世界大戰以前的相互衝突中間,它們很難在中國實行共同的軍事行動。而且如果對中國進行武裝幹涉,最靠近中國的日本和俄國必然處於最有利的地位,這是西方列強所不甘心的。

這些固然是帝國主義列強沒有對辛亥革命武裝幹涉的原因,但更重要的原因還在中國國內形勢方麵。從武昌起義以後,革命的火焰迅速燒遍全國。清皇朝的統治已經在人民中普遍地失去信任。盡管這個革命有許多弱點,但它的基礎是在賣國腐朽的清朝統治下活不下去了的幾億人民。

許多本來與革命毫無因緣的官僚、政客、軍官、紳士紛紛跑到革命旗幟下來投機,這固然造成了革命隊伍中魚龍混雜的情形,但也是革命已成為不可阻擋的潮流的一個表現。用少數的外國軍隊來撲滅這場革命火焰,不但不可能,而且還有促使這場革命發展為遠比義和團運動廣泛得多的“反對外國人的運動”,也就是反帝國主義運動的危險。正是在這種情形下,袁世凱的出場受到了帝國主義列強的歡迎。帝國主義列強,尤其是英國、美國推動清皇朝起用袁世凱起了很大的作用。

水仙看著深思的李想,繼續說道:“日俄密約的具體內容我也不知道,會有什麽動作我現在也不知道。不過我想你也猜到,袁世凱的出山,和英美托不了關係。英國駐北京公使朱爾典是袁世凱的好朋友。他在袁世凱前往信陽途中時報告英國政府說:“袁此行形式上雖係軍務,其實乃調和此事。以彼之聲望,或能設一通融之法以拯朝廷而令亂民之要求滿意。此次革命蔓延如是之廣,如仍欲以武力鎮壓,袁之識見,或知其不能有大效。且欲選一調和漢人者,除袁外,無更相宜而又為人信從者。

”(注:《辛亥革命資料》第八冊,頁318。)英國和其他帝國主義列強歡迎袁世凱,就因為他們企望,他能夠起拯救清皇朝而使革命軟化的作用。就在袁世凱到了信陽,清廷即受任為其為內閣總理大臣時,英國外交大臣竟然立刻致電朱爾典說:“吾等對於袁世凱深加敬愛,願此次革命之效果得有完全鞏固之政府,與各外國公平交際,並保全內地治安及美滿情形,使在中國之商務進步。此種政府,吾等將於外交上竭力相助。”(注:《辛亥革命資料》第八冊,頁314。)可見帝國主義列強已經在袁世凱身上看到了一個完全可以信的“新”政權。

依靠袁世凱來收拾革命造成的危險形勢,甚至為此在必要時可以完全拋開清皇朝那匹老馬,這已經成為帝國主義列強的主導的政策。”

李想微微皺眉,沒有水仙想象中的驚訝,隻因為一切如曆史所演繹。

一個美國作者在1912年寫的關於中國革命的書中說,當袁世凱到了北京時,“他立即成為這個帝國的事實上的獨裁者。對於他重新當政,外國人公開地表示欣慰。”(注:A.J.Brown:TheChineseRevolution,頁173。)這樣,袁世凱就成了一切內外反革命勢力,包括侵略中國的外國帝國主義者,麵臨末日的清皇朝以及混在革命陣營中的黎元洪這類的人,共同寄以希望的中心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