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星瀾收到唐湉發來的信息,劇組臨時更換了拍攝場地,需要補拍幾個零碎的場景,建議他們先去酒店放行李,待統籌把下午的拍攝地確定後再過來。

池越剛剛結束了在塞弗爾亞的最後一個會議,司機正驅車前往奧國,車程大約需要一小時。

池越打開筆電,趁路上這段時間把剩餘的工作做完。

到達施塔特鎮後,範星瀾先去酒店前台拿到了唐湉留給池越的信封,裏麵是許策房間的門卡。

池越問:“唐湉還沒有把拍攝地點發過來嗎?”

範星瀾回答:“是的,池總。稍後我會電聯唐湉,溝通好以後給您發信息。”

池越點頭,坐電梯到達酒店頂層,取出信封裏的門卡,刷開了許策入住的房間。

許策的房間幹淨整潔,光線充沛,站在窗戶旁就能看到遠處的森林和冰川,哈爾斯湖的水麵平靜清澈。

房間裏處處都是許策生活過的痕跡,空氣裏有很淡的獨屬於許策的好聞的氣息,池越放下行李,解開領帶,連續多日連軸轉的緊繃神經驟然間鬆弛下來。

他先去浴室衝了個澡,用了許策自己帶的沐浴露和洗發水。

洗好澡出來,池越邊擦頭發邊掀開**的被子,準備小睡會兒,一眼就看到了藏在枕頭旁的小狼崽毛絨玩偶。

池越很是嫌棄地瞥了眼這隻顏值嚴重掉線,常年霸占在他哥枕頭邊的毛絨玩具,麵無表情地拎起來丟到床角。

本尊都來了,替代品還不靠邊站。

躺上床後,池越想了想,又把玩偶撈回來放在枕頭上,鼻子貼在玩偶柔軟的肚子上深吸一口氣,閉上了眼睛。

玩偶身上有許策的味道,池越覺得很安心也很幸福,就像是把許策抱在懷裏一樣。

這一覺睡得不久,半小時後,池越睜開眼,劃開手機,看到範星瀾發來的信息:“池總,唐湉暫時沒回信息,電話沒打通,我聯絡到他後,會及時向您告知。”

池越皺了下眉,唐湉的電話是不會沒有人接的,即使偶爾漏接一次,也不會近一個小時過去了還沒有回複。

三小時前,劇組拍攝現場。

十九世紀中葉建成的庫莎音樂廳保留著文藝複興時期的風格,半小時前剛剛結束了一場市民音樂會,劇組經過簡單的現場布置後開始了正式拍攝。

半個月前,劇組工作人員和庫莎音樂廳聯係場地租借時受到了熱情接待,但直到拍攝當天,音樂廳負責人也沒有同意劇組清場拍攝的請求。作為奧國最知名的音樂廳之一,到施塔特鎮遊覽的旅客大多會將庫莎音樂廳作為重要的打卡地,負責人不願意讓慕名而來的遊客因無法進入參觀而留下永遠的遺憾。

因此,許策在庫莎音樂廳拍的幾場戲,一直有遊客和路人駐足圍觀。

六場一幕第二條,導演喊“過”後現場響起了熱烈的掌聲,幾十個華人麵孔的遊客一臉激動,其中有六七個是許策的粉絲,他們站在路邊小聲喊許策的名字,期望得到許策的簽名或者合影的機會,許策在休息間隙笑容滿麵地走過去,為粉絲們一一簽了名,還一起合了影,粉絲們幸福得都要暈過去了。

許策簽名時,有個男生特別激動,接過筆記本的時候手都在抖,許策開了個善意的小玩笑,粉絲們都笑了。

一個齊劉海的女生小聲問許策可以把簽名和合照發社交媒體嗎,許策說當然可以,粉絲們又小聲地歡呼了一番,直到唐湉過來提醒下一場要開拍了,許策才和粉絲們說了再見。

待到第七場拍完的時候,已近黃昏,當地圍觀的路人基本都離開了,之前那些粉絲是國內來的旅行團,半小時前也依依不舍地上了大巴車趕往下個景點,拍攝現場隻剩下一位個子高挑,麵容漂亮的華人女子,整個下午,她一直站在遠處,手裏推著一輛兒童車,視線牢牢追隨著許策。

換場的時候,女子終於走到許策身旁,說她叫格蕾絲,是許策的粉絲,自許策出道就一直很喜歡他,四年前移民到了奧國,她指了指兒童車裏正在熟睡的小孩,介紹道是她五歲多的兒子。

一般國內劇組在國外拍攝時,演員和工作人員的心態都是比較放鬆的,一是不會有太多的影迷圍觀,二是身處異國他鄉,遇見同胞總是覺得特別親切,粉絲們也通常是禮貌地問好,沒有在國內時那麽瘋狂。

唐湉拿著許策的保溫杯和外套站在一旁,低頭看了眼兒童車裏正在熟睡的小孩,小男孩睫毛很長,皮膚白皙,長得像他媽媽。

格蕾絲對許策的作品如數家珍,連許策友情出演過的一部很小眾,從未宣傳過的紀錄片都知道,許策態度友善地和她說了幾句話。

此時劇組工作人員過來道歉,說是補光燈出了問題,燈光組需要去貨車處取備用燈具,因為附近是保護街區,貨車停得比較遠,可能需要等待二十分鍾左右。

唐湉問許策要不要去保姆車裏休息一下,許策還沒回答,站在一旁還未離去的格蕾絲有些害羞地介紹道,音樂廳後麵的大草坪很美,旁邊就是哈爾斯湖,湖泊的盡頭便是冰川,是最地道的奧國景色,如果許策不介意,她可以充當臨時導遊,帶許策在附近遊覽一下。

許策同意了,他想,如果景色不錯,可以多拍一些風景照發給池越。

格蕾絲推著兒童車很高興地在前麵帶路,她的身高超過了175,身材凹凸有致,唐湉陪著許策走在格蕾絲身後時,忍不住多看了她幾眼。

劇組工作人員正在音樂廳後門進進出出搬運拍攝道具,此時一個鄰國的旅遊團恰巧結束參觀,也正從後門往前門大廳走,人頭攢動中,格蕾絲把兒童車的把手遞到唐湉手裏,請唐湉幫她一起把兒童車抬過一組階梯。

人實在有些多,格蕾絲被一個體重起碼有一百多公斤的卷發男人擠到唐湉身上,格蕾絲連聲道歉,唐湉伸出手臂幫格蕾絲擋了一下,說他一個人就行,叫格蕾絲到前麵等他。

待唐湉把兒童車搬上台階,好不容易走出後門時,已經看不到許策和格蕾絲的身影了,他趕緊找手機想要聯係許策,卻發現口袋裏的手機早已不翼而飛!

唐湉茫然四顧,半分鍾不到的時間手機就被偷了,奧國的小偷果然名不虛傳。

此時的唐湉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待外國旅行團的人都走光後,後門處便隻剩下劇組的工作人員,他攔下一個,借了手機給許策打電話,許策的手機沒有信號,唐湉連撥三次,手機都是無法聯係的狀態。

唐湉麵色鐵青地看了眼兒童車裏熟睡的小孩,直覺可能出事了。

唐湉站在原地深呼吸了三下,立刻給導演,副導和統籌打電話,並讓工作人員立即把音樂廳負責人和隨行翻譯叫過來。

人到齊後,唐湉盡量簡短地把事情始末說了一遍,“我建議立刻報警,所有工作人員馬上沿著音樂廳內外找人。”

音樂廳負責人的表情很輕鬆,他覺得許策根本沒有出事,隻是因為剛剛人太多才和唐湉走散了,再說,許策是個身體健全的成年人,如果在公眾場所遇到危險,是可以輕易呼救或者尋求到幫助的。

唐湉卻不敢冒險,語氣禮貌但態度十分強硬,“許策不能有事,哪怕是萬分之一的概率。”他看著負責人,“我要進到音樂廳的每個房間,請您帶路。”

許策沒有想到這位叫格蕾絲的華人女性力氣如此之大,她拽住自己手腕時,許策本著對女性的尊重沒有還手。

出道五六年,許策不是沒有遇到過瘋狂的粉絲,他麵色平靜地叫格蕾絲放手。

格蕾絲對著許策笑了一下,“人太多,我先帶你出去。”

許策心裏一沉。

還是大意了,異國他鄉、單身女性、同胞、兒童車、粉絲身份、臨時導遊……所有因素串在一起後太過湊巧,許策微不可察地深吸一口氣,重新和池越在一起後,他的警覺性差了許多。

許策掙紮了一下,沒掙脫掉,正想用力,格蕾絲突然推開連廊盡頭的一扇門,把許策猛地推了進去,格蕾絲反身關上門,打開了房間裏的燈。

許策冷靜地看著格蕾絲,“你想做什麽?”

格蕾絲背靠大門麵朝許策站著,露出了一個異常溫和又異常怪異的笑容,“大明星,我替任誌丘向你問好。”

許策的臉色,肉眼可見的一寸寸蒼白下去。

範星瀾刷到了許策粉絲發的社交媒體,許策和十多個粉絲和影迷站在一起,笑容燦爛地看著鏡頭,照片下麵分享了拍攝地點,是離酒店不遠的庫莎音樂廳。

池越交代司機立刻過來,他沉吟片刻後給鍾雁楠打了個電話,要到了劇組人員聯絡表,池越一邊上車一邊給藝人導演撥打電話,電話接通了,池越請他把電話交給唐湉。

唐湉那頭的聲音很嘈雜,信號也不好,“哪位?”

“我是池越。為什麽你的電話一直打不通?我哥的電話也打不通。”

唐湉用力地抓著手機,急促道:“池越,策哥不見了,我們已經報警了,你到施塔特了嗎?”

“什麽叫不見了,你說具體一些。”池越語調很穩,但語氣已經變得十分淩厲。

唐湉的聲音聽上去有些氣喘籲籲,他簡單地將事情始末重新講述了一遍,池越掛電話前交代唐湉,“繼續找,老建築裏的暗房很多,不要有任何疏漏,我哥大概率還在音樂廳裏。我五分鍾到。”

池越到達音樂廳的時候警察還沒到,觀光遊客在工作人員的引導下已經全部離場,整個音樂廳隻剩下劇組和音樂廳的工作人員。

唐湉後來每每回憶起來,都覺得當時的池越看上去特別可怕。

池越麵容冷靜,走向唐湉的每一步都很穩,看上去和平日幾乎沒有任何區別,直到池越走到唐湉麵前。

唐湉清楚地看到了池越深黑眼眸裏暗藏的滔天怒火。

“帶我去你最後見到我哥的地方。”池越說。